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亦晨正在失落走神,恍恍惚惚,来不及反应,一个坐在另一匹白马上的大汉便扬起了青鞭卷住了他的腰腹。
段亦晨回过魂儿来大骇,瞪大了双眼想要挣脱,然而这青鞭力道之大,根本由不得他反抗,竟有渡修的实力,而自己,不知不觉间,已不过蜕凡境界了!
段亦晨心头涌起了惊慌,那大汉手一抽,段亦晨便被青鞭卷了个捆儿,驮在了白马后背上。他斜眼余光瞟见身后这几骑白马上都托了人,都一副潦倒的模样,显然是跟自己一个遭遇。
那大汉殷勤笑道:“少主把这些靶子送给白蓓小姐,再陪她到狮子岭练练这百步穿杨的箭法,一箭一个奴隶,一定能讨得她欢心。”
那软甲少年意气风发,道:“不过是些废人,只是这次顺道出来恰好方便就替小蓓捉几个回去而已,要讨她欢心,可不容易。”顿了顿,道,“不过,可千万别让她爹知道了,否则不单小蓓要受罚,我也逃不了的。”
“少主放心,哥几个自当明白。”
那少年哈哈一笑,双腿一夹马肚,说话间,白马已率先奔了出去。一行人马嚣张地穿过长长的队伍,直接到了城门口,护卫队的守卫见了纷纷行礼,不敢盘查和阻拦,赔笑着放了行。
这群人的身份显然尊贵无比。
只是段亦晨被被当了奴隶,绑在马背后颠簸,不单狼狈,而且难受。他如何能想到自己竟会以这种方式入了城。
艳阳高照,城里两旁小楼建筑风帘翠幕,错落有致,气派非凡,一条青石板路笔直从城门口伸展出去,直通内城。
“少主,先回华宁府还是先去郡王府?”
“自然是郡王府了,我可好久没见到小蓓了。”
“怕是老爷子会不高兴了。”
那少年想了想,道:“那我还是先回去见老家伙吧,把这些人关进狮子林的地牢里,要利落些。”
说完这些,一行人便分了头,只两骑护卫随了那少年。
段亦晨被绑在马上,并没有在城里穿梭很久,很快到了一处人烟稀少的广场,广场向前有一个浩大的角斗场,角斗场朱漆的大门前悬了一杆青旗,隐隐约约可见“狮子岭”三个字。
尽管是正阳天,这里却让人感到了几分阴森。
“不知这识藏境高手究竟如何得罪了白蓓小姐,要这样高挂其尸,不得安宁?”
“得罪倒说不上,只是有人献尸,这好歹是个识藏境,白蓓小姐觉得好玩,也就挂上去了,说要风干他,做个傀儡。”
段亦晨闻言,心里对这未见其人的白蓓小姐生了些厌恶,抬头一望,内心顿时又惊又怒,那广场上空挂的尸体,不是别人,正是阿来!
怎么会是阿来!?
段亦晨惊愤之下,体内魂力横冲直撞,在马背上挣扎,那旁边的大汉见状,“啪”的一个巨掌扇在他背上,打得他五脏六腑剧烈震颤。
“我倒是走了眼,这小子竟然是个渡修者,有蜕凡境界!”
渡修者,不管境界如何,能开辟出来魂穴,都算稀缺。
段亦晨愤怒地看着他,对方却嬉皮着脸笑道:“若把你献给白蓓小姐,拿她玩耍,想必会逗得她开心。”
段亦晨体内为数不多的魂力再度凝聚起,但对方毫不客气,狠狠一拳头砸在他胸口,令他几乎窒息晕厥过去。
“我若恢复实力,第一个杀你。”
幽寒的声音传来,那大汉被那如毒蛇般的眼睛盯得头皮发麻,忙道:“给我拿锁魂箍封了这小子……”
他话音还没有落下,忽然瞧得段亦晨身体自己漂浮了起来,双眼泛白,如同鬼魅。那原本捆绑他的绳索断成了好几截,还有一头被他呆呆地拿在手上。
白珠段亦晨!
“你……”
段亦晨伸出一只手来,没有任何花招,就那么简单明了,直直掐住了那大汉的脖子,其余几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呆了,明明一个蜕凡境的小子,如何转变这么快?
那大汉生死之际,顾不上面子,抱着段亦晨的手,苦苦哀求道:“大爷……饶……饶命,我……有眼无……”
他的话终究没有说完,白珠的段亦晨将他慢慢举起,手中力道一点一点加大,将他活活给掐死了。
段亦晨把这人尸首仍在脚下,瞥了一眼余下的几人,那几人打了个颤栗,忙道:“我们乃华宁府的人,阁下……”
段亦晨哪里会管他身后什么势力,既然杀兴已起,自是不留活口。他一步一人,大开大合,血溅玉台,很快就将眼前这几个铁血汉子杀了个干净。
“你看到了吗?你眼下有多懦弱。”
从他手中又飘下一道尸体。
“为什么……你还能调动巅峰时期的力量,为什么?我。我要怎样……”
“你已不配再拥有这个身体,知道吗?我们从遗古禁地走出来,你根本不明白我们的身体拥有多大的力量。”
段亦晨站在那里,似是自言自语。他血衣染身,屠光所有活物后,目光看了看飘在半空的老阿来的尸身。
“带……带阿来走……”
一个冷笑嵌在了白眸里,白珠段亦晨的手上,腾起了黑色的火焰,正是暗焱,他食指飘飘然一弹,暗炎溅射到了被挂在半空中的老阿来的尸首上,很快将其烧成了一片虚无。
白珠段亦晨慢慢走出这片阴冷的广场,他的背影黑气缠绕,隐约有一条碧玉的小蛇。
过了不知多久,三四骑白马赶到了这里。那为首白马上,坐着的正是那个少年人,在他身后,除了那些护卫,还跟着一个穿着红衣的双马尾少女也格外引人注目。
“少主,史老三他们遭了黑手!”
