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伊}
巨大的轰鸣声从远处急速奔来,右臂的梵咒迸发出骇人的强光。
‘是阵术吗....’我心说。
那梵咒散发着蓝光,像是不断从散开的力场里吸收残余的阵术,但随着吸收量越发增加,却开始头痛起来。
“秋瓷,秋瓷!”我高声喊她的名字。
“娘娘!”她从房间里跑出来。
“知不知道爆炸的方位在哪?”
“回娘娘,好像是二皇子的广明殿。”她说。
仿佛是闪电穿过身体,我猛地想起太子今早去了广明殿。顾不上头痛,我冲出宫门,望向广明殿的方向:
只看见一个巨大又半透明的阵术力场慢慢扩散,范围虽然扩大很慢,但外泄的残余咒能却大的可怕,用难以置信的速度往四周爆裂。
“笨蛋....你在不在里面啊...千万别在啊...”我看着那不断放大的力场。
“那是什么啊娘娘!好可怕!”秋瓷拉着我的衣袖。
“不行,我得去找他,”我冲出宫门,“秋瓷,你现在去找王大人,让他赶快去广明殿。”
“娘娘你呢?”她问我。
我望着一旁的水池,“我去找太子殿下。”
我试着按云儿教我的办法,想托起池中的水,那池水竟真顺着我的手势慢慢飞起,下落,化作一条长龙附在身前,许是刚刚吸收的大量咒能,帮我控制住了无形的流水。
我颤颤巍巍的踏上水龙,“拜托了,带我去找他。”
那水龙扶摇而起,一路顺着我手的方向飞行,右手上的梵咒依旧在泛着亮眼的蓝光,越接近阵术中心,光线愈发强烈,水龙的形态也越发难以控制。
“笨蛋!笨蛋你是不是在里面!笨蛋!”我在广明殿上大叫,水龙竟开始解体,我手足无措的在空中乱飞,那梵咒映出的蓝色达到了刺眼的地步,同时阵术的中心竟无端闪耀出一魄青光。
我猛地想起他救我出太虚幻境时青蓝相接,咒文消散的那天。
“完了,周围的术肯定都被吸收走了!”
伴随着水龙在空中轰然解体,巨大的阵术力场也急速回缩,凭空消失,露出站在力场中心的人影。
“笨蛋!!!”失去了支撑,我离地面越来越近,“赶快过来接住我啊!”
眼看离地越来越近,远处突然一个闪影越过殿墙,疾速飞向我面前。还来不及看清,却被人抱的死死的。
“哈哈哈!太子妃,我们又见面了!”依仟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这才多久没见,怎么你腰变这么粗啊,我差点没抱的起来你。”
“你死开!”我在她怀里,像只小鸡一样扑腾起来。
她轻巧落地,将我放下。
“臣妾,参见太子妃。”她作揖道。
“知道刚刚还如此无理!”我说。
“我还不是因为不想换个太子妃所以赶来救你了。”她一脸轻松的接话道。
“我懒得跟你说,”我朝她甩手,“笨蛋!笨蛋你出来!”
烟雾散去,不远的前面,他弓着腰,面朝地,像是抱着什么。
“笨蛋!”我冲上前抱着他,眼泪自顾自的跑出来,“你还真的在里面啊....”
“哭什么哭,”他突然抬起头看着我,跟着他一起抬起头的,还有他怀里的那个女孩,“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我的眼泪停在脸颊上,脑子里嗡嗡的响,他和星官两人拥搂的画面一遍一遍像刺刀一样在我脑海里反复印刻,现在他怀里,抱着一个人,一个女人,不,另一个女人。
{我}
她脸上的表情变的古怪,仿佛一腔委屈无从发泄,含着泪大步向我这边走来。我想拉住她解释,她却直接走过我,一把攥住琴儿的手,眼泪似珍珠落下。
“贱婢!太子也是你能觊觎的吗!”她哽咽着嗓音,“我今天让你知道后果!”
她紧抓着琴儿的手腕,右手兀自飞出无数水珠,竟变成一柄长枪,飞速旋转着朝琴儿飞去。
我来不及多想,跑到琴儿面前,那长枪化为水珠,渐渐散开消失。
“你疯了!”我上前拉住她。
他抬头看着我,眼睛里满是愤恨,“是啊,我是疯了...”她露出一丝冷笑,“你让我杀了这个女人,你我从此再无瓜葛。”
“之前是有人把她作为阵术爆炸的中心,如果我走了,除了会无辜有人死去,外泄的咒能也会影响周围的环境。”我看着她微弱发光的梵咒,“想必你也已经有些了解,这梵咒能做到什么地步。我没有想过别的,我只是不想看到有人死去。”
她转过脸看着脸,依旧是不相信的样子。
“臣妾参见太子妃娘娘,”琴儿做了个屈膝,慌张解释起来,“太子殿下今日来文公子府上游玩,臣妾在公子和太子面前献丑了一曲,可能是曲调触到太子心房,太子来寻臣妾,说要带臣妾走....”
