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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失去了目标

时间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很多时候当你希望它快点过去的时候,它总会慢吞吞的仿佛你等待的那个时刻永远都不会到来,可是,在你稍不注意的时候,它却飞快地从你的手指尖溜走。转眼瑞儿来到帝都已经两个多月了。

一成不变的生活如同钟摆一样准时,她也就因此没有察觉到时间的流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下午的课业似乎加重了,常常在吃过晚饭她还要老老实实坐在桌边完成关于帝国历史的功课。几千年的历史即使对亚特兰蒂斯当地的人来说都很难,又何况是之前对整个帝国一无所知的瑞儿,她现在几乎是每天都会抱着砖头一样厚的书本到处跑。即使是在餐厅,也常常会抱着书本在饭桌上嘟嘟囔囔。

所以,某一天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一边把头埋在厚厚的历史书上一边把手边的牛奶送进嘴里,瑞儿并未注意到走过的人影。

“没人告诉你这样吃东西会消化不良吗?”施文格尔皇帝拉开她身边的椅子,坐下来。女仆很快送上他的早餐。

“啊!”察觉到有人跟她说话,瑞儿抬起头来,反应了几秒钟才指着施文格尔大叫起来。

“没人告诉你这样指着别人是不礼貌的吗?”拿起勺子施文格尔搅动着汤碗里面的汤。

“抱歉。”瑞儿忙放下手,“没想到你会在餐厅吃早餐。”

“早餐?”施文格尔放下勺子,苦笑了一下,“也许算是晚餐,我刚从办公室回来……喂,你能不能不看那本书?”

“今天要提问。”瑞儿又重新把头埋在书里。

伸手拿过瑞儿摆在桌子上的书本,施文格尔重重地合上它,放在一边,“吃饭就要有吃饭的样子,你这样边看书边吃饭会消化不良。”

“还给我。”瑞儿站起身,把手撑在餐桌上,伸手去够书本。

“加林。”施文格尔在瑞儿的手触及到书本之前抢先把书递给身后的侍卫总长,“通知布郎教授,曼纳特小姐今天不上课了。”

“咦?为什么?”瑞儿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书被拿走。

“瑞儿。”施文格尔突然觉得自己没力气跟身边的人争辩了,他把双手手指交叉着握在一起放在面前,无力地低下头,“我说过有什么需要就说出来,你不记得吗?”

“咦?”瑞儿还是不明白。

“如果功课重了就说出来,不要这样勉强自己。又没有学分给你,你这样拼命身体怎么受得了?”转过头,静静地望着瑞儿,他伸出手,手指轻轻触及到了她的面颊,“一个人离家这么远,我又不能总在你身边,怎么不好好照顾自己?”

仰起头,瑞儿定定地看着对面的人,那双如同潭水一般深不可测的眼眸中有什么在流动,莫名其妙她的心跳开始加速,一抹红晕涌上面颊。时间似乎突然停止了,四周的人和事物都消失不见了,整个世界小得只能容纳下自己和对面的男子。施文格尔慢慢向她靠过来……

“啊!”瑞儿突然站起来,回避了施文格尔的目光“我今天是不是可以不上课了?”

失去了目标,施文格尔胸口突然空了一下,他自嘲地放下伸出去的手,点点头。

“太好了,那么,今天一整天都可以休息了。”瑞儿跳起来,“很久没去花园里了,一会就去花园好了,苏菲……”话音未落,人已经奔出了餐厅,“我要去花园,帮我找帽子出来。”

目送着瑞儿离开后,一转头就看见加林意味深长的眼神,施文格尔恶狠狠地瞪过去,吓得加林慌忙避开目光。

一口气跑回房间,关上房间的门,瑞儿无力地靠在门上。刚才发生的一切似乎一点都不真实,可是……面颊上还有他手指的温度。只是碰触,自己的心却突然跳得那么快……虽然早就有了放弃爱情的觉悟,心里的某个地方也还会有一点小小的奢望。

对于像瑞儿这样年纪的女孩子,无不对爱情有着朦胧的渴望和美好的憧憬。如果没有这个婚约,高高在上、面孔俊朗又风度翩翩的施文格尔皇帝无疑是梦中情人的最完美人选。即使有了这个一度让瑞儿伤心的婚约,施文格尔还是在慢慢地吸引着她的注意。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目光就开始刻意地寻找那个挺拔的身影,当他出现在自己面前,即使再孤单难过心情也会跟着好起来。甚至为了他,一改往日好动的性格,安安静静坐下来学习那些枯燥的礼仪、艰涩的历史,为的仅仅是希望得到他一个赞许的微笑。

随着心境慢慢沉淀下来,瑞儿闭上了眼睛,自己……也许有点喜欢他吧!

