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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GAME OVER

戏棚子终于在正式使用前一天修缮完毕,隔壁村的戏班子也在那一天提前过来了。傍晚时分,红霞遍天,哐呛哐呛的锣鼓声响了起来,吸引得村里一票小孩子跑过去看热闹,春丫头兴致勃勃地去了肖长海家,准备拉颜语去看热闹外带散心。

要说那天的事情也过去好几天了,可她一直躲着不肯出门,真不是个办法,怎么也得想个法子,让她变得跟以前一样才好。

春丫头一边想一边进了肖家的院子,察觉到整个院子里空落落的仿佛没什么人似的,她径直去了颜语休息的房间,伸手敲了门,“长海媳妇,你在不在?”

长海媳妇?

在房间里恹恹地等着发霉的颜语差点被口水呛死,她咳嗽了半天之后才应声:“门没关,进来吧!”

春丫头推门进去,一进屋就顺手开了灯,“我说长海媳妇,戏班子那边热闹着呢,我们去看看吧?”

“拜托……”颜语弱弱地抗议,“什么叫做‘长海媳妇’?”

“就是你嘛!”春丫头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我们村的人都是这么喊的,以前喊你什么‘严小姐’,多别扭,上次还出了那种事,所以为了杜绝那种事情的发生,俺们决定喊你‘长海媳妇’,以后你得习惯。”

“我能不能不习惯?”一把“长海媳妇”这个词跟她自己联系到一起,颜语怎么想就怎么别扭,连带的顺便回忆起那天的悲惨遭遇。

看她一脸仿佛痛苦的表情,春丫头连忙岔开话题:“起来吧,你蹲在屋里孵小鸡呢,都快长霉了,出去看看热闹去,隔壁村的戏班子演得可热闹了,村里的孩子们都去了,你也去看看,走走就会把不开心的事情都忘记掉的。”

“……”颜语默默地在心中垂泪。

春丫头,你以为我真的能忘记那天发生的事情吗?

“去吧,起来起来。”春丫头过来坐到床边预备拖她起床。

“我不想去。”颜语连忙朝床里头缩了缩,实在不想出去面对众人那似乎同情的眼神,更加不想看到吴世仁和肖长海那两个家伙,“你自己去吧。”

“唉,算了!”春丫头叹了口气,无奈起身,不过她才走到门槛那,就又再次回头,“不过,我说……就算你再怎么恹恹的,长海也不可能让你回城的,你要是真不想看见那个‘不是人’,我看我干脆叫长海把他赶走算了,再不然,你多挨两天,等长海忙完了村里的事,我估计他的假期也该休完了,你们两个一起回城好了。”

颜语懒懒地躺在床上,悻悻地抬眼看了看她,有气无力地问:“假期?什么假期?”

“长海的工作假期啊,你不知道?”春丫头疑惑地看着她,“长海也真是,怎么都不跟你说说他自己?”

想到肖博之前添油加醋地告诉她之前他所看到的那一幕,春丫头脸上的表情突然暧昧了起来。

长海也真是太猴急了……自己的情况都还没介绍清楚呢,怎么就能贸贸然地对人家下手呢?

难道他表面是不在乎,其实心里在乎得要死不成?

嗯,有可能!

春丫头愈想愈对,抬手若有所思地捏住了自己的下巴。

也许……她该想个办法,把那个“不是人”赶走才是。

不过说来也奇怪,为什么长海媳妇被那个家伙那么轻薄了去,居然都没有赶那个混蛋走人?

肯定是因为她不忍心打击那个“不是人”,所以才没有赶走他!

长海媳妇人真是太好了!

春丫头被自己的想象所打动,两手一拍,郑重地看着颜语开口:“好了,你放心吧,我看我们能不能帮你解决,做长辈的,就是该这个时候出面才对!”

她点头,大步朝门外走去,准备找吴世仁摊牌。

颜语困惑地看了看她的背影,随即再度不感兴趣地把目光收了回来。

房间里的灯亮着,她盯着那灯泡出神,隔了半晌之后,突然翻身坐起,拿起手机就开始拨电话。

电话那边传来的音乐声明明很悦耳,可是对她来说,却仿佛猛烈得可以撞击到她的心脏似的,她忐忑了半晌之后,才听到那边有人开口说话:“喂?”

