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每天九点左右。鞋子由夏入秋再入冬,换了一双又一双。我是一个对自己要求不甚严格的人,但却时常在月夜想起老崔的话,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过得开不开心。他偶尔会在朋友圈转发公众号的推文,我每每想和他聊上几句却苦于不知道如何开头,于是这种念头只好匆匆作罢。
“第一排从左往右第八个男生,出列!”
我再也听不到这种能让我热血沸腾的声音了,严厉带着温柔,威严兼顾平和。只是后来我在月夜的风里,在池塘的蛙声里才慢慢体会清晰以至于明确。才终于明白那一种朴素殷切的声音中隐藏的所有感情。?
后来,我建了一个叫“战狼”的跑步群。温温每天会拉很多人进群,当然他拉进来的女生居多,按他的话说,未来他的女朋友说不定就在这跑步群里诞生。
浩根嘲笑他,“说不定你的女朋友还没诞生。”
除了温温这种心术不正的人,大多数的我们不知疲倦地跑着,有时候绕着城墙,有时候沿着马路,有时候追随着一种奇怪的风跑到江风刺骨的江堤,有时候我们也会在学校的跑道上挥洒汗水。
我不知道他们是出于何种的目的,至于我,一是为了监督自己,让自己每次能反省自己的懒散与懈怠。二是,我对锻炼有种刻苦地执着,宁可跑步一上午也不愿坐一上午。
对了,“战狼”的名字是我找一个中文班的同学起的,他叫邹望,他说,“战狼”,多有气势!多么销魂!
“为什么销魂?”我问道。
“总之,你听我的就对了。我们中文班的学生你都不信?”
“对了,你的那个老崔是属什么的?”
“属狗。”
“这就对了,一来还可以纪念你们的老崔,你看,狼和狗是同一祖先,它们的心是连在一起的,对不对?
每当你喊出‘战狼’时,你们就完成了一次对你们老崔的缅怀。对不对?”
此时我看见天边的云和月亮的晕恰好组成了一个心的形状,下意识的就答道:对。
或许我就是那一朵云吧,老崔就好比是那月亮,与他短暂相遇,虽然只有短短的二十天,他却让我对他由恨到怨,由怨到敬,由敬到爱。也因此记得明确,记得清晰。
我望着彼时的秋月,轻叹了一声。
人生亦如水上萍,不知何时复相遇。
老崔啊,此时此刻我是如此的想念你,过滤了你的严肃的嘴角,想起了你的笑。对了,桂花开始飘香了,但今年的仲秋没有月亮,谢谢你陪我的那段时光,让我现在用心地成长。
天气转冷,我自然会照顾好自己,你呢。
说回温温。
因为那天他没有穿迷彩的军训服,因此在熙攘的人群中格外显眼。其实穿黑色的衣服也是不错的选择,不知道他脑子怎么抽筋,穿了粉红色。
学校的领导依次序进场。所有人红光满面如沐春风。两个大型的黑色音响正在播放“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
歌声激昂,这让我突然想到了我小时候。
在我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学校似乎不用戴绿领巾了,要佩戴红领巾。老师告诉我们这个是用战士的鲜血染成的,要好好珍惜。
同时,学校有一个红领巾佩戴仪式。
当时我很兴奋,兴奋点不是因为终于告别绿色了,而是因为六年级的姐姐哥哥们要亲自给我们佩戴红领巾。
我喜欢的那个姐姐也在其中。
她家和我家离得很近,那天回家,她问我,“你们明天是不是有红领巾佩戴仪式啊?”
“是的。”我小声答道。因为她个子比我高,所以我歪着脖子看着她。她扎的马尾是一个很好看的马尾,我只能这样形容它,因为我没看过比它跟好看的马尾。夕阳给它染上了一点点橘色。
“那你明天好好排队,我去找你,然后给你佩戴红领巾。”
我心里很开心,但脸上要表现得有点难为情。
我妈正在准备晚餐,她听到了我们的对话,然后说“快谢谢姐姐。”
我正沉浸与她的对话中,结果被母亲大人硬生生打断了。
“谢谢姐姐。”
这个姐姐姓卢,叫卢倩。我喜欢她很大程度上除了她漂亮,还因为她学习成绩好。我向来是佩服那些成绩好的人的。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把数学学好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作文成绩那么高。为什么卢倩成绩好了还这么漂亮,这么漂亮不说,还这么温柔体贴。
我很喜欢这个姐姐。
当然每个人喜欢她的方式不同。
有人会在路上,开她玩笑;有人会给她起外号;有人会把自己最喜欢的零食给她;有人会和她讨论她最喜欢的动漫;有人会和她一起逗路上的小狗。
我也很喜欢她,我不知道怎么表达,我不善表达。我只能每天放学默默地跟着她,如果有大年纪的学生扯她的头发我会很生气,但我不敢去阻止。如果有人在路上给她起外号,我会悄悄抬起头,然后记住这个人的样子,不和他玩了。
如果放学的路上,她无意间看到我了,她会牵着我的手,然后和我一起回家。路上的人很多,我的脸很红,手心很热。然后我会悄悄地从她的手心里滑出来。
那天佩戴红领巾仪式如期举行。“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正嘹亮地响彻蔚蓝色的天空。不过可惜的是,我成绩不好,没有当“接班人”的资格,于是,红领巾名单里并没有我的名字。
而我听了很久的广播。
听到手心冒汗,心在半热半冷的边缘。当广播最后一句话响起,却不是我的名字的时候,我的心才彻彻底底地凉了。
为此我难过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