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往事
夕阳西下,大风呼啸——大漠风尘日色昏。
暮色渐浓,寒气重重——垂地寒云吞大漠。
在江阴大漠深处,掩埋着一座老断石桥。石桥破旧的触目惊心,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无情,和历史的黑暗。
断石桥的角落有一男子倚靠着石桥盘坐着,只见他神情漠然,双目紧闭,周身上下既邋遢又颓废。夜晚下的沙漠最冷,寒风裹沙恣意呼啸着。沙子吹向断石桥,打在他的身上。
随着沙子飞扬间,这男子一呼一吸着。随后睁开了眼睛,只见他目光深邃,逐渐将思绪拉至过往。
······
······
那是十年前,陆静六百九十年的秋天。
那时的江阴也和现在的江阴一样,狂沙漫天。唯一不同的是在这座老断石桥的附近聚集着一大群的乞丐,桥上桥下,男女老少各个年龄段的乞丐都有。趴着的,坐着的,躺着的,还有已经死亡的尸身都腐烂的。
在那漫漫黄沙之上,飘荡着一缕一缕属于人的发丝,摆放着一根一根属于人的骨头,浸透着一片一片属于人的血液。在那茫茫苍天之中,乞丐头顶之上,盘旋着一群一群的秃鹫。地上的尸骨之上,落满了各种虫子苍蝇。
在这些乞丐的脸上,布满了对生活的绝望。黑黄皮肤,瘦骨嶙峋,破布衣袍,唯有那瞪着的眼睛证明他们还活着。他们的眼睛污浊不堪,充满了无奈的绝望。喘息声充斥着老断石桥。
烈日炎炎下的大漠,最热也最要人命。尤其是对这些将死的乞丐,无疑来说是一种最大的羞辱与折磨。
“咚咚咚”
只听得几阵声响,随之便有几名乞丐倒地而去,从此与这个世界再无瓜葛。
与此同时,天上的秃鹫纷纷鸣叫起来,然后急速飞身而下。落到那几具尸体上,疯狂的瓜分这唾手可得的食物。很快,那几具新尸便变成一个空壳。而它们吃饱后,便飞走了。
这时,一阵躁动。那些还活着的乞丐,艰难的爬向被秃鹫吃剩下的尸体。像一群饿狼一般围着一具尸身烂肉,竭力的吞食者。这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自然,那么熟练。
这一切都被倚靠在这老断石桥头的一个新来的乞丐目睹了,只见他幼小瘦弱的面庞布满惊讶和妥协:“这就是生活吗,还活着的人热切期盼着还活在自己身边的人死去,然后再一口一口的将死去的人吞食下去使自己活下去。可是对于生命本身来说,到底是在制造生存,还是在制造死亡呢。”
一个瞬间之后,倒下去的尸体便被这群乞丐吞食得干干净净。对于吃饱的乞丐,他们脸上浮现着一丝满足和得过且过。对于没吃饱的乞丐,他们仍然在啃咬着尸体的骨头,发丝。
看着那些脸上沾满鲜血,口里咀嚼着人肉的乞丐们。纷纷轰击他幼小的心灵,扭曲着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于是他双眼布满绝望,嘴中喃喃道:“这就是维持生命活下去的理由吗,今天,以别人的死亡换取自己短暂的生存;明天,别人再以自己的死亡换取他对这个世界的留恋。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其自然······”
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老断石桥上的尸骨越来越多,生命越来越少。
那小乞丐变得更加消瘦了,面色愈发的枯黄。眼中尽是绝望,那种绝望是那么的坦然。
······
······
有一天,一辆金光闪闪马车出现在这老断石桥。那车轮上镀的一层黄金和镶嵌的珠宝与这破旧的老断石桥相会接触,形成了一种鲜明的对比。
只见那车轮缓缓碾过,在这老桥上留下一层触目惊心的印记。
