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鸦上前扶起落鹰,落鹰额头尽是冷汗,迷迷糊糊。
他心惊不已,抬头看了看段亦晨,但见后者面无表情,两只眼珠一黑一白,显得妖异。
未曾想这个本流落街头任人欺辱的乞丐也达半神境界!
异瞳的段亦晨确实有半神实力,这是他异种魂穴的圣月天赋,纵使本尊命魂修为跌落,但圣月既然不缺,分身也就不受什么影响。
只是眼下,主从差距过大,被他镇压已久的开了灵智的分身,已然渐渐占据了身体的主导。
“跟我来吧。”
段亦晨闻言,舔了舔嘴唇,随了他去。
屋外没有月光,灵鸦扶着落鹰,道:“青鱼大人既然将他配给你了,那他以后是死是活,也只是你的一句话而已。”叹了口气,灵鸦道,“落鹰只是奉命行事,不论怎样,我还是希望你今后不要为难他。”
段亦晨清秀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灵鸦也猜不出他这什么意思,只好不睬。
他带着二人到了院子里的另一间紧闭的小房子中,点燃烛火,屋子里面明亮起来。
屋子左侧摆了一列一列的架子,架子上放满了瓶瓶罐罐;靠窗的右侧则是一张小床,灵鸦将落鹰扶到小床上躺好,转身取了些罐子和纱布,先为他清理眼睛的伤口。
乌漆一片,血流如注。
落鹰这只眼睛算是废了。
他正惋惜,回过头却见段亦晨低着脑袋,正将嵌在指甲里的银针一根一根拔出来扔在地上,那银针落在地上,发出叮铃的声音,段亦晨似是没有痛感一般,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我可以走了吗?”
段亦晨忽然对他说话,他看得呆了,回过神来几分恍惚,问道:“你伤口还没处理,你要去哪?”
然而段亦晨根本不愿多言,转身便往屋外走,灵鸦忙道:“还没有给你安排房间,你要去哪?你……”
段亦晨当他废话,自顾自出了房门,迎面一身青色长裙的青鱼拦了他的去路。
青鱼掩了面,瞧不出悲喜,灵鸦追了出来,看见她到嘴边的话吞进了肚子,安了安心。
“你可以走,可以不住在这里……”
“多谢。”
青鱼伸手拦住无视她的段亦晨,手中出现了一个拇指大小的小玉瓶,继续道:“但这九神噬骨丸,你却必须吃了它。”
段亦晨冷笑,扬手便欲打翻,青鱼轻松避开,忽然出现在他身后:“太慢。”
便是一脚将他踢飞出去,段亦晨的身影在空中划了道弧线,重重砸在地上,青鱼转眼又至他眼前,一脚踩住他的胸口:“现在你不仅要吃下它,作为我的刀,还得替我完成一个地阶的刺杀任务。”
识藏!不是对手。
这是段亦晨最保守的判断。
青鱼一只手掐了他脖子,另一只手将玉瓶喂到他嘴边,一股精纯的力道顺着段亦晨喉咙滑了下去。
但她这时候却皱了皱眉头,她发现段亦晨被他踩在脚下,逼着吃下药丸,竟毫不在意,后者目光轻佻,正猥琐地在她露出来的玉腿上肆意横扫。
“不知死活!”
青鱼微怒,一只手掐了段亦晨脖子,将他从脚下举了起来,月光下,她纤瘦的身影显出非凡的力量,段亦晨在她手上如溺水中,呼吸不得而又负千斤之重,顿时涨红了脸,一双脚凌空乱蹬。
“我给你三天时间,你要是杀不死目标,我就让你失去做男人的资格。”
青鱼将他摔在地上,回过头又看了看灵鸦,灵鸦忙会意地走过去扔给段亦一个卷轴,青鱼长裙轻拂,飘飘然而去。
灵鸦看着地上正喘着粗气的段亦晨,失去了所有好感,有说不出的厌恶,冷冷道:“要暗杀的人是华宁府的少主,实力在渡修境初期,若你现在的实力,杀他不是难事,不过华宁府有识藏境高手,你自己看着办吧。”
他说完,转身入了小屋中,继续去处理落鹰的伤势了。
段亦晨并不如何在意别人的喜怒,捡起卷轴,打开来看,里面画的人像竟然就是当日捉他入城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卷轴上不单只有画像,还简单绘制了一张华宁府府内地图,段亦晨眼里不禁涌起一抹笑意,这真是冤家路窄。
他内心对这个神秘的婆罗门也起了疑问,不像是寻常的杀人求财的杀手组织,倒似一个洗脑的宗教,青鱼只作为十二司之一,就有识藏境的修为,而在她之上,还有什么真主之流,那这个组织实力该有多恐怖?
段亦晨若有所思,掂了掂手中的卷轴,他身轻如燕,在地面上几个轻点,便攀上了高空,跃出了这个小院,但他其实并不知道该去往何处。
天空挂着一轮金黄的明月。
古人言明月如镜,但在段亦晨眼里,这分明是一把亮铮铮的刀,抹杀人心。
他到底是谁?
