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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说井(二)

三、井龙

《西游记》中三十八回乌鸡国的国王被妖怪推入井底,其尸首便是被井龙王“收藏”,井龙王生活在水晶宫里,在井底还有住房,生活条件也算优越。但在井底当龙,他也有怨言,八戒向他讨要宝贝,他说:“可怜,我这里怎么得个宝贝?比不得那江河淮济的龙王,飞腾变化,便有宝贝。我久困于此,日月且不能长见,宝贝果何自而来也?”

他之所以说自己是困在井里,是因为井一般都是关龙的监狱,河南禹州有个禹王锁蛟井,相传大禹当年治水,将闹事的蛟龙就锁在这个井里,现在那里还立着一口井,一根铁链垂在井底。江西南昌也有个铁柱宫,这铁柱宫也是许真君锁蛟龙的地方,和大禹的工作原理不同,他是铸造了一根铁柱用以镇住妖怪;张三丰也有过类似的壮举,地点是在昆明金汁河边,他捉住了一条蛟龙,同样也是放到井里,不过用以镇摄的方法不同,他用的是一座宝塔,这座宝塔在昆明现在被称为古幢。

正因为如此,正史上一般把井中现龙当做不祥的征兆,《汉书五行志》中说,惠帝的时候,就有人看见井里出现了两条龙,刘向以为“龙贵象而困于庶人井中,象诸侯将有幽执之祸。”后果然,吕后当政,许多大官先后倒霉,丢了性命。

这还只是诸侯不祥的征兆,更多的却是把这种不幸应征在皇帝身上,毕竟皇帝是真龙天子,你的同类被关在井里,自然你要跟着倒霉。如晋朝的时候同样是在井里出现了龙,晋武帝兴致勃勃地去观看,估计是上演了一场现实版“皇帝的新装”,但尚书刘毅却说:“按照《易经》的原理,潜龙勿用,潜龙就是地下的龙,这恐怕是不祥的征兆。”但也有的官员跟他辩论,说潜龙是指看不见的龙,你理解错了。《易经》本就说得玄而又玄,谁也搞不明白,除非双方能用降龙十八掌分出个你死我活来,否则一切都毫无意义。

虽然双方都是在胡扯,但各种历史事件证明,似乎刘毅的理解还是有一定道理,比如最著名的白帝城就和一条井中的龙有关,这白帝城原名鱼复,是西汉末年割据此地的公孙述所筑,城中有一口白鹤井,常有白气升腾从井中冒出,公孙述就说井里有白龙,象征着自己要做皇帝,遂自称白帝,这城也改名白帝城。可惜一千多年以后吴承恩才写出《西游记》,否则公孙述如果能看到白龙马的故事,他就不会这样想了,因为白龙出现是要带人上西天的。他又不是唐僧,遇见白龙等于交了华盖运。果然不久,刘秀的汉军攻来,白帝城陷落,公孙述被杀,白龙虽然没有变成马,也让他上了西天。

由于不断有事实证明井中龙不是什么好事,到了唐朝这种理论就渐渐被接受了,以后井里出现龙正史就提得少了,就算提也不向皇帝身上扯。

《广阳杂记》作为笔记小说,倒也写过一个帝王和井龙的故事,不过充满着讽刺意味,说明末起义军首领孙可望应奉南明******的永历皇帝到贵州安龙,这里有一口井,据说是张三丰锁蛟龙的地方,和昆明那地方不同,这口井上没有塔,只有一块石板。孙可望像《水浒传》里的洪太尉一样,非要搬开看看,哪知一挪开,井水上涌,吓得他赶快跑,可是井里的水紧追不舍跟着他,这时候有个当地人喊:“这是蛟龙来拜见你了,快让他退下就行。”孙可望大喊:“免朝,免朝。”结果那水不退反而来得更急,又有人出主意:“应该皇帝说才行。”大家于是一起喊:“万岁免朝。”这水果然应声而退。这个故事显然是为南明******造声势,不过南明这样苟延残喘的政权也就在井龙这样的故事意淫一下了。尽管这井龙很听话,但同样也是凶兆,不久南明******就灭亡了。

其余稗官野史也有说井龙的,都只是作为一个故事出现。在故事里,井里的龙形象也都不是很好,要么身体羸弱,要么十分凶恶。

唐《国史补》记载,唐朝的时候,有个西方国家进献了一头狮子,快到长安的时候,将狮子系在驿站门前井口边的一棵树上,这狮子显得非常狂躁,一阵阵低吼,一会风雷大起,一条龙从井中飞腾而出。当西方的狮子遇见中国龙,竟然是这样一番景象,一头外国狮子都能让这龙惊飞于天,这井中的龙也真够胆小的。

干宝的《搜神记》写有一年大旱,农夫求雨,终于下了一场,可是这雨十分腥臭,孙登说:“这是病龙下的雨。”那龙立刻出现,背上生了大疽,求他医治,孙登给他看好病后,这龙为村民钻了一口井表示感谢。堂堂一条巨龙居然生了病,自身没有修复功能,还得求助凡间医生,龙做到这份上,又会钻井,肯定是条井龙了。

有道是“**************,一遇风雨变化龙。”许多笔记里都把井里的鱼写成是龙地化身,例如宋朝的《北梦琐言》记载,唐朝有个叫崔枢的官员,他的家人在井中捞起一条鱼,他以为是厨子掉进去的,就叫人煮了吃了,结果晚上就梦见有阴间的官员找他算账:“你吃了龙子,以后这官也当不成了。”崔枢这官果然被免除,过了一年便死掉了。《太平广记》中也有类似故事,有兄弟二人吃了从井里捞上来的鱼,也丢了性命。

仔细想想,按照神话中“鲤鱼跳龙门”的进化论原理,龙是鱼进化而来,可是这龙居然变成了鱼,退化到这种地步,也就只能吓唬吓唬老百姓了。

其实完全不用吓唬,中国那受苦受难的老百姓对这些井里的龙自古都是十分尊敬的,每年都要专门祭祀,想当然地规定每年六月初一是井龙王的生日,这一天都要举行生日庆典。有这么好的福利,高高在上的诸位井龙,你有什么理由不保佑百姓们平安吉祥,五谷丰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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