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湛蓝色的眼睛,没有了年轻却依然不失魅力的金发,妆容精致,穿着时髦,唇角的笑意透着一股浓浓的亲切感。“像是在照镜子。”她惊奇地望着我,嘴里不住地发出感叹,我的惊讶也丝毫不逊于她,“你是……爱丽丝?”
“哦,忘了自我介绍,很高兴见到你,爱丽丝,我是……爱丽丝。”
“噗——”我们一齐笑出声来。
“好了,那么现在,给一点时间让你们互相了解了解对方吧。”一旁的弗兰克先生发话了,接着他和他的助手们接二连三地走了出去,轻轻带上了实验室的门。
这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像是你看着自己的双胞胎姐妹,然后她也看着你,你明知道你们并不一样,可看起来似乎没有丝毫差别,不知道心有灵犀在这里适用吗?我开始感到命运的奇妙性。
“先坐下吧,”她指了指我身后的椅子,“珍惜我们的这一点时间。”
我小心翼翼地坐下。
“有点防备,不是吗?”她冲我笑了起来,涂了口红的嘴唇看起来那样好看。我突然想到,要是长久以来没有打扮的我也涂抹上这种颜色,会不会是一样的效果呢?
“呃,抱歉。”
“没有什么好道歉的,有防备是正常的,就像我对你也有,”她指了指我,指甲上是与嘴唇同样鲜艳的红,“有警惕性也没什么不好,我认为这是非常自然的,毕竟我们都未曾接触过对方,即使拥有一样的身形,同一张脸,我们也从来只是两个不同的人。”
从她嘴里说出来,“拥有一样的身形,同一张脸”,这非常不真实。虽然我们看起来似乎是一样的,但明显她比我更多的是活力的气息,看起来在保养方面花了不少功夫,那明亮的眼睛,透出的是一种积极的向上的光。
“你看起来似乎很劳累。”她说。
“嗯,我有两个孩子。”
“丈夫呢,做什么工作的?”
“广告公司的一名员工。”
“不是很有趣呢……”
“什么?”
“这样的生活肯定很无趣吧,”她突然看向我的眼睛,“你没有想到过改变吗?”
“这难道不是吗?”
她再次笑了起来,就连同样身为女人的我也被她迷住了。
“你觉得我是做什么职业的呢?”
“设计师?演员?”我把我的第一印象说了出来。
“我是个舞台剧演员。”
我叫爱丽丝·利德尔。是个舞台剧演员。走进这个宽大的化妆间,敞开的衣柜挤满了我华丽的戏服,噢,请小心不要踩到散落在地上的衣服,那些价格可不菲,你可以坐在那边的沙发。
“小姐,您的咖啡。”
这是我的助手珍妮,很漂亮吧?虽然美貌不及我的三分之一。这个大梳妆台上摆放的一排是我喜欢的口红,所有的色系都在这里,嗯……这支樱桃红很适合你,送给你吧,噢,这个吗?这是上次造访的客人留下来的礼物,老掉牙的祖母绿,我喜欢有时髦感的东西,不过这个我是不会送给你的。你手边的都是剧本,你问这个角色为什么跟你印象里的不一样?噢,那是为了我而量身修改的,很符合我本身的形象吧?他们可不敢违抗我,毕竟是我撑起了这里,如果没有了我精湛的演技,他们可怎么养家糊口?看,这是我和我搭档的合影,他可是这里最有才华的男演员!我们很相配,对吗?不不,我们并没有在一起,我挑男人的眼光可是很高的,不过他确实对我有意思,我可以考虑考虑……
来看看我们的大舞台!上次《托斯卡》中灯光亮起的时候我就是站在这个位置,全场黑暗的时候,聚光灯照射在我一个人的身上,那一刻,所有的目光集中于我,我就是托斯卡,我就是独一无二的主角。
你不太想听这个?更想知道我的生活?好吧,女演员的生活其实也没你们想的那么充满乐趣。跟着我,就在这条小路的尽头,那一幢漂亮的红房子就是我住的地方。这个小花园是我自己弄的,你喜欢它?所有见到的人都这么说。进来吧,来参观参观我的家。其实也不是很大,你说这家具看起来很贵?你可真有眼光!它们确实都是我收藏的贵重之物,大部分东西都有不少年头,我喜欢被这种历经岁月的陈旧感所包围。等等!小心那些书!这可都是我辛苦收藏而来的宝贝,你最好还是不要碰,对,我可不只是光有外表的愚蠢女人。
到这里,其实也没什么,一个单身女人,一幢独居的小屋,好吧可能生活上有点奢侈,不过谁不喜欢这些东西给予的满足感呢?不要羡慕我,要是你也有我这样的美貌和才华,你也可以的,呵呵。
“真是让人羡慕的职业,”我不住地感叹着,“我也能体验这样的生活了吗?”