吃过早饭,把身体偎在底楼大厅长沙发的一角,施文格尔皇帝疲惫地闭上了眼睛。熬夜带来的疲乏此时此刻一点点蔓延上来,很快席卷了他的整个身体,无论是肩膀还是手腕都开始酸痛,额头也开始一跳一跳地痛。尽管如此,不久前的那一幕暧昧的场景还是不断在脑海中重现,几曾何时,他这个原本夜夜都会有美女佳酿相伴的花花公子竟会为那样简单的碰触就雀跃不已?

作为亚特兰蒂斯帝国未来的皇妃,瑞儿无论是从相貌还是言谈举止,出身都与之相配。而且,似乎是已经明了自己的命运,对每天宫廷教师安排下来的学习任务她都会认真完成。致使原本对她有很大怀疑的老师们都赞不绝口。对此他应该满足才对,尤其是,他已经成功地把瑞儿留在了自己的身边。

不过,还是想看见她,看见那个一直藏在自己记忆深处的真实的瑞儿。那个满脸阳光,天真活泼,身上没有一点阴影的女孩子。只有一次,那个离去的背影同记忆中的背影重合了,他不想下一次看见的依旧是离开的背影,他希望,下一次,那个有着阳光般明丽的笑容的女孩子是奔向他而不是背离他。

说起来,在这两个月之中,似乎没怎么看见瑞儿那明朗的笑容,众人面前的瑞儿虽然也是笑容满面,虽然似乎也是个快乐的人,但是,他就是知道,那笑容并非发自内心,因为他见过她开心的样子。那笑容,如同春日的阳光,可以温暖整个大地。

朦胧中,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的声音由远而近,浓烈的香水味紧接着飘进了鼻孔。施文格尔皱了皱眉,不情愿地睁开眼睛,一张俏丽的面孔出现在他的眼前。

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施文格尔坐直身子,“莉莉娅,是你,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想你了嘛!”依偎着施文格尔坐下,莉莉娅的身体自然地向他怀中靠过去,“从回来人家就等你去看人家,可是到现在还没有来,人家只好来看你了。”发觉施文格尔皇帝虽然没有推开自己却也没有进一步的举动,莉莉娅伸出手臂,环住了他的脖子,“人家真的很想你啊!怎么对人家这么冷淡?”边说边用手指摩擦着施文格尔的胸口,然后把手指顺着扣子之间的空隙伸进衣服里。

静静地看着莉莉娅解开自己领子上的第一颗纽扣,施文格尔皱了一下眉,“我现在没兴致。”

“怎么会呢?”莉莉娅的声音放得更低更轻柔,甚至更有诱惑力了,“自从您把曼纳特家的那个丫头带回来之后还没碰过女人吧!皇宫里的情人被您送出宫去,也没听说您出去宠幸了哪家的小姐,三个月的禁欲,您怎么受得了呢?以前您可是夜夜都有美女相伴呐。”

以前吗?施文格尔把头靠回沙发,似乎又回到了日日升平夜夜歌舞的日子。一天的工作结束后,空闲下来后,那颗缺了一块的心就会让他无比难受。原来想念一个人,却不能相见真的会心痛,痛得他甚至想就此结束自己的生命。那时候,也只有烈酒和女人才能暂时让自己麻醉,才能让他忘记这一切。但是,现在不需要这些了。那个他朝思暮想的人此时此刻就在皇宫的某个地方,在只要他想看到就会看到的地方。

清亮轻柔的,富有节奏和韵律的脚步声从大厅外面传来,听起来,脚步声的主人心情不错,竟然还哼着不成调的流行歌曲。

“瑞儿。”听见脚步声由远而近,施文格尔皇帝的嘴角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应着他的声音,抱了满满一怀玫瑰的瑞儿走了进来。

