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喽!”大家雀跃着冲出教室。这是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光。上学的路上虽然也能碰到一些有趣的事,但心里终归惦念着上课,还是不能放开来玩。而放学则如同出笼的小鸟,无牵无挂,可以肆意地撒欢了。
放学是可以走大路的,但我们一般不走,因为大路上没什么好玩的。我们喜欢走山上的小道。山上有山花可采,有野果可摘,有鸟窝可掏,有蜻蜓可捉,一年四季都有无穷的乐事。
春天,映山红(杜鹃花)开满了山冈,这里一丛,那里一簇,肆意喧闹着,野性得很。后来在城里也看见过映山红,修剪得整整齐齐的,但总觉得过于规矩了些,少了些灵气。映山红是能吃的,味道酸酸甜甜的。我们会边走,会边大把大把地往口里塞。
山雀在头上飞舞,偶尔远处会传来几声斑鸠的叫声。
“这里有茶片!”二毛的眼睛最尖,什么东西往往是他第一个发现。
波弟冲上前去,眼睛放光,“哈哈,太好了。”
“等一下,小心蛇。”在后面的我大声叫道。二毛和波弟像被电击一样立即不动了。我拿了根棍子在油茶树旁边的草丛里敲了几下,见没动静,然后才拍拍手说,“恩,没有蛇。”
大家这才放心地摘起茶片来。茶片是我们这里的方言,它是由真菌引起的,真菌寄生在油茶树叶上,吸收叶片的营养,致使叶片膨大成为茶片。这种茶片味道清甜爽口,是我们春天最喜欢吃的零食。
这片油茶林的茶片真肥厚,而且好像还没别人发现,这可把我们乐坏了。我们像发现了宝山的人们,一顿猛吃,只到肚子撑不下了才罢休。当然,这是不够的,还要把书包塞满。幸好书包里没有书,只有一两本连环画,有足够大的空间来装茶片。
这里的茶片真多,没多久的工夫就摘了满满一袋。
我掂了掂手上的书包,“够了吧,再摘我就背不动了。”波弟和二毛低头看了看书包,也觉得差不多了,他们冲我点了点头。
“嘿嘿,摘了这么多,晚上看《陈真》正好给大家当点心。”二毛有些得意。
《陈真》是当时正热播的电视剧,我们都特别崇拜陈真,李小毛甚至将自己的名字都改了,《陈真》里面有个叫“风火雷”的,李小毛就把自己的名字改成“李雷”。当然,我们没有人叫他李雷,还是叫他李小毛。
那时家里有电视的人家很少,整个小队只有上屋爷爷家里有,上屋爷爷是大队书记,所以第一个买了一台韶峰牌黑白电视。这台电视只有12寸,但在当时可是稀罕物。没到天黑,他家的堂屋里就坐满了人,上屋奶奶也客气,会端来花生、瓜子来招呼大家。上屋奶奶对我最好,往往会偷偷给冰糖给我吃。
一想到又能吃到冰糖,我的口水就流出来了,“那就快点走噻,早点回去洗脚,去看电视。”
我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赞同。三个人一溜小跑,一口气跑过两座山冈才停下来。
“跑不动了。”波弟是个小胖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哧只喘粗气。
我和二毛也停了下来,我逗他说,“那就歇口气罗,哪个要你长那么胖呢。”
“长得胖是福气!”波弟反驳道。
“福气?”二毛笑得前仰后合,“俄国大力士比你有福气不?不照样被霍元甲打得像狗熊一样。”
波弟急了,抓起书包里的茶片就向二毛扔去,二毛也不甘示弱,用自己书包里的茶片还击。
我一看阵势不对,赶紧去劝架,没想到波弟得理不饶人,茶片也往我扔来。这下把我惹毛了,我也加入了战团。
战斗并没有持续很久,三方的弹药耗尽就偃旗息鼓了。不过,那天回去时天已经黑了,回去挨了骂不说,还错过了《陈真》的播放,最要命的是没有吃到冰糖。为此事,我惋惜了好几天,甚至有几天没理波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