洪荒大陆裸露的高原被日复一日的狂风吹出皱纹,人族不忍妖族压迫,流亡至此。
高原靠北处有一水环绕南山,南山之下住着一群人们,他们都姓姜,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的生活。人们群聚在一片森林边缘,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着树,那就得打猎。
这是以打猎为主的部落,除了镇守部落安全的人王,地位最高的就是族里猎人的头领。
早晨总是从南山山头开始往山下蔓延,直到遍布各处,才算真正到了早上。
红光如潮水般顺流而下,真的仿佛有流水的质感。
正午时太阳高照,炎热无比,庄稼地和树林里是人们爱去乘凉的地方。
而近黄昏,总是人们劳碌一天结束后最疲乏的时候。
每当彩霞布满西天时,余晖预示着一天快要过去。有些人总喜欢在忙碌的时候,抬头望一望天边那一朵朵火烧云,微暖的霞光照耀在身上,洗去了一身的疲惫。
随后,就是晚餐的时间,人们围绕着篝火坐在一起,享受收获的美食,除了人们从地里收割的蔬菜,还有外出猎捕的勇士们带回来的猎物皮肉,勇士们总在天黑之前回到部落里,留守部落的人们给辛苦的勇士们献上掌声。而每次最大,最香的肉块,都应该献给最勇敢的那名勇士。
这一天,人们像往常一样烧火烤肉,等待欢迎勇士们归来,肉香弥漫整个部落,可是勇士们迟迟不归。
族人们都知道勇士们是去屠龙了,屠龙能跟普通的猎捕相提并论吗?所以他们对晚归并不觉得奇怪,只是心中有些许忐忑。
族群中还有一个习惯,每当勇士们凯旋,在接近部落时,勇士们总要发射随身带着的焰火,早点通知族人们自己回来了,好让留守的人安心。
这是习惯。
当天上终于升起闪耀的烟花,就代表了勇士们已经到了那里,迫不及待地告诉族人他们回来的消息。“人王他们回来了!。”有人大喊。等待了许久的心安定下来。
人们抬着头欢呼,有人拥抱,有人亲吻,有人起舞。
不多时,匆匆赶路的勇士们从森林里出现了,姜爷走在最前面,手中抱着一名婴儿,一脸倦容。
姜见驼着一条龙骨,四名中年男子各带着龙蛋与龙肉,还有......一木盒什么东西。
欢呼的人们围了上来,最大最香的烤肉献给姜爷,因为他是族里的人王,献给他一切理所应当。
姜爷单手抱着婴儿,接过插着烤肉的木棍,有点闪躲,像是不敢接受族人的好意,不过这并不打扰大家的热情。
其余的勇士们也纷纷接受大家的的烤肉,这时,一名妇女走了上来,她仔细看看来人,问了姜爷一句:“津呢?”
人群止住喧闹,四下寻找。
“津呢?”妇女再一次疑问,不过语气变成了肯定。她已经知道了什么,双手捂住嘴巴,眼泪流了下来。
抱着木盒子的中年人走了出来,把盒子递过去:“他的......灰。”他有点哽咽。
妇人接过木盒,低头。人们也都低头,为失去的族人默哀。
静得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黑夜在这一刻,才真正降临。
......
人们散去,各自归家。妇女走进空无一人的木屋,呆坐许久。
屋外,姜爷与姜见走来,姜爷对姜见小声说:“你现在外面等一等。”姜见点点头,低头看看怀中的婴儿。温柔的月光照在幼嫩的小脸上。
“在吗?”姜爷轻敲木门,问道。
妇女这才回过神来,应道:“在呢。”声音说不出的疲惫。
说罢,门就打开了。人王看着妇女哭红的眼睛,说:“那我进来了。”妇女低下头,将脸隐去,侧身让人王进来,姜见则在外头呆着,妇女并没有注意到他。
人王走了进去,轻轻将门掩上。
“津是位英雄,他用自己的牺牲换来了一条可怕的恶龙,也是全族的珍宝。他用自己的牺牲换来了全族人的安全,相信他英魂能够安息,作为这么一位英雄的妻子...”人王一脸凝重地,持续地撒着谎。不是这样的!是他,是他啊!是他的不小心不谨慎,害死了猎人首领!害死了一位英雄。他竟然可以厚着脸皮当着妇女撒谎!