“咦?”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施文格尔和他身边的女人,还有施文格尔领口那颗解开了的纽扣,瑞儿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她的脸一红,没有任何男人经验的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暧昧的情景,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迟疑了一下,她故作镇定地转过头去,“抱歉,打扰了。”说完,继续哼着不成调的歌走向大厅另一端。

轻蔑地瞟了一眼瑞儿的背影,莉莉娅的手臂重新放回到了施文格尔的身上,打算继续,却被施文格尔毫不客气地推开了。

“陛下。”莉莉娅再次把身体靠过去。

施文格尔皇帝干脆地站起来,离开了长沙发。

知道施文格尔毫无兴趣,莉莉娅咬咬牙,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裙,向门口走去。但是,似乎是不甘心就此失败,莉莉娅重新转过身体,向瑞儿走过去,站在瑞儿的身后,看着她把花瓶里枯萎的花拿出来,突然问:“你不嫉妒吗?”

瑞儿回头看了看莉莉娅,无所谓地耸耸肩,继续手中的工作。

“你应该嫉妒吧,自己的未婚夫当着你的面同自己的情人亲热,如果你不出现,我们就要上床了。”

瑞儿转过身,上下打量一番莉莉娅,虽然是个很漂亮的女人,但是恶毒的眼神却扭曲了她的美丽。在每天繁重的功课过后,终于因为施文格尔大发慈悲可以放松一天,大好的心情突然被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给打扰。而且,她竟然还敢大摇大摆地找上自己,瑞儿的话语中不知不觉带了些讥讽的味道:“施文格尔的情人不止你一个吧,如果一直嫉妒下去,恐怕到我头发白的时候还轮不到你吧。”

听出瑞儿言语中的讽刺,莉莉娅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了,想当初自己可是施文格尔皇帝身边最得宠的女人。有多少女人对她能够天天陪伴着施文格尔皇帝既羡慕又嫉妒。就算是在皇家卫队面前她也向来是说一不二。没想到现在因为这个小小的黄毛丫头自己被从宫中赶出来不算,还被冷落了近三个月。

沉静了一下自己的心,莉莉娅针锋相对:“不管怎样,刚才你也看到了,躺在陛下身边的是我不是你啊!你这个小丫头除了一个漂亮的脸蛋还有什么?对陛下来说根本还是个孩子,不自觉点自己离开干什么还在这里碍手碍眼的?”

瑞儿有点困惑,自己还没追究她勾引自己的未婚夫,她倒先下手为强编排自己的错处了。她为难地望望偎在另一张沙发上的施文格尔。

没料到,事件的引发人,事不关己地窝回到沙发里,还用手指撑起了下颌,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瑞儿叹了口气,好吧,既然他不想介入,自己就不要对他的这个不知死活的情人客气了。原本的心情被莫名其妙地破坏不说,再加上身为自己未婚夫的施文格尔没有一点要帮她的意思,瑞儿的内心也极为不爽,才发现的有点喜欢的意识也立马变成了过去时。她转过身,双手抱住胳膊冷冷地看着对面的莉莉娅,一副你到底想怎样的神情。熟悉她的人如果看见她摆出这副架势,就明白此时的瑞儿已经愤怒到了极点,都会知趣地躲开。虽然平日里温柔大方,又有些顽皮,但是瑞儿一旦发怒,后果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的。不过,这些可没有人告诉莉莉娅,依仗着曾经是施文格尔皇帝最宠爱的女人,她觉得自己在这里依然可以为所欲为。

“如果没有你就好了。”她突然向前一步,伸手照着瑞儿的脸一巴掌就扇过去。

“够了。”绝对没想到莉莉娅竟然当着自己的面伸手打他未来的皇妃,施文格尔站了起来。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不但让他,也让大厅门口的皇家护卫和站在角落里的侍卫,目瞪口呆,也终生难忘。

