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后再次来到那棵蝉鸣不休的山苍树下,还是那个老样子,大概正是她青春年华的好时候,像他心中的那个她一样,依旧灿烂明媚。这些年一个人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来了,有的时候不经意一想,青春就那么不声不响地走了,连句招呼都不打。以前很爱记日子,所有值得纪念的日子都写在墙上、笔记本上、空间上,一年到头到处都是纪念日,可就是临了,青春走了,没给记下个日子。
不过还好,记忆里青春开始的那一天还在。
2012年8月31日,夏沧的故事,也是从他第十六个夏天开始的。
“喂,大饼姐?”电话那边传来阵阵杂音,听起来人很多。“喂?能听着我说话不?”
“喂喂,你一等昂,我这儿太乱了。”
“……哦,那行不急。”夏沧手里的按动笔咯噔咯噔点着桌子,额头上涔涔地冒着汗,几缕头发轻轻的贴在太阳穴上。
对面哗啦啦响了一会儿才静下来,“好了好了,妈的刚才本子让人给挤掉了……”
“哦哦,看着我分到哪个班了没?”
“那不必须的?”
“我分到哪个班了?”夏沧挺了挺身子,手下的笔停了下来。
“咳,你刚才叫我什么?”
“嗨呀,芮姐大芮姐,快说快说。”夏沧笔一扔,挠了挠头,头发乱成一团。
“你们老班叫王……那个字怎么读来着,三个水?”
“miǎo……说重点!”
“我不大认识,应该是教英语的……”
“说重点”
“好好好!你和骏骏分到五班了!”
“骏?你说武骏?就我们俩分在五班?”
“对!”,夏沧眼睛一亮,又开始按着手里的笔,继续听芮湘说,“我跟你说啥叫缘分
就你们俩我最挂挂着分到一个班,以后我去找你们也方便,帮我好好看着点他昂。”
“知道了知道了,那你呢?”
“四班,不过不知道教室是不是挨一块的,我一会儿去看看教室,哎呀这样真好。”夏沧脑海里立马补了一个芮湘肉乎乎的笑脸,也会心一笑,“行了不跟你说了,我一会儿还得去找找教室,后天见面再说。哦对了,生日快乐昂,后天见着面再给你生日礼物。”
“啊谢谢,你还……”芮湘干净利落地挂了电话,“记得啊……”
夏沧轻轻放下手机,揉了揉脑袋,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日子过得这么狼狈,要不是芮湘最后提起来,连自己生日都给忘了。如果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去投胎,一定不会挑这天,紧赶慢赶着要开学报到,谁这个时候不抓紧时间补作业还想着给别人过生日?所以夏沧大概是除了春节那天过生日以外收到礼物最少的人了。
“沧子!你成天盯着你爸的手机,你那个眼睛还要不要了?”夏母回家看着夏沧拿着手机发呆气不打一处来。
夏沧吓得浑身一抖,笑着解释道:“妈……我就打了一电话……”
“手机离你耳朵那么远你骗谁呢,快点赶紧过来帮我把土豆削了。”
“怎么又土豆啊,再吃土豆我就好变成土豆了。”夏沧把枕头蒙在头上,听着老妈半天没说话以为没啥事了,一睁眼立马跟老妈那双冒着杀气的眼睛对个正着,“嗨呀……好好好,削!”
夏沧手上的动作眼花缭乱,看着削得挺认真,一大个土豆愣是削成巴掌大,不知道脑子里又在哪开什么车。
夏妈回屋里休息了会,看着盆里削好的土豆,一脸问号,“沧子啊,干啥就捡着小的削?”
夏沧还在继续愣神,夏妈大声重复了一遍,夏沧一个激灵才回过神来。“啊??”
“土豆呢?”
“啊……啊,这儿!”夏沧拿着手里的土豆皮给老妈看。
“这就你给我削的土豆?土豆皮削的比土豆都多?好挨揍了你。”
夏沧后背结结实实挨了一掌,低着头跑到一边,夏妈叹了口气:“得,你削成啥样我给你做成啥样。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没个数……”
“哎……妈,你记着今儿啥日子没?”夏沧一脸贱笑又凑了过来,夏妈一脸嫌弃放下手里的菜刀仔细想了想,“今儿阴历七月十五,那不是中元节么……你这么祸祸土豆,剩下那些土豆皮不找你才怪。”
夏沧一脸漠然,“妈啊……今儿我生日啊。”
“哦。”
“哦?!”夏沧扭头转身进屋子里,夏妈无奈的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啥也没说。
夏妈其实一直没忘今天是啥日子,嘴上不说,其实夏沧的事她都放在心里。
一年前沧子中考考砸了,好不容易才进了十七中,沧子脾气急,跟其他同学关系处的不好,进学校又是倒数,这一年受了多少气都看在眼里。不过沧子很争气,硬是从班里倒数爬了上来,这不分班前最后一次期末杀到班里第一。
总还爱把沧子当孩子看,心眼又缺又直,不过高一这一年,很多苦很多心里话夏沧都一个人放心里,夏妈心里干着急生怕孩子想不开,后来听说高二就文理分班,夏沧总算肯跟妈说说心里话。
晚上一家三口难得围在桌前,不大的小房子洋溢着暖暖的氛围,夏爸斟着小酒,一个人饶有兴趣的看着电视,伦敦奥运会的全民吐槽刚结束没多久,残奥会倒显得正经了不少。
夏妈懒得叫他吃饭,叫也叫不动,索性一个劲儿的给夏沧夹菜,弄得夏沧好不狼狈。
“小子,我告诉你啊……”夏爸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扭头吓得夏沧噎了口饭,“兔崽子你可十七了昂……”夏沧一脸黑线,我个兔崽子你个什么,哦也对,老爹属兔。
“我十六……”夏爸没理会继续说下去,“以后人前人后少说话,少得罪人,夹着尾巴做人……”
“知道了!”夏沧皱了皱眉,显然不是很想听老爹絮叨,浓浓的一股酒气。
“老子我搁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工作三年了,啥人没见过,你个十七岁的屎孩子懂个屁……”夏沧一个不屑的白眼翻过去,口里含糊的说了句,“十六!”
“就算别人使绊子,你再生气别露出来,肚子里长牙……”
“行了爸,我知道了。”夏沧口里的饭越嚼越慢,索性最后放下筷子,坐一旁不吃了。
“你知道个屁……”
“夏海源!你没完了是吧,吃个饭堵不住你个嘴。”夏妈看夏沧脸色越来越差,吼了一句,“行,不说啦……兔崽子还挺争气,拿了个第一,你老爹我有你这么个儿子值了!”
夏爸还想继续说,让夏妈狠狠地瞪了回去。
“沧子,别听你爸搁那儿胡咧咧,指着他那个嘴吐不出个好东西。还是把心安下来,过两天开学了是不是就分班了,和新同学好好处着,稳点慢点,多给人笑脸,别一点到晚绷着个脸跟别人欠你钱一样。好好收拾收拾自己,好好洗个澡,邋邋遢遢的给人第一印象就不好……”
“好啦!妈……你比我爸还能唠叨!吃饭!”夏海源看着夏妈吃堵,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