我转过头吃惊的看着琴儿,她自知惊慌说多了话,慌忙堵住嘴,梦伊也转过脸看着我,我们就三个人尴尬的看着彼此,唯有不远处的依仟依旧是一脸淡然。
“不不不不不是不是....”琴儿吓的面色惨白,“是有人什么阵术什么东西很大很可怕声音很大很多石头跑过来太子殿下让我不要怕让我抱着他让我....”她越说脸越红,最后竟急的晕了过去。
“面色潮红?”梦伊看着我,面无表情。
“依仟,带琴儿回雪阳宫。”我说。
依仟抱起琴儿,瞬间人影消失。
“现在,”梦伊擦了擦泪水,“你解释一下,这里发生的事情。”
“唉...”我叹了口气,“我来二弟这里,想试探一下他手下舞伶乐伶的实力,顺便了解一下花魁究竟如何,本意是想除掉花魁,但突然有人设下阵术,我怕被施术者看出来,不能下手,没想到是把乐伶作为阵术中心,我们的梵咒能吸收所有的术,我自然不能走了。”我说,“而且,经此一役,乐伶说不定会倒戈奔向我们,这样今晚的典礼上,我们就又筹码了。”
“你刚才不是叫她琴儿吗,怎么又改口叫乐伶了?”她一脸漠然。
“所谓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拉拢自然不能生疏。”我说,“那乐伶就是花魁,我们若是拉拢她,那便是一石二鸟。我只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别无他意。”
她面无表情的听我讲完,什么也没说。
我苦笑着,“你要怎么样才能相信我...”
“我没说我不相信你....”她放松了表情,“我只是想,明知今晚就是大典,为什么你还要牵扯进这事里....还是在其他王爷的府上....”
“事出突然,我也无计可施。”我说,“我自是有大把时间可以离开,但若乐伶死了,我定脱不了干系,说不定还会拖累杨大人。”
“这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梦伊攥着自己的衣袖,“这件事,也许就是文渊...”
“大哥,大哥!”远处文渊的声音传来,杨大人小跑跟在身后。
“大哥,你没事吧....”他撑着膝盖停下,气喘吁吁,“我和杨大人...听....听到庭外的爆炸声,不敢出来查看,看那古怪的大家伙没了,才敢过来....”他抬起头,“诶,嫂夫人也在,文渊拜见嫂夫人。”他又跪下。
梦伊微微点了点头,转过头看着我,我便微微点点头。
是啊,文渊一直没有出现,这次的阵术,他并不是一点嫌疑没有。
‘小子,小子!’寄宿在梵咒里的星官突然大叫。
‘怎么了?’我问她。
‘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你趁现在跟文二爷提出你要带乐伶走,他多半就同意了。’她语调戏谑,‘乐伶可不是一个人,她是两个人,乐伶加花魁,这笔买卖不亏啊。’
我看着文渊,文渊还在对着刚刚爆炸过后的残垣吃惊,和杨大人两个人满脸惊恐的说着什么。
“二弟,我有些事...”
我刚准备说话,梦伊却把我拉住,紧抿嘴唇,稍稍摇了摇头。
她的声音顺着梵咒的波动传到脑海:
‘笨蛋,你听我的,现在什么都不要声张,我有办法把花魁留下。’
我看着她,没再继续说话。
“文公子,太子殿下方才受惊,现在想回宫中休息,我们,就先走了。”她说。
“啊啊,好好好。”文渊从愣神中醒来,“还请嫂夫人好生照顾太子,别误了今晚的典礼。”
“自然不会,倒是文公子,殿外被毁成这样,会耽误今晚的典礼吗?”
