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溶月毅然起身走出角门时,慕夫人看着她的身影良久,不禁老泪纵横。
“我的儿,你万万要保重。”
只是怀着愧疚之心离去的溶月却没有听到,走出源氏门阀的那一刻,她回首望着这个装满她此生所有美好回忆的家,伸手抹尽眼角的泪。
韩云姜,你从今以后的使命,就是为了这个家而活了。
“娘娘,请上车吧。”
云姜眼神锐利地睨了他一眼,与他擦身而过上车的一瞬,拉起马上的缰绳身手极快地缠住他的脖颈,马儿受惊,一声嘶鸣后拖着马车与李进忠向夜色里空旷的街道狂奔去。
在别的地方,她一个弱质女流或许不是这半个男人的对手,可在马上,她的马术却是丝毫不逊于赢国男子的。
一双鞋履在地上飞速摩擦,李进忠吓得差点尿在裤子里,惊呼,“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
云姜将他的头死死按在马背上,“现在知道求饶了,刚才你不近人情催促本宫的胆子哪去了!”
“娘娘放过奴才这回吧,奴才再也不敢了!”
“李大人,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个什么都没有了的人做起事来,是什么样的。你跟在皇上身边的日子不短了吧,告诉我,只要你告诉我,武侯一案到底是哪些人在背后作祟,我现在就放了你。”
“奴才说……全都告诉娘娘!”
云姜这才稍稍松了手劲,将他拽上马车,“那就说吧。”
李进忠才坐了半个屁股到马车边上,背后惊出了一身冷汗,也不敢再动弹,“武侯这些年为皇上办事,损害到了朝中不少权贵的利益,那些人早已虎视眈眈,只等着武侯行差踏错,好协同报复。”
云姜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这些积怨已久,若没有个牵头之人,是没有谁敢轻举妄动的吧,看来李大人觉得方才不够刺激,还是不肯对我说实话。”
李进忠不敢看她的眼睛,觉得她好像忽然变了个人似的,犹豫了片刻还是吐了口,“南相爷和贵妃似乎对此事最为积极,再多的,奴才就真的不知道了。”
“丞相和南贵妃?”云姜细细思忖,据卫风之言,少商出征边境,期间南相之子南显扬一直跟随在他身边,少商离营后,在澜沧江出了事,南显扬却留下一条命回来了,皇上却独独没有对他重责,再加上南宫烟从前在侯府之事,这一连串事情果然与南家脱不了关系,想要源阀不被吞灭,她此刻最大的对手就是以南宫烟为首的南氏一族了。
回宫的第一日,本该是新婚之夜,睿帝独坐于女枢宫,甚是凄凉。侍女采芹奉南贵妃之命前来请他前去女华宫一叙小别之情。
睿帝举杯犹豫了片刻,摇了摇头。
采芹锲而不舍地软语相劝,“皇上,您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贵妃娘娘已亲自在殿中备下美酒佳肴,这两月来还特地为皇上新学了一支舞,别离日久,皇上就可怜见的,成全贵妃娘娘的思君之情吧。”
“小嘴还挺伶俐。”睿帝摇着杯中之物,回味着南烟那股柔媚的劲,委实有几分想念,不过脑海中所浮现的却是云姜的脸,虽冷若冰霜,却更令人心驰神往,霎时打消了去女华宫的念头。
“不过朕既然来了女枢宫,今晚就不打算走了,你回去转告南贵妃,朕虽宠爱她,不过并不代表她可以恃宠而骄,坏了宫中的规矩。”
采芹丧气垂首,“是,那奴婢先告退了。”
待她走出几步,睿帝又不忍对南宫烟做的太过绝情,“贵妃这些日子治理后宫有功,如今中宫即将再立,贵妃以后就不用太过操心,管那些她本就不愿意管的事情了,若是常日无聊,大可请亲人入宫陪伴,聊以遣怀。”
睿帝的这番话,采芹一五一十转告给了南贵妃,南烟气的胸口发闷,跌坐在软塌之上,“中宫即将再立?皇上此话到底是何意!既然知道我这些日子治理后宫有功,又何需再另立中宫!”
“娘娘,皇上只是一时鬼迷心窍,等新鲜劲过去,自然会想到娘娘的好处。”
南宫烟伏在桌上,心中隐隐刺痛,她总以为,继源少商之后,她再不会为别的男人伤心难过,可是当睿帝今日开始冷落她,她却比被源少商驱逐回南府之时更加心痛。
“采芹,帮我倒酒!”
“娘娘,您这些日子都在调理身子为怀上小皇子做准备,切莫为了一时之气饮酒,前功尽弃啊。”
南宫烟笑了笑,“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好了,你们都下去吧,不要管本宫,让本宫喝个痛快!”