仅仅是把头微微向后倾了一下,瑞儿就轻松地躲开了莉莉娅的巴掌,接着一伸手,扣住了她的右手腕,顺势向外一扭。一声惨叫,莉莉娅左手捂住右手腕蹲在了地上,满脸的鼻涕泪水。看样子,她的手腕至少是脱臼了。

施文格尔条件反射般伸手摸摸自己的右手手腕,一滴冷汗顺着额头滑了下来。真没想到,自己即将迎娶的这位皇妃竟然还有如此暴力的一面。

丝毫不为莉莉娅的哀号和周围人的目瞪口呆所动,瑞儿把双手重新抱在胸前,“你听着,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跟施文格尔是什么关系,不管你喜欢还是不喜欢,现在只有我才是整个亚特兰蒂斯未来的皇妃,这座皇宫甚至整个帝国的女主人。所以,”冰冷的目光似乎可以把整幢建筑冻住,瑞儿停顿了一下加强了语气,“你最好记住,我的权威绝不容任何人挑战。”

说完,似乎是挑战,瑞儿径直走到施文格尔面前,“皇帝陛下,作为亚特兰蒂斯的君主,我以为您的女人会更有品位,但是如果您的情人每一个都像这位小姐一样‘独特’,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完,踩着极富韵律的步子头也不回地转身上楼去了。

抱住手臂,施文格尔皇帝目送她上楼,一抹难得的微笑在嘴角展现。大厅里莉莉亚的呻吟声很快让他意识到是非之地不可久留。他放下手臂,“加林,我们也该回办公室了。”说完,向停在外面的地上车走去。

把自己塞进地上车的后座上,施文格尔靠在舒服的靠背上闭上眼睛,“加林,你说瑞儿吃醋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很想小姐因为您吃醋吗?”

沉默一会,后座上传来幽幽的声音:“有点。不过,这样暴力,她真的认真起来,我也招架不住吧!”

坐在副驾驶上的加林暗自点头认同君主的看法,“所以为了您的安全,还是不要有这种想法比较好。”

“可是……哪怕只一次,还是想她会因为我醋意大发。”忧郁的眼神转向窗外,目送着林阴路两边的树木从车窗前划过,他的心也慢慢沉了下去。

从书桌后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施文格尔踱到办公桌一边的落地窗前,伸手拉开厚重的帘子。柔和的晚霞映照着已经辨不清轮廓的山峦、密林和小溪。山峦的上方,微微发亮的天空一丝淡淡的云彩如同撕碎的棉絮飘散着。已经这么晚了啊,忙碌中自己并未注意时间过得有多快,待到他留意才发现,已经错过了晚饭时间。

“加林,告诉厨房,我就在这里吃晚饭。”按响了通往秘书台的按钮,透过听筒施文格尔对一直守候在门外的侍卫总长吩咐。

片刻,丰富的晚饭摆在书房角落的桌子上,随同晚餐送来的还有一瓶冰镇在木桶中的葡萄酒,透过瓶身,原本暗红色的液体在如火的晚霞映照下闪动着琥珀色的光芒。

施文格尔坐到桌子前,加林走过去,拔开塞子,往水晶的酒杯里倒了一点,淡淡的酒香从酒杯口飘散了出来。

拿起餐具,施文格尔很享受这顿已经有些迟到的晚餐,同时,思绪也不知不觉飘到了那个让他牵肠挂肚的女孩子那里。

施文格尔并未想到,面对气势汹汹的莉莉亚瑞儿的反应竟然是那样强悍,而且,虽然年纪轻轻,在亚特兰蒂斯又没有什么背景,面对莉莉亚却说出了那样一段话。不失身份又气度非凡,俨然一国的君主。没想到无意之间在温柔顽皮之外他又发现了瑞儿另外不被人知的一面。

今天早上的这件事会给那个孩子心里留下不好的阴影吧,可能也会把自己和她好不容易联系起来的那点感情破坏,这两件事都是他不想看到的。而且带瑞儿回到帝都亚特兰已经两个多月了,虽然不愿意让她过多地在外面露脸,但总是把那孩子闷在皇宫里也很过意不去。该带她出去散散心吧,不管怎么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提出了婚约之后,他就顺理成章地成为瑞儿·曼纳特的未婚夫。两个月没怎么照顾她也没有陪伴她,也有些说不过去。