“不会不会,嫂夫人放心,到时一定准时到场。”
“那好,那我就先陪太子回去了。”她挽着我,两人步出广明殿。
“唉,小祖宗,你说的办法,是什么办法,你能说了吗?”我问她。
“我刚刚仔细观察了阵术爆炸的位置,施术者把收术中心放在乐伶脚下,那乐伶脚下那一片应该是阵术最密集,最集中的位置。”她挽我的手稍稍抓紧,“你我手臂上的梵咒,是可以吸收无差别术式的无底深渊,按道理,快速且大量集中的阵术力场是会很快被你的梵咒吸收的,但吸收并没有发生。”
“我在来的路上,用之前在太虚幻境学到的御水术御龙来找你。在我接近力场的时候,你我的梵咒都放出强光,和之前你闯进幻境救我时,发生的事一样:所有的术都被吸收,无谓大小和种类。”
“我的水龙在空中不能保持形态,而包裹着你和乐伶的阵术力场也瞬间被吸收。那为什么在我们俩的梵咒没有彼此靠近的时候,单个梵咒的吸取就失效了呢。”
她眼神向前,双目直视:“原因,可能就是乐伶。”
我突然想到什么,吃惊的看着她。
“我在太虚幻境的时候,听云儿讲过一类人:她们在还未出生的时候,就被游离在浩瀚尘嚣之外的零散的术给浸染,生来就带着与常人不同的体质:她们的身体就像一个温和,中性的术式容器,当受到外界出现的术式干扰,内在的术式就会自己外泄形成中和,但中和并不彻底,还是会有彼此的逃逸咒能对周围造成影响。”
“你的意思是,在你我梵咒彼此接近前,我的吸收没有发生,我也没有死的原因,是因为乐伶自身中和了阵术力场带来的作用。所以,因为没有受到术式的攻击,我身上的梵咒就没有发生吸收,因为没有受到攻击,所以我也没有事。但青蓝梵咒的相接能中止一切关于术的流动,乐伶身上自有的能力被阻断,而带有毁灭性的阵术爆炸也被我们吸收了。”
“看起来你也不是很笨嘛~”她俏皮的笑了笑。
“再说花魁,我为什么不让你和文公子讲起将花魁带走的事。如若文公子将舞伶乐伶视为自己的瑰宝,为何不第一时间问起她们的下落?”她抬头看向夕阳,“可能文公子自知花魁的特殊体质,以为花魁死在刚刚的阵术爆炸中,便没有多问什么。如若真是这样,今天你这一遭,真是鸿门宴。”
“所有的一切,都在文渊的计算之内,”她脸上忽的露出一丝冷峻,“他是皇储之位前的巨大阻碍,不能让他妨碍你。”
我看着眼前这个梦伊,她和我们刚回来时那个嬉笑玩乐的女孩已经不一样,现在的她,更像一个久居宫中,谙熟生存之法的野心家。
“谢谢你,梦伊。”我说了一句。
她转过来看着我,笑了笑,说:“还不都是为你。”
不远处的雪阳宫门前,侍卫们站成一排挡住了宫门,阿爹焦急的在门前来回用着小碎步动来动去。
“阿爹,别担心了,我在这儿呢。”我说。
“参见相国大人。”梦伊做了一个标准的屈膝礼。
“哎呀太子太子妃你们两个是要急死我啊!”阿爹急的跳脚。
“对不起了阿爹,是我太鲁莽,好在梦伊心思缜密,帮了我一忙。”
“太子过奖了,臣妾不过尽扶君本分而已~”
阿爹把擦汗的手巾折好丢给下人,说:“好了,你们之间的甜蜜留到以后再慢慢消化吧,”他严肃道:“今晚戌时,就是太子殿下你的庆归典礼开始的时间,到时候,朝廷百官,皇亲国戚都会参加,从霖国内乱至今,已经很久没有办过如此宏大的盛会了。”
他拉着我们,走到一旁,细声说道:“但今晚同样是皇储之争的第一战,必定是危机四伏,四位皇子之间不知道会发生怎么样的角逐。如今皇上驾崩,国家虽有内阁代为管理,但国不可一日无君,今夜结束后,就要选出代位君主,直到选出皇储。太子殿下,你可要细细把握今晚的一切机会啊。”
“实不相瞒,阿爹,”我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我自知自己有些细枝末节的才学,但身无长物,没什么才艺。雪阳宫里那两个丫鬟也是,总不能在典礼上舞剑给文武百官吧。唯有梦伊,当初在文国时,有学习过唐朝和元朝先辈们留下的舞蹈,也许可以在典礼上争些眼光。”
“请太子和相国大人放心,”梦伊突然微笑着说,“今夜,雪阳宫必定是太子典上最亮眼的。”
我和阿爹看着自信满满的梦伊,并不明白她在打什么主意。
太阳傍西而落,终于,太子的庆归典,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