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宫殇
玄墨眉头皱的更深了,侍卫见状,忙加紧了手上的力道,想要趁皇上发怒之前夺过来。
陶总管也小心翼翼的开口,“婕妤娘娘,夜深了,外面凉,还是早些歇息吧。”
琉璃一人的力道哪抵得上这么多人,眼看着绿儿就要被抢走,猛地扑在了绿儿身上,用自己的身体挡着她,带着哭腔道,“别这样,别这样,我要带她出去!”
玄墨面无表情的看着这出闹剧,声音很冷淡,“你确定要为了这个小丫鬟而惹得朕生气?”
琉璃不住摇头,“绿儿是为了我,为了我……”
侍卫尴尬的站在一旁,皇上不发话,不知该如何是好。
玄墨静静看她很久,突然蹲下身子来,轻轻擦去她脸上脏兮兮的泥土,柔声道,“朕答应你,会好好安葬她,现在跟朕会寝殿好好休息,好不好?”
琉璃抬起头,愣愣的看他。
他宠溺的拍拍她的头,“乖。朕不会骗你。”
终于得以回到这里。
一切都还保持原样,只是少了一个绿儿。
琉璃愣愣发呆,叹口气,为绿儿盛了一碗饭放在桌上。
虽然她不在了,琉璃还是固执的每次都为她盛好。
玉儿则如失踪了般,许久都未见到,琉璃不想去计较,玄墨也便选择了无视。
身旁一个近身的丫鬟都没有了,琉璃却固执的不肯再让新的丫鬟来伺候自己。
现在是特别时期,人心隔肚皮,她赌不起。
可想而知,她有身孕的事情一出,顿时惊起千层浪。
原本靠子嗣而得已将她扳倒的顾贵嫔已经失去了孩子,原本所有人都以为,谋害皇嗣的陈婕妤再无翻身的可能。
只是谁都没有料到这个让众人跌破眼镜的结果。
总算是为她出冷宫找到了完美的理由,毕竟不能让皇嗣流落冷宫。
绿儿的死被掩盖了起来。
而事已成定章,不知顾惜惜今晚能不能睡好觉。
明日,就是立后大典了。
而一但礼成,这后宫想必就会彻底安静起来了。
算起来,肚里的孩子有近两个月了,而载入史册却是一个月,如果生产期能够延后一个月,那自是不用担心,正常生产,可以用早产一个月来掩饰,可是……万一早产该怎么办呢?
这样就足足与史册上的日期错了两个月,怕是无论如何都瞒不下去了。
想得多便担心的多,琉璃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天都明了,还未睡去。
又是一个未眠夜,不知道多少人是和她一样无法入睡呢?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德妃猛地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气急的怒吼,“惜惜明明已经没有了孩子,为什么皇上还是会立她为后?!而该死的陈婕妤又出了冷宫?!”
枝烟颤颤巍巍的跪在大殿中,“娘娘……息怒。”
“本宫怎么息怒?!三个时辰之后就是立后大典了!一但礼成,本宫将再也没有一点机会!努力了这么多年,赔上了所有的年华,最终要落得这个结果么?”想到这个可能,德妃便恨的牙痒痒,“不行!一定不能让立后大典顺利举行!”
枝烟试探般小声道,“娘娘,奴婢……倒是有个方法。”
德妃凝眉,“哦?说来听听。”
离立后大典还差半个时辰左右,众妃早早的便到了大殿里。
玄墨穿着明黄色龙袍,而顾惜惜则穿着龙凤同和袍,早早的便开始等候吉时的到来。
太后位于主位,面色有些憔悴,想必是因为期盼已久的皇孙再次夭折,眼看皇上早就三十而立,却无一子嗣,怎能不着急?虽说这陈婕妤也有了皇嗣,但那个贱女人的孩子,太后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众妃立于下位,心情想必是不用说。
琉璃站在人群中间,须得仰视才能看到顾惜惜的表情,带着得意带着欣喜,那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自己无比的怨恨。
这个后位她不稀罕,可是,也不想让她如愿以偿!
这才是隐藏在心底里的怨恨吧,就算是真能够做到不去报复,却无论如何都放不开时不时会冒出来的心结。
努力压抑了情绪。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保护自己,好好保护这个孩子。
不多时,众人期盼的吉时便到了。
皇上须得携顾惜惜向太后行大礼,接着是合卺酒,才算是礼成。其实这个典礼算是简陋了很多的,只是准备的东西比较多,所以才显得如此慎重。
玄墨携了顾惜惜的手,微微弯下腰去。
典礼已经开始,不消片刻顾惜惜就会成为皇后,琉璃情趣盎然的环顾了一下四周,众妃都死死的盯着两人,那表情恨不得赶紧出个乱子。
正看的有趣,一旁的德妃却按捺不住,蓦然出了声,“皇上……!”