鼓足了好几天的勇气仿佛突然之间消失了,她嗫嚅开口:“顾……城,是我。”

“你有什么事吗?”电话那头的顾城声音依旧很冷静,仿佛接到她的电话,跟接到其他人的电话一样,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情绪。

“没有。”颜语听出他似乎并不怎么热忱的情绪,一颗心不停地朝下掉,表面上还要做出若无其事微笑的样子,“许久没打电话给你了,打个电话问候一下也是应该的。”

顾城笑了一声,“你现在还好吧?还在龙泉村?”

“你知道我在龙泉村?”颜语受宠若惊。

“你之前说过的,龙泉村,这地名很特殊,记住也不是什么难事。”顾城又轻笑了一声。

颜语的心忍不住剧烈跳动起来,“顾城……”

“嗯?你想说什么?”顾城疑惑地问她。

“没有没有,没什么事,你现在还好吧?还好就好了,我还有事,先挂电话了,再见!”生怕自己会因为心脏缺氧而死掉,所以颜语匆匆忙忙地就挂掉了电话,等到她醒悟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她已经捏着手机发了半天呆了。

她挂了电话?

她挂了打给顾城的电话?

她挂了打给顾城而顾城还似乎心情极好的可以跟她聊下去的电话?!

颜语恨不能一头撞在墙上,把自己这个没用的脑袋撞坏算了!

明明有那么好的机会,为什么她就不能跟顾城好好聊聊,然后……也许……她还可以在彼此谈兴正浓的时候,委婉地、含蓄地点明她对他的喜欢……

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

全部都被她搞砸了。

她什么都没有说出口,甚至连自己这些天内所受的委屈都没有告诉他。

颜语的手指情不自禁地抚上自己的唇,脑海中不期然地再度想到那天所发生的事情。

先是吴世仁,再是肖长海。

他……他们……

她捂住自己的脸,忍不住回想起那一刻,肖长海突如其来地靠近她的那一瞬间……

那个温柔的轻触……

“颜语?颜语?”有人鬼鬼祟祟地潜进了她的房间内,看到她怔怔发呆,便低声喊她的名字,想让她尽快回神。

颜语的视线随着那声音转向了声音的主人,等她看清楚叫她名字的人是谁后,她蓦地一跃而起,在桌子上胡乱摸了一把之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抓着她摸到的东西架到了对方的脖子上,她咬牙切齿,脸色寒得简直像块冰,“吴世仁,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吴世仁看了一眼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梳子,再看一眼盛怒的颜语,脸上赔着笑谄媚地看着她,“我说颜语啊……这样,可就伤咱们俩的感情了啊!”

“伤感情?我跟你有什么感情?”颜语即将怒化为喷火女神龙,拿着梳子的手也加了几分力气。

“我那天也是一时情急嘛,”吴世仁赔着小心,“我也不想这样的,你以为我想亲你啊,我那不是……”

“吴世仁!”颜语怒火中烧,一脚将他踩翻在地,随即翻身坐在他身上,两手揪住他的脖子,恨不得先掐死了他了事再说。

“颜语颜语,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吴世仁叫嚷得活像在杀猪一般,“我道歉,我向你道歉成不成?我向你致以十二万分的道歉,请原谅我吧!”

颜语揪着他的脖子半天之后,终于松开手,愤愤地站了起来。

吴世仁喘了半天气之后终于缓了过来,随即小心地退到安全范围之后,这才赔着笑开口:“其实要说那天的事情,就算我有99%的错误,那剩下的1%也是你的错不是?你看到我做什么事,就当没看到不就成了,非要大声叫嚷……”

“那你的意思是,我是自找的?”颜语的声音冷得简直就像是冰冻过的子弹,寒意迫人。

吴世仁本来想点头,但是随即就在颜语的逼视下连连摇头,“当然不是,肯定不是!”