想到这里,施文格尔放下手中的餐具,“加林,给我订一间歌剧院夜场的包厢,就要以前的那间,如果已经定出去了让他们让出来。”

当消息传到珍珠厅的时候,吃过晚饭正埋头在亚特兰蒂斯历史书籍里面,为明天的提问做准备的瑞儿看着一个个如同鬼画符一般难懂的文字正头疼不已。一听说暂时可以同这些告别,瑞儿高兴得一跃而起,把厚重的书本抛向空中,惹得陪在她身边的苏菲匆忙躲闪,生怕有如砖头一样厚重的书有同砖头一样能够把人拍晕的功能。

“太好了,苏菲,今天晚上暂时可以不用看这本破书了。”跳起来的瑞儿意犹未尽,拉着苏菲的手雀跃不已。

似乎受到瑞儿情绪的感染,苏菲的脸上也露出了微笑,“既然是同皇帝陛下出去看歌剧,要好好准备一下啊。”

“咦?不就是去看看歌剧吗?”莫名其妙的瑞儿停止了雀跃,迷惑地看着苏菲。

“小姐——”苏菲觉得自己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可是面对着那张漂亮又迷惑的脸自己又没有办法生气,只有无奈地摇摇头“小姐,您忘记了?剧院也是社交场合。要穿晚礼服。”

“什么?”迷惑的脸瞬间垮下来,“那我可不可以申请不去?那些社交的礼节好烦呢。”

“怎么可以?这可是陛下的第一次邀请,怎么能不去?”这下轮到苏菲的脸垮下来。

“那我不要穿晚礼服,不要去应付什么社交。”瑞儿毫不退让。

“这些你去跟陛下说。”苏菲见自己的劝说没有效果,索性交给那个惹了麻烦的人,让他出面处理好了。

“好,我这就去。”哪知道一转身,就发现自己房间的门被人推开了。看到进来的人,她皱了下眉,“没人告诉你进别人的房间要敲门吗?”

丝毫不为瑞儿质问的口气所动,施文格尔静静地站在门口,“我想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你现在还没出门。”

“我不穿晚礼服。”她有些赌气地嘟起嘴。

“为什么?”施文格尔有些奇怪,这个时候皇帝陛下同未来的皇妃要驾临皇家歌剧院这个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吧,不穿晚礼服的瑞儿要怎样在这些衣着光鲜的贵族们中间周旋呢?

“我只想好好看一场歌剧。”有些别扭地扭过头去,瑞儿的声音有些底气不足。虽然理由理直气壮,但是瑞儿也知道,歌剧院向来是上流社会社交的中心,既然处在这个中心的中心,就必须去适应它。看来像以前一样窝在某个不起眼的地方,舒舒服服听一场歌剧或者捧着一包爆米花坐在电影院里毫不为人注意地看场面火爆的流行电影似乎成了奢望。

施文格尔挥挥手,抹去嘴边的笑意,“好啊,那就安安心心地看歌剧好了,你爱穿什么就穿什么吧。不过……”他拽了拽晚礼服的衣领,踌躇了一下,“我也换件衣服配合你好了。”

“咦——”面前的苏菲和身后的加林同时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向对社交场合和社交礼节一丝不苟的皇帝陛下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这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面对他们的诧异,施文格尔只是笑了笑,然后自动忽略掉身后苏菲同加林互相交换的意味深长的眼神,转身回房间换衣服。

从回到亚特兰,这孩子的神经就一直紧绷着,也该放松一下了。总不能把原本是散心的事情都当作任务去完成吧。而且,瑞儿脸上的笑容似乎越来越少,原本舒展秀气的眉毛时不时会紧紧锁在一起,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胡思乱想的施文格尔在高领的薄毛衫外面加了一件长风衣,毕竟,帝都亚特兰的夜风还是很厉害的。一出门来,就发现那个俏丽的身影早已候在走廊上。一双运动鞋,黑色的长裤上加了一件立领的长及膝盖的米色风衣,亮泽的短发翘起一角盖住秀气的眉毛,如同六月的阳光,精灵一样的女孩子让有些阴暗忧郁的走廊很快明亮起来。

