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拖拉机是机动车，要用柴油。灌溉农田的抽水机是机械，也要用柴油。买柴油要到生资门市部，凭票买。门市部的侧墙，开了一个窗，一个洞。买柴油的顾客在里面柜台上交了钱开票，递给窗口里的工作人员。一会儿，洞口管子里咕咕流出柴油。有时候接住的是油壶，有时候接住的是拖拉机的肚子。
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一辆大汽车停在油管旁边，它不是来买油的，而是来送油的。不知什么原因，它往里灌油的时候，总要往外漏很多。小街小，柴油味儿串得快，先闻到的，赶快差自家的孩子来撇油，有的干脆是大人来撇。一条坑坑洼洼的油路，一长溜婆婆妈妈孩子们的队伍，拿着破罐子，废瓶子，勺。
撇油的场面热火朝天。罐头瓶子装满了，赶紧倒回去，再来撇。记不得弄脏的手和衣服是用什么除味儿的。计划经济时期，柴油煤油都是凭票买。我撇回来的柴油，奶奶轻轻倒出最干净的一层，用瓶子存起来点灯。爷爷生豆芽，夜里要起来忙活，一盏马灯，夜夜点着，废油。滤得多干净，总还会有水分，这样的柴油点灯，水和油滋滋吵架。灯花颤颤巍巍，噼噼啪啪。底下的残渣用来引火，不小心滴几滴地上，奶奶顺手扯个草把子蘸干净放在灶口。每次盯着奶奶虔诚做这一套动作，心里就很高兴，觉得为家里做了大贡献。
有一回，可能是输油的管子破了，油溢一地，流到生资门市部前的小沟里去了。一沟水，撇油更是需要细心，要不，连水带油撇起来，就没用了。现在想起来，觉得撇油的行为还有更深一层的意义，关于环保的。要不是全街总动员去撇油，柴油流到河流，流到农田，是不是会污染到环境呢！
长大了，出门，坐汽油车，晕的不得了。闻到柴油，却觉得香，喜欢。想是小时候这撇油的经历，让我体会过收获的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