这一声很是响亮,太后看向她,就连玄墨也直起弯了一般的腰,看向她。
众目睽睽之下,德妃的脸色憋的通红,却说不出话来,看向身旁的枝烟,嗫嚅道,“臣妾有一事禀告。”
太后微有些不耐,“德妃什么事情不能等等再说?误了吉时可是担当不起!”
德妃想是看到顾惜惜就要成为皇后,居然一时按捺不住,才蓦然出了声,众妃看她的目光中都带着了然的嗤笑。
她咬了咬下唇,情况紧急,实在容不得她再优柔寡断下去,当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臣妾的丫鬟枝烟昨个向臣妾禀告了一些事情,臣妾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说是好,但是……所以才在这时出言。”
玄墨冷静出声,“什么事?”
德妃将身后的枝烟推出来,“把你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枝烟不过是个小丫鬟,看到眼前这幅场景吓得面色都苍白了起来,跪在地上整个人不住颤抖,“皇……皇上……奴婢……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德妃一愣,跟了自己十几年的枝烟竟然在这个时候掉链子?!一时气急,厉声道,“欺瞒皇上可是大罪!”
玄墨皱眉,“德妃,够了,你到底想说什么?!朕没有时间在这里陪你们瞎胡闹。”
枝烟吓得一直在哆嗦,德妃在一旁急的恨不得替她说出来。
眼看玄墨脸色发黑,似乎动怒了,枝烟才颤巍巍的出声,“顾贵嫔的孩子……不是陈婕妤害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妃都哗然了。
玄墨微微眯起漆黑的眸子,看了看身旁的顾惜惜,“哦?这是怎么说?”
顾惜惜似乎很紧张,嘴唇微微哆嗦,不住的揪着裙摆。
被提到名字的琉璃诧异的看着这场闹剧,莫名觉得这幅场景好熟悉。
似乎……一年前,曾经上演过同样的事情?而主角,是董婕妤和孟妹妹。
枝烟咽了咽口水,不由自主的看向德妃,接收到鼓励的目光之后,才勉强出声,“害死顾贵嫔孩子的……是德妃!”
话短促而坚定。
德妃的表情很微妙,上一刻还带着得意的势在必得,下一秒就因为枝烟的话而生生扭曲。
太后激动的站起身来,“所言可属实?!”
枝烟被吓得涕泪横流,“奴婢……奴婢是德妃的贴身大丫鬟,亲眼看到德妃在顾贵嫔的食物里放了东西,然后又陷害给陈婕妤的。”
玄墨的脸色很沉。
德妃已经一巴掌扇了过去,面色扭曲,那副一贯完美温婉的面具不复存在,咬牙切齿道,“贱人!你说什么?!”
顾惜惜瞬间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终于得以放松下来。
悲悯的看着德妃,“姑姑,你……为什么?”
那不可置信的表情,再加上不住颤抖的双唇,悲伤的表情,绝对完美!
琉璃冷笑,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她倒要看看如何收场!
德妃不住摇头,跪在地上死死揪着枝烟,“本宫没有,没有!快,快告诉他们,本宫没有!”
枝烟吓得不住后退,带着哭腔道,“皇上,奴婢不敢有一句欺瞒啊。”
“真是好样的!”太后气急,急促的喘息着平定情绪,“皇儿,这就是你选的好德妃啊!”
玄墨脸色发黑,“德妃,想不到,朕真是想不到,你竟然如此歹毒!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德妃忙跪着爬到玄墨脚边,抓住他的衣摆,不住摇头,“皇上,相信我,我没有。真的没有!”
看向一旁的顾惜惜,德妃恨恨道,“顾惜惜根本没有怀孕,她是骗人的!”
这句话一出,满场顿时安静下来,原本秉着看戏心理的琉璃也愣住了,原本还以为是顾惜惜自己用孩子来扳倒她,怎么眼前这和情况越变越复杂了?
玄墨一愣,一脚将她踢开,冷然道,“胡言乱语什么。”
顾惜惜吓得一个激灵,当即也顾不得什么了,忙跪倒在地,“皇上,姑姑可能是受了刺激,所有才胡言乱语的,臣妾没有。”
低下去的头,掩住恨意,原本以为在这宫里,只有姑姑是和自己一条心的,没想到,自己竟是做了自己最亲的人的棋子!
毁了她的立后大典不说,还想要彻底毁了她么?她顾惜惜眼瞎了,才会看不出她的豺狼虎豹之心!
