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宅了一段时间之后,我就发现我不想出门了。
原因是家里吃好喝好穿好住好,还可以上网,可以时不时躺在沙发上啃着苹果看电视,最重要是可以不用到处晒担心变成女版包大人,生活悠游自在。过了这么些舒适美好的生活之后,我已经变得不思进取了。
况且,哪吒对此也没有什么意见,因为即使我蹲在家里,某些热情十足的“朋友”也会主动来找我,根本就不需要到处跑,哪吒一样能得到锻炼。甚至有人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哪吒会净化屋子里的邪秽,经常找我们去检查房子。
我才发现我还真是笨,早就应该这么做了,白跑了这些天。
我爷爷对此恨铁不成钢。
这老头是个矛盾的人,一边对我恨铁不成钢,另一边又从中嗅出了商机。他认为别人来找我帮我们帮忙“祛除邪秽”,是有利可图的,于是发话说,来找我们帮忙的,就应该要支付薪酬,按小时收费。
在我的强烈谴责之下,爷爷最终改成了按次数收费。当然,这个“次”是有真正帮人家祛除了邪秽。
于是,就有了昊凌对我这样的评价:除了一张脸外,就没有什么可取之处了,相当的怕死不说,记性又差,还很市侩。
为此我和他天天针锋相对。
今天,我躺在沙发上翻看异语录,上面已经有二十条祝福了。我边啃着苹果边看,看到其中一页赫然写着“早生贵子”,我一口没来得及吞下去的苹果就喷了出来。
“小夜,我刚扫干净的地!”昊凌朝我激动地大吼。这家伙有轻微的洁癖,于是,我家里每天都被他打扫得闪闪发亮。
我满不在乎地说:“那就再扫一遍呗。”
昊凌凑过来,问:“你看到什么了,激动得非要喷苹果?”
我指了指那四个字:“这个啊,这条是什么时候写的?”
“哦,就是前天在古井那边遇到的那位美女啊,穿着一身婚纱,忧愁地坐在井边的那位。还想不起来吗?记忆力真差,就是要拉着你一起跳井的那位。”
他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前天隔壁三阿公想到他家老屋那边拿点东西,结果听到有女人在井里哭,却没看到哪里有人,吓得他赶紧回来找我(估计是我爷爷跟他说了我的事),然后我就和昊凌过去看了。听说这女鬼生前结婚时已经怀孕了,却在新郎迎亲途中出了意外,所以在写祝福时,一心盼着孩子出世的她,毫不犹豫地写下了这个。
至于她为什么想要拉着我一起跳井,据她的解释是,我长得和她未婚夫比较像。
当时昊凌就回了一句,靠,原来你家相公长这么娘。
回忆结束,回归到现实中来,我听到有人在敲门。一般和我家交情比较好的人来我家,从来都不会敲门,都是直接吼一嗓子,会这么礼貌地敲门的,一般都是没什么交情,或者对我家有所求的人。
果然,我喊了一声“请进”之后,进来一位从来没见过的大叔。
这位大叔长得颇为憨厚老实,穿着一件上面全是深褐色香蕉液渍的黄色衬衫,一条破洞的黑色长裤,一边裤脚卷至膝盖,一边裤脚只折了一下,脚下穿着一双沾满泥巴的黄色胶鞋,地道的蕉农打扮。坐下来之后,他双手交握在大腿上搓来搓去,眼神不安地移来移去,似乎有什么事想说又不敢说。
昊凌立刻退避三舍,假装给大叔倒茶,我深深鄙视着他,听到大叔开口了:“虽然我不想说,但我觉得,我女儿好像真的是中邪了。”
“中邪?”啥玩意儿,又是鬼上身?
“是啊,最近她不知道怎么回事,睡觉的时候总是莫名其妙的大叫,我听不清楚她叫的是什么,反正叫得很大声。醒来之后,她就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嘴里一直说着‘眼睛,眼睛’的,脸上还是一副很害怕的样子,我们叫她也没个反应。”
“这么奇怪?是不是她最近跟谁玩捉迷藏了?”听他这么说,我瞬间就想起了单文。
“没有啊,她今年都二十岁了,哪还会玩什么捉迷藏啊......说起来也就前几天,她和朋友出去回来之后,就变成这个样子了,这种状态,几乎每天都有重复,等她醒来之后,却又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了。原以为她是生了什么怪病,其实到医院里检查,根本就没病。”
“这样啊,那你有问过她那天发生了什么吗?或者说,她以前有出现过同样的状况吗?”