“走吧。”破天荒第一次,施文格尔没有要求瑞儿挽自己的手臂。既然决定让她放松一下,索性做到底好了。

发觉自己今天被彻底解放,瑞儿那心事藏不住的本性暴露无遗,兴奋得面颊都有些发红。她抢先奔下楼梯奔出珍珠厅,钻进了停在门口的地上车。

随着引导车警灯的闪亮,由八辆车组成的车队就浩浩荡荡从皇宫的后门开出去,穿过小巷绕过皇宫前面的广场和相对而立的皇家大教堂,向几条街之外的皇家歌剧院驶去。

华灯初放,瑰丽的霓虹灯在暗蓝色的天幕下勾勒出建筑物华丽的轮廓。昼夜营业的歌舞厅、酒吧、餐馆,咖啡屋明晃晃的招牌从眼前一闪而过。人行道上或匆忙或随意的身影在灯光下稍纵即逝,恍惚间,瑞儿似乎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把面颊紧紧贴在车窗上着迷地望着夜景,辨认着店铺后面那一幢幢高层公寓一扇扇亮起灯来的窗口后面都有些什么,那里的人们有着怎样的生活。

身边,施文格尔也意外的沉默。似乎也被车窗外街道上的风景吸引,很久没有这安定美好的感觉了,什么都可以不用担心,什么都不用想,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色变化,他甚至觉得即使就这样让他坐在这里一辈子自己也心甘情愿。

“啊!歌剧院。”瑞儿低低的自语把施文格尔的意识拉回现实,待他反应过来,地上车已经驶进了皇家歌剧院宽敞的大门,一直绕到了歌剧院后门的贵宾休息区。

施文格尔下了车,转到瑞儿一侧,静静地等着瑞儿从门童拉开的车门内探出身。瑞儿下了车,然后站在了铺着红地毯的台阶上。

很显然,这队由八辆带着皇家标志的地上车组成的车队从进入歌剧院的大门开始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甚至,原本在休息厅里的贵族和普通观众们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一时之间,男人们黑色的晚礼服同各式各样各种颜色的衣裙站满了台阶。不止有一个人想抢占有利地形同施文格尔和他未来的皇妃打招呼。

看到蜂拥的人群,瑞儿似乎受到了惊吓,微微向后缩了一下身子。

“没关系。”低下头,如同耳语一般,施文格尔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深邃的眼睛里面满是关爱与坚定,像是在告诉瑞儿,只要有他在一切都算不了什么。

四目相对,瑞儿原本狂跳的心脏突然就这么平静下来,然后,侧过身伸手挽住了施文格尔的左手手臂,半低着头,在皇家卫队队员们的簇拥与保护下走进了贵宾休息室。并没有过多的停留,施文格尔带着她一直穿过休息室,走上楼梯直接进了定下来的包房。

随着包房的门在身后关上,瑞儿的神经放松了下来。她长长出了口气,坐在包房中间柔软的椅子上,整个身体几乎陷进了厚厚的坐垫中,“还真是危险,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嘟着嘴瑞儿有些不满地看着楼下散座上衣冠楚楚的人群,突然坐直了身体,“他们在看我吗?”随后脸上的表情马上僵掉了。

施文格尔把大衣脱下来交到侍卫的手中后探过头,向楼下看去,发现大部分的人都没有坐在座位上,而是站起来看向自己这个在二楼的包房。很显然,自己到了这里这件事已经在整个剧院传开了。他们大概希望有机会能够看到自己……或者是身边这位美貌的皇妃?

脸上带出来让人安定的微笑,施文格尔坐在瑞儿身边的一张长椅上,“不会,这面玻璃墙是单面的,他们不会看进来。”

“咦?是吗?”瑞儿站起身,走到玻璃幕墙前,向下面招招手,然后又做了个鬼脸,见向自己张望过来的人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才又放松下来。

“不过,即使看不见,整个剧院恐怕也都知道你跟我在这间包房吧。”施文格尔把手肘支在扶手上,歪着头饶有兴趣地看着瑞儿。

自动屏蔽了施文格尔有些戏谑的目光,瑞儿脱掉短风衣交给侍卫,然后拉了拉身上那件短款的米色圆领套衫,光洁的脖颈上一条细细的金属链子晃了一下施文格尔的眼睛。待他眯起眼想看得再清楚一些的时候,那条链子又溜进了衣服里。