人王心里头是在骂着自己,可是他嘴上依旧说着赞美英雄的话。
妇女听着听着,停止了哭泣,好像在冥想,也许她心中想的不是烈士家属的荣光,而是对族人恶毒的怨咒,也可能仅仅是难过的思念之情。反正她就是坐在那里,状若死者。
人王四下看看,除了妇女的小声哭泣,这里再听不见任何的动静。除了昏暗月色,这里看不见任何光芒。
一直是人王在安慰着,但是被安慰的人一直没有回应,也没有好转的迹象。于是,人王也疲倦了,停止了滔滔不绝地谎言。
安静了好一会儿,屋外的姜见抱着婴儿发着呆。
......
“津没有孩子吗?”人王突然又发问。妇女毫无生气地说:“有的,不过都在前几年的逃亡中...都死了。”
“哦,这我倒是没听他说过。”人王抚须,看看门外,下了决定。
“见,进来吧。”人王说。姜见听见,回过神来,就抱着婴儿推开了门。
人王抱过孩子,看着妇女说:“这是津发现的一位弃婴,他说希望收这名婴儿为义子...”人王小心翼翼地逗弄着婴儿的脸。
妇女终于抬起头看了看,人王对上了她的眼睛,说:“我觉得你需要一个孩子。”说罢把婴儿递了过去。
妇女竟然接过了婴儿!她灰色的脸上因为一个孩子红润了些许,有了丝丝生机。
“这是津的义子...”妇女地脑海中只有这么一句话。
“走吧!”人王领着姜见离开,如释重负。
妇女坐在床边,无言地望着婴儿,泪水滑过她上扬地嘴角......
这是津的义子。
......
人王已经领着姜见绕着小小的部落走了好几圈了。
姜见小心地问:“姜爷,今天巡夜的是我们吗?”
姜爷面容苦涩:“每当我犯错了的时候,我都会亲自巡夜作为惩罚,这一次也不例外。”
姜见点点头,说:“我是不是也犯错了?”姜爷笑容更苦了,说:“当然不是,错在我一人,那可是头龙啊,相当于人王境界,怎么可以以常理揣测?而我也是这个境界的,应该要想到的,可是我却忽略了,错都在我一人。让你来,只是我突然想找人陪。”
姜见听后,摸了摸胸口,说:“我也错了......,要不是我占着这护心盘,首领就不会死了。”
真难受啊,这不就算是我抢了首领的命吗?这想法真是折磨,不如我去死,换首领生吧。这是姜见内心的想法。
姜爷抚住姜见的肩膀,说:“不,那石盘是津让你带着的。”姜爷试图安慰这年轻人,痛苦的人总是下意识地包揽更多的痛苦。
所以安慰是没有用的,姜见已痛苦地留下了眼泪。要真正安慰一个人,还是得给他一个什么东西,比如,姜爷给了妇女一个孩子。再比如现在,姜爷打算给姜见一杆箭。
姜爷看着姜见,说道:“姜津是猎人首领,现在他死了,我们需要下一个首领。”姜见抬起泪眼,有些惊讶地看着姜爷。
姜爷从怀中拿出一根箭,这是圣箭,第一次猎捕八臂恶龙时,姜津留在龙喉间。众人在湖中找了很久都没找到,最后是姜爷在龙的肠子里发现的。八臂恶龙把圣箭吞了下去。
箭外貌平凡,只是箭身雕有神秘古朴的纹络。“这是道纹,只有人皇境界以上的大能才可以画下。这杆圣箭,只有首领才可以拥有,现在,我把它交给你了。”姜爷递过去。
姜见犹豫着,不敢接。他说:“我凭什么资格呢?是我害死了首领,我又要继承他的圣箭?”
姜爷严肃地说:“不错,如果你把护心盘给了姜津,就是你死他活,可是你没有给他,也就是说你活着他的命,对不对?你有责任背负他的一切,包括首领的义务,接下它,姜见。”
姜见在月光的照耀下仿佛一座呆滞的雕像,他突然伸出了手,接过了这杆圣箭。
“明天,我会教你如何做一位首领。”姜爷说:“先回去吧,姜见。”
姜见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
......
姜爷还在绕着部落走着,一圈又一圈。
别人都可以被姜爷安慰,可是,姜爷自己呢?谁来安慰姜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