“那天问了,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以前的话......”大叔想了想,突然一拍大腿,“啊,我想起来了,她的确遇到过一件怪事!”
在这里,先插播一段题外话。2012年3月1日前,有一种长途客车,叫卧铺客车,就是供全体乘客卧睡的长途客车。后来听说这种车事故死亡人数太多,所以这种车已经暂停生产、销售了,现在基本上是看不到这种车了,说到底就是这种车安全性太差。这种车型重心高、过道窄、易燃物多,易发事故,一旦出事,损失往往非常惨重。
这位大叔的女儿阿云,几年前曾到外地打过暑假工。在她辞工回家的前几天,一个建筑工地上发生了一点事故,死了一位工人。这个工人是阿云的同乡,工人死亡与阿云辞工回家,两者之间原本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咱中国人几乎都有这么一个思想:落叶归根。这个工人的家属也是这么想的,他们想把尸体带回家。这件事原本也很简单,把尸体火化了,带骨灰回家就OK了,偏偏家属们又觉得,一个人的尸身被毁了,那他下辈子就没办法投胎做人了。但是该怎么把尸体带回家呢?咱们这儿没湘西那种神秘的赶尸术,当然是用车了,但殡仪馆的车费又太高了,于是他们为了省钱,就到处托关系,终于找到了一位卧铺车司机,答应帮他们运送尸体。
为了能顺利将尸体运回老家,家人就给尸体化好了装,穿着一身西装,带着一副墨镜,并端端正正地放在客车中间的一个下铺上,不知情的人完全看不出这是一具尸体,只会想,哟,这人是有多困啊,刚上车就已经睡着了。同时,为了掩人耳目,这辆车还载着其他乘客,阿云就是其中一个,并且她的位置,就在尸体的左手边,与尸体只有一条不足30厘米的过道。
阿云不知道旁边躺着的,只是一具尸体,她就一直觉得很奇怪,一个人不管睡得多沉,也不会连续几个小时连动都不动一下,连水都没有喝一口。阿云看到这个人确实是睡着了,觉得一直盯着人家看,虽然人家不知道,但还是很不礼貌的,于是她就不再看了。
车子突然颠簸了一下,尸体被颠得翻了一个身,刚好面向着阿云。一开始阿云也没在意,只是觉得好像有谁在一直盯着她,可是又没看到有人,而旁边的这位眼睛还是闭着的。这时,车子又是一颠,尸体就从原本的位置上翻了下来,滚到了过道上,离阿云只有一个巴掌宽的距离了,脸还是向着阿云这边。
阿云就有些生气了,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连这样子都不醒吗?阿云想把这个人推开,透过墨镜,她看到那人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正直勾勾地盯着阿云。阿云吓了一跳,不是因为这人盯着她,而是因为这双眼睛没有眼仁,只有一个惨白的眼球,吓得阿云连动都不敢动,只是愣愣地看着那双眼睛。没多久,车就到站了。
等家属们上车来抬尸体的时候,阿云才知道在自己身边躺了差不多七个小时的人,居然是一具尸体!这还不算可怕,既然是尸体,那他的眼睛,为什么会突然睁开呢?阿云一阵后怕,还是越想越怕,最后惨叫一声,晕倒在车上。
阿云回家后,大病了一场,总是在睡梦中说着一些别人听不清楚的话,唯一能辨别出来的,就是“眼睛”。等她终于好了,心里的阴影淡了不少的时候,家人问了好久,她才把这件事说出来。
说到这里,大叔叹了一口气,说:“那次她病好了以后,我还以为她已经没事了,没想到过了三年,她又出现这样的状况了。我都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做梦的时候很害怕,醒来的时候,就不记得梦见了什么,消沉一段时间之后,她就没事了。”
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和这种情况类似的,只有上次遇到单文的那次。阿云出现这样的情况,会不会也是遇到了一个像单文那样的家伙,把她的人气吸食掉了吧?可是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她会不停地做噩梦?
昊凌皱眉想了一下,说:“这样的状况,倒是有点像我爷爷曾经和我说过的,一种失传的秘术——梦魇之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