少年人下马,一股血腥味传来,却见前方断臂残肢,惨不忍睹。那少年人哪里瞧过这等场景,脸色发白,倒是一旁的马尾少女咯咯咯咯笑了起来:“史老三这是招惹了谁啊,死得这样惨。”
少年人握紧了双手,觉得颜面尽失,狠狠道:“郑老四,去查查,我看谁敢在白溪城跟我华宁府这样作对!”
“少主息怒,这事儿恐怕跟华宁府无关。”
那叫郑老四的汉子指了指半空,马尾少女顿时笑容僵住了:“溪荣哥哥,我的识藏境傀儡没了!我的识藏境傀儡没了!”
那少年人邹了邹眉,眼见此事和识藏境强者有关,不敢擅作主张,忙道:“小蓓,你别急,此事可能是得罪了这位识藏境强者的同伴,对方恐怕也是识藏境高手,怕得和城主商量。”
白蓓听得此话,忙摇头:“不行,不行。父亲要是知道我又玩尸体,还和那个燕家老头做交易,一定要罚我进小黑屋的……”眼见少年人焦头烂额,少女露出两颗虎牙,道,“溪荣哥哥,我们便找青鱼姐姐帮忙如何?”
溪荣听得此话,脸上露出了惊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和风熏柳,花香醉人,若说白溪城风景哪里最好看,自是非白溪桥莫属。
白溪桥也很奇特,架在一条弯弯的溪水上九折九转,一端是纸醉金迷的花花世界,若到了夜晚,这里将烟花漫天,歌舞升平,美女珠宝,应有尽有;而另一端,则刚好是白溪城最为混乱的贫困区,有富便有贫,这是逃不了的法则。
正如此,一边天堂,一边地狱,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大抵也由了这,白溪桥的风景才更令那些穷人们向往,权贵们流连,人的失落和幸福,往往都来自一种比较出来的优越感。
白溪桥的前五折靠近天堂一端,是不许有衣衫褴褛的人过往的,这是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倒没有城卫队来管,只是若被那些富贵们瞧见了,乱棍打死是小,活生生羞辱折磨到精神崩溃才最让人绝望。
但白溪桥头今夜混了个乞丐过来。
确实是乞丐,端了个破烂的瓷碗,双目无神,披头散发,一路行乞,嘴里念念有词,念得却不是讨要的词儿,却是阿来两个字。
段亦晨在白溪城里已流落了快半个月了。
他从狮子岭的广场出来,渐渐夺回神志,却身无分文。
他精神和心灵都受了重创,迷迷糊糊中,饿得极了,便去酒楼中抢吃的喝的,被人赶了出来,围在街头狠狠地揍,揍完以后人家扔了个破碗,他也就端着这破碗,乞讨至今。
还有人会信眼前人是个曾达半神之境,耀眼一时,意气风发的天才少年,段家的大少爷呢?
“啪”的一个清脆耳光响起,而后是拳脚相加,一只锦绣玉帛鞋踩在了他的脸上:“哈哈哈,你敢信,这里会有一个乞丐?”
周围发出一阵阵哄笑。
“想吃这个吗?”
一只油腻腻的鸡腿送到他的眼前,传来阵阵香气,段亦晨点了点头,茫然地伸手去拿,但那只手却将鸡腿扔在了地上。
“吃啊,就这样吃。”
段亦晨捡起鸡腿就往嘴里送,那只脚却又将他脸踩在了地上,那只手一把夺回了鸡腿:“不不不,我想起一个好玩的法子。”
那人将鸡腿放到胯下:“来,来舔,来吃。”
周围笑声更加欢乐了。
段亦晨慢慢爬起来,半跪在地上,嘴一点一点凑到了那只鸡腿前,他的眼里不知为何,渐渐流出了两行眼泪。
这个乞丐也有悲欢么?
“哈哈哈哈,他吃了,吃了,真恶心!”那只脚再把他踹在地上,正要再去踩他的脸,忽然一柄折扇拦住了。
是一个清秀的公子哥。
“你是……”
“还不快滚?”周围人闻言,顿时作鸟兽散。
那个公子哥蹲下来:“我家大人看上了你,你叫什么?”
“我……我叫段……”又有眼泪落下。
“哎,进我们婆罗门,就是新生的开始,只以鸟兽来做新名的,像我家大人,就叫青鱼,像我嘛,叫灵鸦,你看这个莽汉呢,就叫落鹰,所以,现在告诉我,你叫什么?”
段亦晨没有回答。
那个叫落鹰的汉子蹙眉道:“青鱼大人是怎么看上这个傻子的?”灵鸦不答,只微微一笑,耐心地等着。
片刻,一个微弱声音传来:“猫,血猫,我叫血猫。”
四周人声沸腾,天空上放起了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