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段亦晨自幽芒之中掠出,在他右手中,握了两根血淋淋的断指,正是燕风扬的手指:“这一招叫暗义湮灭斩。”
那两根手指在风暴之中,竟还能保存完好,段亦晨也有些惊讶,也不知燕风扬用了什么法子进行了淬炼,不过眼下,他掌中墨黑的暗焱腾起,将其烧成了灰烬。
这暗焱倒不是他功法中的一门招式,而是他自禁地中遇到的一种天地异火,遇什么燃什么,连空间也能烧成虚无之态。他偶然间发现以死气和暗灵力能勉强模拟出来,虽不及原本的暗焱那般强大,但也非常霸道了。
“给我杀了他。”眼瞧着自己的手指被毁去,燕风扬目露凶光,抱着残缺的左手咬牙恨道,方才大战中,水龙与水球结界也被段亦晨一招打散,心中明了自己犯了致命错误,不该与段亦晨硬碰硬。
这一声令下,段亦晨身边瞬间聚了三四位燕家半神,纷纷出手要拿下他。段亦晨见势只能匿于虚空,这也是他主修暗属性的特性。
他极为机警,不与他们正面抗衡,只偶尔现身使出杀招。不过半神境从渡修境涅槃而成,已沾了半个神字,命力之旺盛,远非常人想象,想要降杀半神,实在无比困难,段亦晨和燕风扬纠缠这么久,也仅仅只能拿下他两根手指。
段亦晨和老阿来深陷围攻,都打得一个酣畅淋漓,有说不出的痛快,两人在遗古禁地被困近十年,性子多多少少受了其影响,变得嗜战。
老阿来尤其喜进不喜退,老阿来不再守着柳灵均,有段亦晨的白色化身,也可放心,大开大合,毫无顾忌。与之相比,其他三位识藏境就显得碍手碍脚了,生怕一个不小心不仅毁去了秦府,还祸及半个暗族,所以这四人尽管一招一式都斗得空间震荡甚至塌陷,却打了个平衡。
此际,执镜堂那些在外围诵古经的青衣使者终于完成了布阵,大阵结起,结界也彻底将眼前这片空间隔离了,最为可怖的是,这片空间,惊雷阵阵,比之燕风扬的水球更加彻底,仿佛是他们创造的一片世界,完全受布阵之人的掌控!
雷霆之下,段亦晨现身,接了一名燕家高手的攻击,对着远处内阁府府主冷笑起来:“当年父亲就是这样被围困死的,你以为我段家真没有破解之法吗?”束发的发簪滑落,墨发飞舞,整个人都变了气质。
众人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散手兵器冲他一一打来,段亦晨毫不畏惧,咬破手指,诵了句古咒,喝道:“太宇宫阙!”他身前浮现金光,金光把所有的攻击全部挡了下来,这些攻击本就多是试探,双方都还没到真正拼命时候,这些高手心思各异,谁也不愿最先在众人面前暴露了自己的杀手锏。
“少爷,我来助你!”
老阿来瞧见段亦晨使出绝技,自不敢大意,当下想从三人围攻中脱身,只是其他三人本就占了上风,哪里肯放手,纠缠上去,一时令老阿来手忙脚乱。
“无妨,不用管我。”
段亦晨应道,真实的杀意弥漫开来,若说方才是战斗的试探,那么现下出手就是绝对的不死不休了。段亦晨以手为刀,刀过之处,黑雾缭绕,即是暗义湮灭斩的巧用。
他以手刀又接了一轮众人的围攻,令他最为难受的是大阵雷霆闪烁,只要他处在这空间中,雷霆便能打在他身上,避无可避,雷霆只是形式,其中夹杂了各种各样的攻击。
“开!”段亦晨低喝,身前的金光大绽,半空中响起轰鸣声音,在许多人惊异的目光里,一座金色的宫阙兀自出现,自上重重落下,发出宏大的仙乐,一些人来不及避开,竟直接被碾成了重伤!
“这是?”
“太宇宫阙,是用灵力演化出来的吗?好霸道的招式!”
段亦晨起身入主宫阙,圣光加身,将周遭雷劫全挡在了外边,他黑色魂穴一点点旋转,金色宫阙便也跟着旋转起来,所过之处,无人敢正面与他争锋,他看准燕风扬的位置,驭术而去。
燕风扬损失两指,知道自己不是其对手,虽说同处半神境,谁也难拿下谁,但他不愿吃亏,不想和将死之人拼命,当下避退。这也是众人的心态,所以眼见争斗了好一阵,却无可奈何一个段亦晨。
“宵小之徒,我来阻你!”
喝声响起,从段亦晨左侧冲出一名蓝衣老者,他起身那一瞬间,段亦晨便瞧了出来,这老者已是半只脚踏进了识藏之境,他再自信,也没有能与之大战的把握,何况眼下高手越聚越多,情况不容乐观,只想先杀了燕风扬和秦涯,就是死了也值了。
想到此节,他携太宇宫阙从右侧绕了过去,直接扑向燕风扬:“段亦晨不杀无名之辈。”
蓝衣老者被这一句话气得涨红了脸:“老夫纵横这暗族时候,你可还没有出生,今日老夫便要让你体会体会,燕家的厉害,你且记住老夫名号,潇潇燕风翎,一翎燎千里。”
“聒噪!”段亦晨才不愿意听他废话,身形丝毫无阻,太宇宫阙往燕风扬砸去。
“狂妄!”