见离歌剧开始还有一段时间,瑞儿索性把椅子搬到玻璃幕墙边,观察起楼下的观众们来了。

施文格尔的目光环视了一下这间再熟悉不过的包房,曾经有多少个花天酒地放浪形骸的夜晚,他在无数衣着暴露的女人们的围绕之中坐在这张长椅上,他面前的桌子上也不像现在这样摆放了鲜花和水果,那时候似乎是一瓶瓶开启的红的白的烈酒。原本高雅的歌剧则完全成了这种放荡的背景音乐。虽然过去了两个月,这个房间之中似乎还残留着酒精与各种香水混杂在一起的味道。施文格尔觉得自己不应该把瑞儿带到这间原本充满酒色之欲的包房里。定下这间包房,原本是因为这是整间剧院视野最好的位子,既可以清楚地看见舞台,又能够清楚地听见歌手们卖力的演唱。

但是,这里曾经的记忆却让他心情莫名其妙地糟糕起来。恍惚之间他似乎看见坐在自己前面那个俏丽的身影似乎被充满酒精和****的漩涡包围,然后慢慢吞没。

“不,不要。”施文格尔跃了起来,扑向那个身影,拉住她,然后把她拉向自己的怀中。

“啊。”一声惊叫,紧接着是椅子翻倒在地的声音。

被紧紧搂在怀中的瑞儿瞬间觉得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她想从施文格尔的怀中挣脱出来,可是,他狂跳的心脏和收紧的臂膀说明这个男人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她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动,凭借直觉她知道,只有这样才能让使文格尔冷静下来。直到感觉施文格尔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才试着脱出身体,“那个……陛下,您怎么了?”

如同从天边传来的呼唤把渐渐平静下来的施文格尔的意识完全拉回到现实,静静看着怀中的少女,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勉强的微笑,“没什么,突然有些不好的感觉。”尽管极不情愿他还是放开手,怀中空下来的感觉让他的心脏再一次收紧,差一点,他再次失态,重新把瑞儿拉回到怀中。

虽然是满脸担心,瑞儿还是坐回到施文格尔身边,人也安静了不少。包房内也安静下来,只有歌剧院剧目演出前观众席特有的嗡嗡的低语声传进包房。

包房外传来了敲门声,施文格尔眉毛微微动了一下,转身示意站在身后的加林。加林点点头拉开门走出去,然后又把门带上,以至于门外的人们还没来得及看清包房内的情景。

门外,加林在向前来问候的贵族们解释着皇帝陛下不想被打扰之类的话。施文格尔无声地叹了口气,第一次发现,处在被人关注的位置有时候还真是累人,他似乎能够体会到瑞儿那种尽量避免在任何社交场合露面的心情了。一转头,施文格尔正撞上瑞儿浅褐色的眼睛,满眼的担心就这样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他眼里。莫名地心头一跳,施文格尔竟然觉得自己像是初恋的高中生撞见心仪已久的女生般不知所措。沉静了一下狂跳的心脏,微笑再一次展现在瑞儿的面前,“抱歉,刚才失礼了。”

瑞儿有些失望,她能感觉到,刚才那个惊慌失措的男人展现的才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她原本想借由此能够更多地了解身边的这个人,可是仅仅一会的时间,那个真实的人就缩回到他自己的躯壳里,重新换上了那副温文尔雅、无可挑剔的外表。她把目光转向舞台,厚重的红色丝绒幕布已经拉开,男高音那嘹亮的嗓音划破了歌剧院看台上的嗡嗡声。

一部爱情悲喜剧就这样在华丽的舞台背景和灯光之下开演了。暂时忘记了身边的施文格尔,忘记了自己亚特兰蒂斯准皇妃的身份,忘记了还在包房外同锲而不舍的贵族周旋的加林,甚至……她忘记了这只是一场编排的喜剧,瑞儿把自己完全沉浸在跌宕起伏的剧情之中。