“弗兰克先生没跟你说吗?”爱丽丝抿了抿嘴,睁大眼睛看着我,“他们会在那里给你安排一处住所,你不会住我的房子的,再说了,你也没有舞台经验啊。”
“噢……原谅我太过激动,竟然把自己当成了你!”我有点失望。
“为什么必须跟我过一样的人生呢,到了那里,你不是可以靠自己开始另一种人生吗?”
“你到这里来,你的工作怎么办?”
“我告诉他们我要去度个假。”
“少了最重要的你,剧院怎么办?”
“……他们自然会有办法的,况且,还有丹尼尔……”
“丹尼尔?”
“我的完美搭档。”
“噢。”
“克莱尔和哈利……”我唯一挂念的人。
“谁?”
“我的孩子……”
“不用担心,”她伸出手,握住了我的,“我会帮你照顾她们的,我很喜欢小孩子。”
“那真是太好了,我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
“这没有什么,况且生活费还是弗兰克先生提供……也包括你的,对了,”她说着掏出了一个本子,一支笔,“有没有什么需要我注意的地方?”
“哦,是这样的,克莱尔是哥哥,喜欢甜食,早餐喜欢吃华夫饼,多加点蜂蜜,果酱用Christine Ferber;小哈利喜欢辣的东西,不过最好让他少吃,辣过之后他喜欢来一块布朗尼,每天必须要有水果沙拉;兄弟俩都很喜欢蓝色,当出现选择困难症的时候就选蓝的,一定没错,如果没有蓝色就选深颜色;他们睡在同一个房间,虽然是上下铺,可是半夜睡在下铺的小哈利总喜欢跑到上铺的克莱尔身旁,因此半夜的时候一定要起来看看他们的被子是否盖好。要是克莱尔不在家,小哈利就会跟我一起睡,这个时候可千万要记得他的‘睡前故事环节’,《小王子》他早已听了无数遍,最近迷上《失物之书》,噢,这可能比较令你困扰,要知道,平常他只会听一个章节或者一个故事就会安静地闭上眼睛,可能不会完全睡着,但仅仅一个故事就够了,一切都是从《失物之书》开始的,你必须在他身边一直读下去,直到他细小的鼾声在你耳边响起……”
“好的……”
“睡前必须给他们一人一杯牛奶,这样他们会睡得更香,天冷了要马上加衣服,不管他们愿不愿意,你知道,男孩子总是很要风度不要温度的……”
“等等!”
“嗯?”
“剩下的,你可以以后再告诉我吗,我可能有点……记不住……”
“噢?你不是有本子吗,我说慢一点……”
“时间到了!爱丽丝小姐们。”弗兰克先生带着他的助手推门进来。
我和爱丽丝同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两个狭窄的房间。
准确地说,它们是一台机器的内部空间,外观上更接近房间的样子。从实验室的主控制台这里看过去,隔着透明的玻璃,是它的墙壁,左边的房间为绿色,右边的房间为蓝色,分别有一扇门,对着控制台,它们之间还隔着一扇门,是连接两边的通道。
“现在,你需要进入到绿色的房间里,看到地上画黄线的位置了吗?站到那里,面朝我们,等我说开始,你就推开门,进入到蓝色的房间里去,也是站在黄线的位置。”
“我知道了。”在机会面前,我已经没有了当初的紧张和不安。
“我就是从那里来的,”爱丽丝指了指蓝色的房间,“真是个奇妙的体验,你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这是我们的联系工具,”弗兰克先生给了我和爱丽丝一人一部手机,“这里面有我们的联系方式,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们,千万不要弄丢了它,它非常重要,遇到危险时请马上按下上面的红色按钮。”
“好的。”我把手机紧紧揣进兜里。
我打开了绿色房间的门,站在指定的黄线位置,面对着实验室的所有人。
“准备好了吗?”弗兰克先生打着手势。
“准备好了。”我深吸一口气。
“开始!”
我转过身,打开连接蓝色房间的门,站在黄线上,我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