这时,还活着的乞丐赶忙围住这辆马车。他们跪拜在地上,双手举在头顶上,嘴里说着祈求的话,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希望之光。可是良久,车内的人没有出来,也没有给他们施舍什么。
突然,又一个人倒下了。闻声,所有跪拜着的乞丐纷纷起身,疯狂的跑向那具尸体。如饥虎饿狼一般,恣意的撕扯的那尸体周身每一寸。
见此,仍坐在那里的小乞丐平静的喃喃自语道:“死亡······真是很可怕吗,为什么他们总是想着怎么活下去呢。生活这样讨厌他们,折磨他们,可是为什么他们依然死心塌地的渴求着活下去呢。与其在这无望的炼狱中受苦,为什么不去离开呢。”
这时,一阵皮靴声响起来,一个老者从那黄金马车内走了出来。只见他他身长九尺,那整洁的头发横插着一根碧玉金簪,发丝黑中夹杂着几丝白色。锋眉利目,肃气凌人。身着一袭黑色绒衣大袍,腰间挂着一个玉佩,一带香囊和一把短剑。慢慢的向这小乞丐走来,来到其身前后,停了下来。
只见他稍稍低下头俯视着倚靠在老断石桥角落的一个小乞丐。
“啊!”小乞丐慢慢的抬起头,疑惑间喃喃自语道。
这老者满脸漠然,神情严肃看着这小乞丐。
两人的身形,身份,穿着,年龄以及境遇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这样他们相互打探着对方······
良久,老者开口道:“你在这里干什么呢。”话声冷冷的,但却不驱人。
只见小乞丐坦然的盯了一会儿老者,张嘴吐出两个字:“等待!”
“等待什么呢?”
“死亡。”
闻声,老者眼睛微微一眯,而后再张开眼睛看向这个小乞丐:“可是对于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生命体来说,从他们出生的那一刻开始,死神便在等待着他们,你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并且等待是最没用的东西,世界之所以像一潭死水,就是因为相互等待着对方的人太多了。由于他们太弱小,所以只能一味地等待,从来不考虑躬行一回。”
“所以到最后,他们的等待只会落空。正如你在等待着死神,却等到了我!”
闻言,那小乞丐吃惊的看了看老者,而后又转过头看了看正吞食尸体的乞丐。如此反复多次,然后低下了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维持生命体活下去的理由是什么呢,为什么生活如此残酷,他们还想活下去呢?”小乞丐问道。
“生命本没有尽头,只是人们过于惧怕死亡本身。慢慢的,死亡便成了生命的尽头。你看他们越是这般挣扎,就越表现出了他们对死亡的恐惧。但是却始终妄想着等待奇迹的到来,但是你看他们还不是一具一具的倒下了吗?”
老者说了一通小乞丐暂时还听不懂的话。
便是这时,那些吞食尸体的乞丐也都吃的差不多了,只见他们满足的靠着老断石桥,睡了起来。
时间一点一点推移着,夕阳落日,大漠又刮起了暴风,暴风扬起了黄沙。夜晚逐渐降临,寒意渐渐袭来。
于是,老者将身上的黑色绒衣大袍脱下,给那瘦小的身躯披上。然后转过身来,向那辆黄金马车走着。边走边说道:“跟我走吧,你会知道维持生命活下去的理由是什么。”
“啊!”小乞丐再次发出喃喃一声,绝望的眼睛中或多或少的带着一丝感激。
良久,他站起身来,跟随着老者走了过去。随后两人坐进马车内,便从这老断石桥离开了。
······
生与死无时无刻的上演着,没有人能够预知,没有人能够阻止。只是强者能够将其稍稍延缓,弱者只能听天由命。比如此刻正熟睡在老断石桥的那些乞丐们,明天谁又会死呢,谁又会被吃呢。直到他们中的最后一个人被活活的饿死,终究他还是逃不出被饿死的轮回命运。而那时这场吃人游戏,也就会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