“说吧,你来找我到底想做什么?我可不相信你是纯粹来找我道歉的!”颜语移开目光不看他,因为她现在只要一看他,就忍不住有暴力的倾向和冲动。

“咳,咳,其实我来呢……”吴世仁小心翼翼地察看她的脸色,“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但是……咱还是按照咱们先前说好的,井水不犯河水,你想你的法子,我使我的阴招,至于最后那块地到底花落谁家,咱们八仙过海,各凭本事,不得中途犯规。”

“你跟我谈条件?凭什么?”颜语冷哼。

“你也不想半途而废不是?”吴世仁挺了挺腰杆,觉得自己应该是拿捏住了颜语的七寸,嗓门也大了许多,“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咱们你好我好大家好,岂不是一举双赢?”

“跟你一举双赢?免了,我还没有那么恶趣味!”颜语气哼哼地看着他,觉得自己的暴力倾向值再度飙升了不少。

“何必呢,要是搞得大家都撕破脸,你也交不了任务不是吗?说来说去,都是为了那块地,”吴世仁见软的不行,索性直说,“总之我会尽快拿了东西走人,当然,如果东西是你先拿到了,我也没话说。”

“你想做什么?”颜语防备地看着他。

“我想做什么……你就不用管了,”吴世仁哈哈一笑,“好了,我先走了。”

看着他极得意地走出房内的样子,颜语气极,手中的梳子狠狠丢了过去,正中吴世仁的脑袋。

“你……”吴世仁被梳子砸得脑后一阵疼痛,气恼回头,看见她那模样之后,又忍了下去,“算了,就当我对不起你好了。”

他揉揉后脑勺,大步流星朝屋外走去。

颜语在房间内怔怔站了半晌后,才颓然坐了下来,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提不起来一点精神。

七叔公的寿宴如期举行,又赶着一个大晴天,从早晨起来,龙泉村就热闹得仿佛是在过年一般,鞭炮声吵得人头疼,一路欢声笑语走到哪里都听得到,村西头神庙旁的空地上,戏班子的台柱子站在新搭建好的戏棚里,咿咿呀呀地正在演一出热闹的戏。

日光渐盛,虽然天气热得要命,但是大家难得聚在一起,有人从村委里借了两台大风扇来,插上电源,对着桌席一通猛吹,于是大家打牌的打牌,聊天的继续聊天,这一天的农活,也算是彻底放了下来。

负责烧饭的是春丫头的妈妈和陈家的表叔,还有几个负责打杂的,厨房里站不下,就干脆在外头支起大锅,菜一道道朝桌上面端,名字取得吉祥又如意,又烧了两大锅蜜枣百合银耳粥,既漂亮又好吃,彩头又好,于是一堆小孩围着锅台转悠,手里捧着碗,不时地央求“再给添点吧”。

年迈的七叔公自然早被人恭送到了上席,两侧陪的都是村里头的长辈,虽然七叔公去年动过手术,但是如今看来身体恢复得甚好,再加上人逢喜事精神爽,看起来红光满面的。

不时有人过去敬酒,等轮到肖长海的时候,却有人笑着起哄:“长海,把你媳妇带着,一起跟七叔公敬个酒啊!”

“就是就是,七叔公肯定会欢喜的。”有人随声附和。

肖长海回头看向颜语,此刻她跟春丫头以及春丫头的姐姐坐在一起,也不怎么笑,就是闷着头在搅自己的那碗粥。

还是为了前些天的事情发闷吗?

肖长海盯着她仔细看了半晌,拿着酒杯就走了过去,到她跟前后微微俯下身子与她耳语:“走吧,大家都看着呢。”

“我不想去。”颜语闷闷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但是目光在触及他之后,就快速地垂下了头去。

“你是不想去,还是不想见我?”肖长海认真地看着她。

不是没有发现她的异常,从那天之后,她就总像是在躲着他似的,能不与他打交道,她就尽量不在他面前出现。

她在躲什么?

