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说白了也就三句话,一是为了活命,二是为了护财,三是为了浑水摸鱼。可是真要这么说出来,怎么就那么难听呢。方一平暗暗地腹诽。
“当今逆阉横行,正直之士纷纷侧目,积重之下独木难支啊。不瞒贤侄你说,我朝当今已经不比太祖定鼎之时了,方正之人不容,腥臊邪僻并用。而今逆阉窜政,皇帝不理政事,寻常大臣已经难得陛见了。空有志向不得施展,而灾厄不测随时降临。当此之时,已经呈现末世荒政之兆。我问贤侄你此行,其实还有另一层意思,贤侄啊,都说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方今乱世之造,贤侄又有如此不世之才,与远见卓识,有无治国平天下的想法呢?”
“呃……”方一平老脸一红,心说不是吧,我一没官宦出身,二没参加科举,三没举旗子造反,你老爷子突然给我来这么一出,这算是提拔同乡的意思呢,还是朝廷实在无人,这就要在矮子里面选将军?
何况,这退居二线的老相爷,说这么些个玩笑话倒是可以理解,毕竟作不得数,那自己能不能当得真?而且我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药材贩子,修身齐家还是能努力做到的,治国平天下,是不是对自己要求太高了呢?
当然这些话他没有明说,只是在肚子里面转了七八个圈圈。
见方一平沉吟不语,沈鲤先自笑了起来,说:“是不是老伯我这么说吓着你了,想想国家大事与平民何干,确实一般人都不太能接受的。我也是和贤侄有了沟通来往,才敢这么说说。你姑且随便听听,只当一个老人的闲话罢了。”
“沈老伯多虑了,刚才那些话出得你口,入得我耳。小侄心里对老伯的抬爱感激涕零,无以言表。非是小侄不想担当国家大事,实在是因为小侄出身贫微,既无能力也无机缘参与这些事情,所谓‘肉食者谋之,又何间焉’。当然将来如果有机会,小侄也愿意试上一试,总不能看着我大明百姓陷于涂炭。”
沈鲤抚着胡须,呵呵地笑起来:“果然是个好材料啊,可惜了啊可惜了,发现的太晚了一些。”点点头,举起茶杯道:“贤侄,机缘这东西既要等,也要靠人为的。不过暂时还不必想那么多,小侄你有平天下的心思也就成了,暂时确实考虑不了那么多的。说起来,我倒有些事情托与贤侄的,不知道贤侄可有兴趣一听?”
“老相爷,老伯你说的,我一定会尽力完成。能力不至的,想来老伯也不会苛责的吧。好茶,好茶,我敬老伯。”
沈鲤一口喝干,拿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点点划划:“北人军略,暗报于我。”又顺手一把擦掉。方一平点点头,站起身抱拳道:“老伯,既有安排,晚辈就不再耽搁了。我这就安排人手,迅速了结这边账务,即刻出发。具体情况候晚辈消息就是。”
沈鲤赞许地点点头:“做决定干脆利索,轻重缓急果然都拎得非常清楚,如此甚好,老夫甚慰啊。也不急在一时吧,廖管家和他们在外面吃好的去了,难不成咱们爷俩合该在这儿喝茶饿着不成?走走走,喝它个三五十杯去!”
“如此也好,就依老伯。”方一平也不推辞,喝干茶水,迈步出来。
沈鲤带头,从北侧角门出了后院,方一平跟着出去,举目一看,外头却是豁然开朗,一派明净的湖水扑面而来,几点枯荷擎着伞盖,在微风中摇曳。水面波光凛凛,涟漪不断。更远处已经是几点农舍,一带远山,简约含蓄得宛如一幅水墨了。
沿着围墙边小路,在垂柳底下漫步而行,一边走着沈鲤一边感叹:“我是年纪大了,同志难遇,加之坎坷波折故而志向消磨,加之也贪恋这里几分湖光山色,未免这几年落魄了一些。再这么困顿下去,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再想出门,想都艰难了呢。”
“老伯未免自谦太过啊,小侄还指望得老伯指点迷津哪。”
“那是,该出手时老汉一定不会袖手旁观,你只管前去,离开归德之前,我与你修书一封,冀将来或有一用。”“那就更有劳老伯啦,回头我一定多敬老伯几杯酒,为这知遇之恩,也为这权权之心。”
“好!好!好!”老沈很是开心,青黑脸膛笑得更黑了,“贤侄你看,前面这醉月居,就是他们聚会之所,我们赶紧去,晚了被他们吃空了就不美啦哈哈哈哈。”
“那就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