采芹虽默默退出寝殿,却还是对她放心不下,对身旁一名侍女道,“娘娘一向意气用事,我看还是得家里人来劝劝才好,采青,方才你去东宫那边,南副将是否还在侍卫营当值?”
“是,晚膳过后还在呢,想必今日南副将当晚班,姐姐有什么吩咐?”
“也只能这样了,娘娘脾气烈,喝醉了不知道会做出些什么事来惹怒圣驾,你去请南副将过来一趟,说不定他能在娘娘面前说上几句话。”
南显扬对南烟垂涎已久,听了侍女之言,匆忙交待了几句,就往女华宫来,此刻在寝殿中的南烟早已喝的烂醉,全然不知这个男人正渐渐逼近。
南宫烟本就是绝色之姿,酒意上头,更是娇娜无力。南显扬回京后,南相对她管教甚严,除却宫中当值,再不许去别处,生怕他行差踏错,叫人抓住把柄,对过去夜花都中的老相好也都断了来往,正是一腔热血无处宣泄之时。
看自己这个如花似玉的“妹妹”这样诱人,自然不愿错过这样的良机。近前搂住她的香肩,“妹妹何事如此伤怀,不如说给哥哥听,哥哥来安慰你。”
迷迷糊糊中,南宫烟只以为是睿帝终于来了,哭着倚在他怀中,“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不是只有那个萧溶月。”
南显扬嗤鼻一笑,好你个小贱人,这样伤心,原来是对皇帝动了真情了,身为南家的刀,若是感情用事,与生锈无异,他尚未谋得锦绣前程,可不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是啊,烟儿,我心中只有你,这么久没见了,朕对你甚是想念,时候不早了,我们就寝吧。”
南宫烟听了这样的话,心里喜滋滋的,任由他横抱起,一同钻入软帐之内。两双鞋履与软滑衣衫片刻就散落一地,锦被内此起彼伏,热汗淋漓。
殿外的侍女采芹以为两人是亲生兄妹,不会发生什么越矩之事,哪怕南显扬整夜未出,也未叫人生疑。
南显扬好不容易得了一回做皇帝的滋味,勤勉于帐中,半个晚上未有消停,直到三更锣响,才精疲力尽地睡去。
鸡鸣时分,南宫烟眯着眼醒来,只觉身上疲惫极了,稍稍清醒后一看,见自己胸口处尽是红痕,眼中尽是笑意,软语温言地拉下身旁男子的锦被。
“皇上……”
南显扬被她弄的半梦半醒翻过身,当南宫烟看到与她同眠一夜的男人竟是他时,只懵了片刻便用尖利的指甲掐住了他的脖颈。
“你这个畜生!我要杀了你!”
纵然南宫烟使出浑身力气,南显扬毕竟是男子,稍稍用力就挣脱开,反而一巴掌将她甩在床榻之上。
“本就不是什么干净身子入的宫,在我面前装什么贞洁烈妇!在府里的时候,你想方设法勾引我,想让我在父亲面前美言,早日送你入宫,却没叫我得到实在的好处,昨天晚上是你欠我的。”
他穿着衣服起身,“还有,南家让你进宫,不是让你一心和皇帝谈情说爱的,你向我父亲保证过,要给我一个大好前程,让南氏成为赢国第一大族,昨晚那件事,是为了提醒你,你这副诱人的身体,只是讨好男人的工具,不要动什么不该有的念头。”
南宫烟如死鱼一般瘫倒在床上,腥红的丹寇掐进掌中,流出殷红的液体,难道因为她那段由不得人选择的不堪过去,她连爱人的资格都不配有了吗?她想嫁给源少商时是这样,她想好好承欢于睿帝过一人之下的生活时也是这样,总是有人不是羞辱她,就是把她当做发泄的工具。
这样的日子,她过够了,时至今日,体会过了权利的滋味后,哪会甘愿轻易再遭人摆布,将来的日子无比漫长,到底是谁利用谁,走着瞧。
“南显扬,你做出这样欺君犯上,大逆不道的事,就不怕我告诉皇上吗?”
“我的乖乖,告诉皇上,你我都会没命,你舍得吗?你敢吗?”
南宫烟慵懒地坐起身子,“这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啊,若是你再如此猖狂,视我如玩物,惹急了我,我一条命,有你们南家那么多口人陪葬,这个买卖,我可是划算得很呐。”
听她这样阴阳怪气的一句话,南显扬心中不由有些犯怵,转身对她奉上笑脸,“妹妹,昨夜你也很享受不是吗?咱们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妹妹只要稍稍关照我们南家,中宫即将新立,父亲自会在朝中会妹妹打点,如此相互得利之事,妹妹切莫因一时意气用事,而自毁前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