“我……不想去而已。”颜语窘迫地垂着头,轻声回答他的问题。

“那你抬起头看着我,跟我说你不想过去。”肖长海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颜语听他这么一说,越发窘迫起来。

是,吴世仁强吻了她之后,她愤怒地发了一次火,可是对于肖长海,她的态度却不太相同……她总是下意识地想要逃,或者是催眠自己根本没有发生那件事情,其实他并没有吻过她,一切都是她的错觉而已……

但是她却情不自禁地想要躲着他。

看到他就会想到那天的事情。

于是会尴尬,尴尬到一颗心忍不住都会揪起来。

“抬起头来看着我,跟我说不想过去。”肖长海依旧站在她身边跟她说话,并没有要走开的意思。

颜语突然有点恼了。

这个人怎么这么可恶,都说了不想过去,他还这么咄咄逼人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她气冲冲地抬头,“我都说我……”

目光与肖长海的视线所相触的那一瞬间,“哄”的一下,莫名的红晕烧得她满颊都是,肖长海于是得以眼睁睁地看着面前那张清秀漂亮的脸仿佛突然打翻了红墨水瓶似的,染了大片大片的红晕。

娇艳欲滴。

他一瞬间,心里居然只想到这个词。

颜语见他不错眼珠地盯着自己,很容易就恼羞成怒了,“你看什么看,没看过啊!”

“看看也不许?”肖长海看着她此刻的表情,突然觉得心情极好。

“你……”颜语瞪着他,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春丫头的姐姐捂着嘴偷乐了半天之后,看到他们此刻这模样,于是顺手推了一把颜语,“快点过去吧,七叔还等着你们去敬酒呢,别磨蹭了。”

颜语被她这么一推,身不由己地朝肖长海倒了过去,肖长海伸手利落地接住她之后,拉着她起身就走,颜语一时不察,就那么被他给拖走了。

他们这么一路走过去,顿时吸引了无数人的眼球,吹口哨者有之,大声调侃者有之,更有甚者,有人大声吆喝:“长海,你说你敬的这杯酒要是喜酒多好,保不好七叔他老人家一高兴,活到一百二十岁!”

肖长海面不改色,微笑点头,“是啊,我也这么想。”

颜语又羞又气,却还是不得不勉强堆起一张笑脸,跟所有见到她就打招呼的人微笑示意,尽职尽责地做她的“长海媳妇”。

肖长海拖着她一路招摇地走到了他口中的“七叔公”面前,倒了酒,对着那坐在最上首的老人家笑着说:“七叔公,祝你老人家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有人过来顺手拿了杯酒给颜语,颜语疑惑地看了那人一眼,“干什么?”

肖长海捏了一下她的手,随即挑眉示意,“给七叔公敬酒。”

“跟我有什么关系?”颜语白了他一眼。

“你说跟我有什么关系?”肖长海也斜眼看她。

就这么一耽搁,坐在上头的老人家就注意到了他们两个之间的眉来眼去,暗潮汹涌,顿时呵呵笑了起来,随即对颜语招了招手。

“我?”颜语疑惑地指了指自己,看了看坐在上头的老人家,又看了看肖长海。

“长海媳妇,七叔喊你呢,还不过去?”陪坐在另一旁的一个老人家喊了她一声。

“我?”颜语怀疑地再度看了看肖长海。

肖长海轻咳一声,“过去吧……要是七叔公他拉你的手聊天的话,你自己要知道该怎么脱身。”

“哦。”颜语点了点头,丝毫没有注意到肖长海说“拉你的手”这四个字时的古怪表情。

看了看坐在上头的那老人家慈眉善目的样子,颜语定了定神,朝他走了过去。

肖长海无奈地耸了下肩,目送她过去。

“过来过来。”七叔公心情很好地招呼颜语坐到自己身边。

颜语对他笑了一笑,坐到了他身旁。

只是她这边才坐下,这位七叔公“老人家”就已经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方式,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并且笑眯眯地看着她说:“严家婶子生的好女儿啊,我之前见的时候还是个小丫头片子,现在一见,呵,都长成大姑娘了。”

颜语干笑两声,试着从他手中抢回自己的手,可是没想到这位老人家看着瘦瘦小小,怎么力气那么大?她硬是没有抢回来,只能被迫地被他拉着手,活像是马戏团里的猴子一般,任他围观。

“来来,跟七叔公我喝杯酒。”老人家空出来的一只手拿了杯酒放到了她面前。

颜语把自己刚才带过来的那杯酒给他看,“我已经有酒杯了。”

“你说什么?”老人家也不知道是真的耳朵有问题,还是分心了,问了她一句。

颜语凑近他耳边说话:“我说我已经有酒杯了,那杯酒七叔公你留着吧。”

“好,好!”七叔公笑眯眯地点头,一脸开心的样子。

底下开始有人窃窃私语:“哎呀,看来七叔公看上长海家媳妇好玩了。”

“就是,你看七叔他高兴的样子!”