最大的困惑莫过于此,是那个段家的落魄少爷,还是杀人不眨眼的禁地魔头?
他站在白溪桥旁最高楼阁的房檐上,底下是庸俗的热闹,在往外,也就是贫民窟的荒凉,段亦晨这会儿所有的私欲都平静了下来,他异瞳妖异,目光深邃,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房檐的另一边忽然有些响动。
段亦晨伏下身子探头去瞧,有两个人影掠了过来,落在了不远处。
“楚大小姐,你追了我这么久,当真不累么?”
后头那个被称之为楚大小姐的人咬牙切齿:“布一天,我敬你是白溪城青年领袖,你若识相,就将天听流魄交出来,不要以为到了白溪城,有你义父城主的庇护,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布一天摊了摊手,显得无奈:“楚大小姐,这天听流魄是我们一起拿到的,我本来就有份。而且,天听流魄被我吞下,你这逼我也没辙啊,我现在就是想交给你,也没法子了嘛。”
楚姓女子蹙了蹙眉头,怒道:“那你就乖乖受死,我领了你尸体也好回去向师门复命!”说着,手中的红绫已呼啦作响。
布一天见状叹了口气:“楚大小姐,我们都打了多少回合了,这分不出胜负,还是分不出呀。”
段亦晨瞧出两人在半神巅峰的境界,比之现在的自己还强上许多,想起当日在雪泅山上,那两个老头就说的白溪城最近出了个青年强者,打得天书院年轻一辈的那前几个人抬不起头来,应该就是眼前这个布一天了。
这两人举止言谈稚嫩,但看面相年岁要比自己稍长,可瞧着自己,反倒一身沧桑。
段亦晨正慨叹时,那个楚姓女子已经动手,头顶浮现一口赤红的魂穴,手中红绫如蛟龙出海,左右摆动,势不可挡,眨眼间就缠上了布一天的腰腹。
布一天毫不惊慌,脸上连懒意都不减,红绫顷刻间化作了一处封锁的空间,将布一天包裹起来,布一天四周入眼处全是红色,连空气都犹如沾了红的染料,红绫从四面八方攻击而来,布一天身在其中,撑起一口银白色魂穴,魂穴青光洒下,笼罩全身,任红绫如何折腾,他岿然不动。
楚姓女子急道:“布一天,你就会这一招吗?”
“嘿嘿,你能破我这银镜防御再说。”
楚姓女子收起红绫,气呼呼道:“我师父都说了,你这防御识藏境以下的人是破不开的,你这简直耍赖!”
二人倒不是真个要你死我活,段亦晨看得无聊之极,正要离去,却听得一个声音传来:“你俩个小家伙要是再在这白溪城上空追逐打闹,我就要耍赖了,不管谁对谁错,先将你们都关起来再说。”
布一天和那楚姓女子都惊了一惊,连段亦晨也都一愣,在他们头顶上,一朵彩云渐渐化作一个人脸,真如苍天一般,俯视众生!
段亦晨立有判断,天听境!
那楚姓女子和布一天不敢再放肆,都收了魂穴,纷纷行礼:“城主(义父)大人。”
这就是白溪城城主?
段亦晨在暗中尽量隐藏了自己的身份,他感受到白溪城城主这一现身,底下有众多灵识探了上来,许多道身影腾空而起,在四周纷纷行礼。
白溪城城主也不理会他们,对着楚姓女子道:“说起来,你师门与我也有几分交情,你和一天既然是为了天听流魄起的争执,不妨将这流魄交给我来处理。”
楚姓女子饶是再骄横,也不敢顶撞,睁大眼睛,听他要如何处理,若是对自己不利,就算是天听境的前辈那也得据理力争,而周围一干人等听到“天听流魄”四个字,目光也变得火热起来。
白溪城城主淡然一笑:“楚荨,你既是楚门的首席弟子,不妨在我白溪城露上两手,天听流魄算什么稀奇,在白溪城地底宫殿中,真正稀奇的宝贝可是不少。”
段亦晨听得云里雾里,不明其意,但此话一出,周围人已群情激奋,连楚荨也都动容:“城主的意思是,这地底宫殿要为楚荨开么?”
“不单为你开,在场的各位豪杰,只要不怕死,尽可前往,搜寻到的好东西,也尽管一并带走。”
周遭已然沸腾。
城主继续对着楚荨道:“而你嘛,只要在地底宫殿寻到的好东西不比布一天少,天听流魄也就归你。”
楚荨挺了挺胸脯,显得自信满满:“那就这样定了!”
这个消息很快在众人的高呼中飞速流传下去,在周围所有人都激动万分的时刻,唯有段亦晨冷冷地看着布一天,后者冲着楚荨正无所谓地挑了挑眉,段亦晨闻出了一丝阴谋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