德妃被玄墨狠狠的一脚踢开,重重的落在几米开外,衣衫发髻散乱,满脸的灰尘,这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唇角溢出一丝血迹,却浑然不顾,跪倒在地上,口中仍叫道,“皇上,臣妾所言句句为真!只要唤来李太医一问便知。顾惜惜用李家老小的性命做威胁,才逼迫得李太医为她守口。还请皇上明鉴啊!”
玄墨微微眯起了眸子,不过是立后大典而已,竟然让这么多人露出真面目来,“朕的爱妃们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啊!好,来人啊,宣李太医!”
顾惜惜只觉得后背上被冷汗打湿,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看向德妃,发现她已经面如土色,想必是知道自己也在劫难逃。
真是蠢货,竟然还害的自己无法脱身!顾惜惜恨得牙痒痒,却只得跪在原地,等待皇上的发落。
李太医一会功夫便被带来了,看到眼前这阵势,也知道是秘密破漏了。
担惊受怕这么久,坐着昧良心的事情,现下,李太医竟然有种终于解脱了的感觉,整个人轻松了下来,“臣,全部都召。”
最后一点希望全部破灭,顾惜惜苍白着脸色咬紧了下唇,天堂和地狱真的只有一步之遥吧?前一秒还在为终于能够登上后位而欣喜,下一秒,却要亲耳听着自己的罪行。
李太医跪倒在地,众目睽睽之下磕磕巴巴道,“一个月前,顾贵嫔娘娘以头疼为由,将臣唤到了流影阁。臣检查了一下,却不知顾贵嫔头疼的原因出在哪里。顾贵嫔遣退了下人之后,德妃娘娘出现了。告诉臣说,要找一种吃了下体会落红的药物,臣当时很疑惑,不敢去开药方。然后德妃娘娘便威胁下臣说,既然我已经知情,那么就无法逃脱,并说如果不配合,就会陷害给下臣,株连九族的大罪,足以让下臣一家老小都陪葬。”
玄墨面无表情,“然后呢?”
李太医继续道,“然后,德妃告诉下臣说,要下臣虚报说是顾贵嫔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然后再在半个月之后服下那种下体会落后的药物,装成流产,任何人都不会怀疑到下臣身上。下臣一时糊涂才,皇上饶命啊!”
一袭话听完,玄墨说不出话来,而顾惜惜和德妃两人已经面如土色,跌坐在地。
太后很是震惊,先皇在世的时候后宫里的妃子并不多,也倒谈不上多么激烈的争宠,所以并不知晓后宫里的阴暗面,这番话听完,才彻底被惊呆了。
琉璃不觉摇摇头,宫里的黑暗岂止这些?只不过是没被搬到台面上而已。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德妃的路,怕是走到头了。
吉时早已过去,玄墨冷冷出声,“来人啊,将德妃撤去品衔,打入冷宫。”
转了身看向顾惜惜,面无表情低声问道,“你娘亲会教你做这些事情么?”
似乎是唯一的护身符都没有了,顾惜惜颤抖着抱住玄墨的腿,“皇上,皇上……臣妾错了,求求你,求求你原谅臣妾吧,我保证不会再犯。你答应过会好好照顾我的,娘亲她……”
“闭嘴!”玄墨一声怒吼,脸色铁青。
顾惜惜颤巍巍的止了声音,不敢再说话。
“朕是答应过你娘亲,但是,不要一再触碰朕的底线!”
这场闹剧似乎终于落幕了,宫里资历最老的德妃和风头最盛的顾贵嫔同时落马,怕是不少新入宫的妃子攒足了劲想取代她们的位置。
德妃被销了所有品节,贬为丫鬟,打入冷宫。
顾惜惜倒是没受到惩罚,只是立后一事取消。
这宫里,会平静一阵子了吧。
最大威胁的两个人都出了局,琉璃抚摸着自己的腹部,浅笑,似乎没有人再能威胁到肚里里的孩子了。
“告诉本宫,为什么?”几日下来,德妃完全冷静了下来,不再歇斯底里的不肯接受现实。
只是一朝沦为丫鬟,巨大的心理落差无法承受,整个人都如疯了般时不时的大叫大吼,到了如今,还是固执的自称为“本宫”。
枝烟站在冷宫的院落里,淡淡浅笑,“德妃娘娘,坏事做多了,总有一天会马失前蹄的,难道您没想到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么?”
那声“德妃娘娘”仿佛是巨大的讽刺,德妃怒急,“为什么?!本宫这么相信你,任何事情从未隐瞒过你,为什么要背叛本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