“可怜长海媳妇啥都不知道,今天一准被七叔公他老人家给灌醉不可!”

“都那么大一把年纪了,看到年轻姑娘还那么兴奋,七叔他老人家也真是……”

嘻嘻哈哈,咭咭咕咕,其实大家都把这老人家当小孩宠了。

肖长海一张脸板了起来,唇角浮现一抹苦笑。

肖博鬼鬼祟祟地不知道从哪里溜了过来,“小叔,你就看着未来小婶被这么轻薄?”

“那要我怎么做?那是我七叔公。”肖长海很好地收敛起了自己的情绪,只是当他再一次“不小心”地朝那方向看了一眼后,却倏然发现七叔公正在一遍遍地摸颜语的手!

唇角蓦地抿了起来,咬肌浮凸,清晰可见。

“老而不死是为贼也,”肖博没大没小,“老糊涂的人了,你跟他算什么辈分,人家说老小孩老小孩,说的就是他。反正我提醒过你了,要是等会儿未来小婶出什么事,可别怪我没说啊!”

他说完之后,别有深意地看了肖长海一眼后,蹦蹦跳跳地就走开了。

肖长海盯着已经被七叔公灌了三杯酒的颜语,终于不再犹豫,大步走了过去,一把抓起颜语,皮笑肉不笑地对七叔公说:“不好意思,七叔公,我找我媳妇儿有点事,你坐着慢慢喝啊!”

说完之后,几乎没等人反应过来,肖长海抓着颜语就火速闪人了。

走出好远,还能听到七叔公在喊:“等会儿把你媳妇儿再送过来啊!”

颜语甩开他的手,横眉怒目,“谁是你媳妇儿?”

肖长海静静地看着她,眸子深不可测,半晌后才悠悠开口:“不就是你吗?难道你想说不是?”

她的确不是!

颜语气哼哼地这么想,但是一想到头儿的重托,她就说不出来了。

不,不!

也许她说不出来,更因为她只要一抬头,就能对上肖长海的眸子,那双黑色的、仿佛比其他人都要深上许多的眸子。

就是那双眸子,让她说不出来别的话来。

“好了,不能喝酒的话就少喝一点,自己玩或者找隔壁小阿姨去玩都好,”肖长海看着她脸上因为喝酒而微微泛起来的红晕,下意识伸出手放在她耳边,拇指无意识地蹭了蹭她的颊,“我先去忙了,你离七叔公远点。”

他对她微一点头,随即就转身走开了。

怦怦!怦怦!

是什么东西跳得这么剧烈?

是什么东西发出这么大的响声?

颜语茫然了半晌之后,才突然醒悟过来。

那是她的心脏,正在超负荷地跳动着,发出难以想象的巨大噪音。

席宴一直开到晚上,流水一般,这桌完了,那桌的人又坐满了,觥筹交错,笑语喧哗,其实大家也不是为了吃,就是图一乐子,这不,有几桌开始的时候甚至放着饭菜没吃,反倒是摸出扑克来打,谁赢了谁才能去吃上一口。

颜语记着肖长海的交代,所以吃得差不多就想回去了,但是架不住七叔公满桌子乱找“长海媳妇”,结果她走到半路就被人又给拦了回去,送到了七叔公那一桌。

肖长海看到她去而复返,头疼地看了一眼又开始兴奋的七叔公,然后给颜语递了一个眼神,准备出手帮她一把,好让她尽快回去。

谁知道七叔公看出他鬼祟,连忙把话先撂了出来:“我说长海,你小的时候,是谁把你从河里捞出来的?”

“是七叔公你。”肖长海苦笑。

“那你上后山树上掏鸟蛋,结果被母鸟啄得满村跑,是谁救了你?”七叔公一挺肚子,佯装生气。

“是七叔公你。”肖长海再度苦笑。

“我知道你心疼你媳妇,但是借给七叔公一下就不成吗?”某位老人家开始耍赖了。

“可是……”肖长海还想说什么,但是很明显,对面的老人家根本不想给他开口的机会。

“好!就这么说了,长海媳妇,过来坐我这边!”七叔公转脸笑眯眯地抓住颜语在自己身旁坐了下来。

颜语愣愣地坐了下来,半晌才冒出一句:“多谢七叔公厚爱。”

“不客气,不客气!”七叔公笑眯眯,随手抓出一瓶啤酒朝她面前一放,“来,喝酒!”