燕风扬众目睽睽下不愿躲逃,魂穴中冲出一条巨大的水柱,水势来得极为猛烈,迎向那宫阙,只不过片刻他就后悔了,这匆忙的散手哪里是段亦晨这宫阙伟力的敌手,段亦晨使了杀心,太宇宫阙在他全力催动下破开水柱,砸在他头顶,直接将他魂穴砸得变形,他人也如土泥一般,被砸得变形,身体倒飞出去,大口吐血,惨不忍睹。
“家主!”燕家人忙动身接住燕风扬,后者全身是血,已意识模糊。
周围人心惊不已,谁能想到这宫阙竟强至这地步,燕风扬在暗族德高望重,段亦晨一个后辈也真敢下手。
“段家小儿,我杀了你!”蓝衣老者燕风翎暴怒,燕家人此际也纷纷目露凶光。
段亦晨还想追击燕风扬,想趁他重伤一举杀了他,但后者迅速被人送走,难有机会。
“内阁府之令,段亦晨,杀无赦。”
府主注意到这边的变故,淡漠声音幽幽响起,这一声令下,也意味着双方真个不死不休,周遭众多高手身体一震,魂穴纷纷展开,而今若再敢保留,那就是违令了。
段亦晨冷笑:“现在才有这觉悟吗?晚了!”
谁也不能明白段亦云死后,段亦晨究竟有多疯狂。段亦晨微闭双眼,手印再凝,众人见势,谁还会给他机会,燕风翎率先动手,手中握了一柄羽扇,他在羽扇上画了几个字符,而后冲着段亦晨的宫阙一扇,便是滔天大火,眼见这大火燃起,周遭人想冲上前去的都顿了顿身形,只敢远远放些虚无的招式。
大火中升起道符,一阵一阵敲击打在宫阙上,每一次碰撞都令宫阙颤动。段亦晨躲在宫阙中,感到炙热的温度传来,燕风翎倒是精明,知他这宫阙防御惊人,一时难破,便想以大火逼他出来,段亦晨任这大火灼身,手中印记毫不停滞,下一刻,天空起了漫天风暴,天色阴沉了下来。
“亦晨,住手!你这样只会让段家万劫不复!”
清月赶来,远远叫道,段亦晨归族前曾说过有三分把握将段家天墓的古阵招来,眼下,正是古墓起的势头:“万事皆有余地,你这样做,除了两败俱伤,毫无意义!”
“我要杀了秦涯杀了燕风扬杀了燕天峰,也有商量吗?”段亦晨手印已结完,邪魅笑道,古墓浮现还要时间,大火把金色宫阙烧得通红,已燃在他身上,他收了宫阙,手中黑焱腾起,很快吞噬了身上的火焰,而后面对众人,准备放手一战。
内阁府府主淡淡道:“你今日所行,只会让段家在天罪木上,永世不能翻身。”
段亦晨沉默,他如何不知,他身形浮在空中,回过头,结界之外,依稀能见秦乐、莫摇、碧霜等人的身影,在碧霜身旁,站着一直都未曾和他相见的故友,落羽,不知他们此刻是什么心情。
曾几何时,他也可以像他们一样,在这片土地上无所忧虑的成长。
古墓露了一个小角,诸多兵家法器四面八方飞来,打在他身上,他这一走神,来不及守住门户,又有大阵雷霆袭来,这些雷电暗藏了诸多半神的招式,虽他们大部分精力都用以结界防守,但如此多人的加持,威力也难以想象。
他身体横飞出去,摔在秦府地上,浑身是伤,鲜血从喉咙涌出,他强忍着吞了下去。
“少爷!”
段亦晨早有心理准备,他何德何能,可以抗衡这么多半神高手,方才只不过打了个心理战讨了个巧,才能威风一时,只是也没想到自己的败落会是这样。他支撑身子站起来,眼瞧着古墓的青石墓碑已露了一半,那些青衣使者企图用大阵压制,只是效果显微。
“仙狱火链!”
燕风翎乘胜追击,羽扇中掷出一翎羽毛,羽毛化成一条火龙,冲向段亦晨。段亦晨没有心思与之抗击,一心在古墓上,他想了想,无奈笑笑,自己还是没有决心唤出这古墓大阵,毁去这方天地。
火龙扑在了段亦晨身上,锁住了他的主躯,段亦晨顷刻被烧得漆黑,下一刻却扬手,对着那空中的半个古墓诵出古经。众人以为他又要再行凶狠,便又一轮疯狂攻击,饶是半神之身命理再强硬,也何能在这狂暴的混战里抗住?
段亦晨在剧烈爆炸中终于是倒地,古墓渐渐收了回去,众人自当以为是袭杀了段亦晨方才止住了古墓,皆一片欢喜。清月见状,咬了咬牙,心头说不出的滋味。
“少爷!少爷!”
段亦晨不成人形,他外伤严重,内伤又发,魂穴也消散,他脸贴在地面上,倒是好个舒坦。起了阵微风,他声音微弱,轻轻道:“亦云,哥哥只杀了燕天成,没办法替你再报仇了……原谅哥哥。”
回想当日,段亦云熟睡床榻,好一个美梦,他守在一旁偷偷许诺,决不让妹妹再受半点委屈。那时午后阳光正好,打在段亦云脸上,她浮起香甜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