浪荡的贵族子弟意外邂逅了农家少女,意乱情迷地坠入爱河,发誓长相厮守。在回到自己的府邸之后,忘记了还在乡间等候的恋人,重新回到情人们的怀抱。少女因为一个似乎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承诺等待了五年。五年之后的旱灾让家乡颗粒无收,少女只好离开家乡,四处漂泊,最后在一座庄园的厨房安顿下来。

昔日的恋人在庄园举办的社交舞会上,意外地从餐桌上的点心的味道上想起了五年前的恋人。这就是中场休息以前,戏剧的内容。待休息的铃声响起,加林就苦了一张,重新站到门外,去应付利用中场休息时间来问候的贵族。

门外,因为没有按照预期见到帝国的君主和他的未婚妻,不少人已经因为失望怨声载道。越来越大的喧哗声让瑞儿变得不安起来,她偷眼瞅瞅坐在身边的施文格尔,发现他毫无反应,显然是早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了。偷偷舒了口气,瑞儿正想站起来活动一下身体,施文格尔皇帝突然幽幽地开口了:“你不觉得,仅仅因为一个承诺就等了五年太傻了吗?”

瑞儿静静地听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似乎也不期望得到答案,施文格尔再次开口了:“可是有个人,没有约定,没有承诺,甚至可能对方根本就不记得有过他这样一个人,他就这样苦苦地爱了三年,找了三年,想了三年……三年的单相思……你知道吗?想念一个人,会很痛。”毫无征兆的一滴泪水悄然地从眼角滑落,滴在长椅厚重柔软的坐垫上,消失不见了。

“陛下。”瑞儿虽然弄不明白,为什么自从进入这间剧院,施文格尔就变得让人捉摸不定,她还是试图去安慰身边脆弱的男子,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就在这沉默之中,下半场的幕布徐徐拉开。

年轻的贵族想起了五年前的恋人,想起了那段感情,重新来到邂逅少女的地方。看到的不再是如画的田园风光,取而代之的是荒芜的田地,荒废的木屋,还有村边竖起来的一座座墓碑。

绝望的贵族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梦中重新回味起那熟悉的点心的香气,他想起了在这次社交舞会上的点心。最终在庄园的厨房中找到了昔日的恋人。

不知不觉中,歌剧进入了高潮,男女主人公在厨房的壁炉边互诉衷肠,伴随着若有若无的小提琴婉转委婉的歌声飘散在歌剧院上空,如同平缓的溪流静静地流淌着……

直到幕布拉上很久,瑞儿还沉浸在刚才的剧情中,静静地坐在座位上,脸上的泪痕依稀可见。

舞台上已经没有了演员,道具师把第一场需要的布景重新摆了上来,楼下的座位也已经空荡荡的,瑞儿才反应过来。看着整座空荡荡的剧院,又望望默默无语守在身边的施文格尔皇帝,她擦了一下眼泪,“谢谢你。”

站起身来,施文格尔从侍卫手中接过风衣,走出了包房。瑞儿犹豫了一下,也接过短风衣跟了出去。

走廊上除了跟随的护卫和侍卫,也变得空荡荡的,显然那些一直纠缠不清的贵族们最后也都失望地离开了。

走下楼梯,穿过贵宾休息区,走出剧院。亚特兰的夜风毫无防备地吹到了每个人的身上、脸上。一阵清凉过后刺骨的寒意传遍全身,呼出来的气体都凝结成了雾状的气体。霏霏的细雨从半空中飘落下来,在每个人的发梢凝结。也让远处的路灯变得昏黄不清。

站在歌剧院门口台阶的最上端,施文格尔转过身,伸手帮瑞儿整理好风衣的领子,然后,伸手出手,用右手的手掌捧起了她的面颊,静静地注视着对面的女孩子,深邃的眼眸中不再是瑞儿看不懂的含义,那双深蓝色的眼睛深处是浓浓的爱与深深的眷恋。他慢慢低下头,冰冷的唇轻轻触及到了瑞儿温润的双唇,然后抬起头注视着姣好的面孔上飞起了一抹红晕,“把头发留起来吧,想再看你长发飞扬的样子。”他说。

第一次,如同恋人一般,施文格尔皇帝揽着瑞儿走下台阶,钻进等在外面的地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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