“我……”颜语犯难地看着那瓶啤酒,下意识将求救的眼神抛给了肖长海。

肖长海接到她给的信号,心下一热,蓦地站起来,“七叔公,别为难我媳妇儿成不,这瓶酒,我替她喝!”

他说着话,伸手就把那瓶酒拿了过来,二话不说,咕咚咕咚地就给灌了下去。

七叔公看得是眼花缭乱,目瞪口呆,等他喝完之后才想起来数落:“你这小子……”半天后都不知道该接什么,末了突然想起来那天肖博告诉他的事情,“你这么疼你媳妇儿,那天怎么还让人把她给轻薄了去?那个臭小子是谁,拎出来给我老人家看看!”

他这么一说,众人顿时都回想起之前的事情,立即就有人把吴世仁从吃饭桌上给揪了出来,一路送到了他面前,“表舅爷,就是这家伙欺负长海的媳妇儿!”

“过来过来!”老将出马,一个赛俩,所以就算吴世仁面对他不怀好意的笑容再想逃跑,也不敢真的出手推开他。

万一不小心推出来个三长两短,谁负责?

“来来来,喝酒喝酒!”七叔公抓住吴世仁不放,同时吩咐人上酒,而且还不忘记数落吴世仁,“原来是你这小子,我们龙泉村的媳妇,也是你能招惹得了的吗?也不掂掂自己几斤重,话说要是放到我年轻那会儿,你早就不知道被打成什么样了!”

“老人家,”吴世仁被灌酒灌得脸色发红,舌头都快大了,“你……你这不是欺负我们外地人吗?”

“这里是龙泉村,俺们就是爱欺负你们外地人,怎么着,不行吗?”七叔公肚子一腆,恶霸架势十足。

“成,成!”吴世仁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认命地继续灌下递到他面前的啤酒。

七叔公笑眯眯地看着肖长海跟颜语,“长海媳妇,你看,这仇呢,我也帮你报了,你往后就跟我们长海好好过日子啊!”

颜语的脸顿时红了一大片,不小心接触到肖长海的视线,就连忙脸热心跳地赶紧移开,却又在不经意间,发现他唇边所挂的那一缕浅笑,而让她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只能怔怔地看着他发呆。

七叔公自觉自己做的事情十分得意,于是拿起酒杯继续喝酒,喝到兴头上,就在他似醉非醉的时候,他突然隐约记起一件事来,但是那事情到底是什么,他却似乎又有些想不起来。

肖长海注意到颜语的目光,轻咳一声:“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哦!”颜语突然醒悟过来自己在做什么,顿时尴尬得恨不得当场挖个洞钻进去。

“嗯,路上小心。”想到她刚才那种痴痴的眼神,肖长海自己也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

“知道了。”颜语极快速地转身,抬脚就要离去。

“啪”的一声响后,七叔公突然提高了嗓门叫嚷起来:“长海,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村东头那块地的地契放在哪里了!”

“放在哪?”肖长海、颜语、吴世仁三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一起嚷出了声。

“就在这座庙里!”七叔公伸手一指,正中不远处的那座神庙。

要说起村东头的那块地的归属,可以说是一言难尽,简单一句话来说,就是当年本该本该分给七叔公一族的时候,被人发现地契失踪了,于是这块地就被回收,成为村里的公共资源,而七叔公的父亲,也因为保存地契不力而莫名其妙地成为了他那一族的过街老鼠,受人指责,他一怒之下,带着老婆儿子索性外出求生。直到多年以后,七叔公一人孑然归来,继承了父亲的破烂宅子,安置了父母的骨灰,就此重新落户龙泉村。

但是所谓家无薄产难生活,何况他身体又不好,做不得重活,以前的老婆死得也早,而且没有留下一儿半女的,所以这么多年,七叔公的生活一直是村里人帮忙接济着。

如今他这么突然一醒悟,终于想起来是幼年时的玩笑,将他觉得好玩的重要的东西寄藏在了神庙里。

只是如今哪怕找回地契,也没有办法挽回当年的错误,于是好好一个寿宴,就在七叔公老泪纵横的一幕中结束了。

众人感叹喟叹,收拾好东西之后,也各自散去。

白天的热闹喧哗褪去之后,村子里顿时陷入一片安宁之中,偶尔有狗儿轻吠的声音,但是不多时也就安静了下来。

繁星满天,夜风徐徐吹过田里的庄稼,带起一片“哗哗”的声音,配合着远处黑黝黝的场景,倒是别有几分聊斋的气氛。

有一个人影,悄悄出现在村道上。

他鬼鬼祟祟,蹑手蹑脚,直奔村西头的神庙而去。

进了庙之后,他东翻西翻,轻手轻脚,似乎正在找寻什么东西,只是找了半天之后,却并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奇怪,到底藏到哪里了?”他自言自语,“一个小孩子,还能掘地三尺把东西藏起来不成?”

他若有所思,不经意时,一脚绊到什么东西,只听得“啪”的一声响,顿时引来另一道声音:“谁?”

是个女声!

“你是谁?”他忽地一下藏起身形,末了想一想刚才那声音,有些惊疑地试探,“颜语?”

“吴世仁?!”那声音再度响起,随即黯淡天光里,便现出一个窈窕的身形。

被窥破身份的吴世仁见她出现,索性也大大方方地站了出来,手中电筒打开晃了一下,看清楚的确是颜语后就关了灯,“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你不也在这里?”颜语冷哼,“装醉很过瘾是吧?我就知道你这个人是不可能把这么好的机会白白让给我的,没想到你这么阴险!”

“好说好说,咱们都是各为其主!”吴世仁低声一笑,“不过现在我们都在这里,要怎么算?不如这样,你找你的,我找我的,谁找到了就归谁!”

“好!”颜语听他话音一落,立即借助手中的电筒继续翻找起来。

“动作还真快!”吴世仁嘿嘿笑,“不过也是,你要是不快一点,说不定很快就被人绑着去结婚闹洞房去了,到时候你想走的话只怕也晚了!”

“我乐意,关你什么事?”颜语不想理睬他,但是只要他一开口,她就忍不住想要打击他。

“是,你乐意就好,你说我怎么就没这么好运气呢,就不能遇到一个人说我是她的未婚夫,这样的话,我也找个好名义顺理成章地留下来,不用像今天这样被人灌酒灌个半死!”吴世仁一半讽刺一半挖苦地跟她继续说话。

“是啊,你没我幸运,跟我同公司的人包括我们头儿都是被人大棒子赶出龙泉村的,就我一个人留了下来,不但留下来,人家还包吃包住,待我好得不得了,你羡慕也没用!”颜语完全不受他打击。

“你说你胆子也真够大的,怎么敢冒充人家的未婚妻,你就不怕那人提前把你给××了?怎么不怕人家正牌未婚妻跑过来揭穿你是个骗子?再说,你这样,不是欺骗人家感情吗?我看那个肖长海,似乎对你有点意思。”说到这一点,吴世仁倒还是真的想不通。

颜语挑眉冷笑,“那是我的事,不劳你费心,他对我有没有意思我才不管呢,总之我完成任务后,第一时间飞奔回城,离这个龙泉村有多远就走多远,我管他呢,他爱喜欢谁就喜欢谁去,跟我完全没关系!”

“你说的是真的吗?”就在她的话音落下之后,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颜语瞬间寒毛倒竖,只觉遇上了这辈子大概最惊悚的事情。

“啪”的一声轻响,灯光大亮。

原来庙门靠左的墙壁上有一个开关——颜语这般想着,眼神却不可控制地一点一点被拉到那开关偏右的地方。

那里站着一个人。

此刻那人用着一双颜色比常人略深的眸子正看着她,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但是那双眼睛,却几乎涵盖了他此刻所能表达的所有含意。

颜语张口结舌,说不出一句话来。

“噔噔噔噔噔噔——”

她的脑海里响起了游戏结束之前的音乐声,满脑子里只有一个恐怖的念头。

上帝,Game over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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