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臣之女?荣宓眼中一惊,看着沉汐云离去的身影,耳边传来她得意的狂笑声,一口鲜血呕出,洒了眼前一片通红,下腹的血色蔓延,很快将她的裙子染成一片血红,她挣扎着向外面爬去,剧痛无处不在,她眼前渐渐变得模糊。
水榭的大门开启,被拦在外面的苏珏眸色一震,透过屏风,他看见荣宓狼狈的伏在地上,倒在血泊之中,他的拳头紧握成拳,他喊住正欲离开的沉汐云,眸中泛着冷冷的寒光,“云嫔娘娘,你好狠毒的心!你竟然想置她于死地?”
锦云被侍卫钳制而动弹不得,她此刻双眼喷火,恨不得扑上去将沉汐云这个女人碎尸万段!
“是又如何呢?你该庆幸你还活着。”沉汐云慢悠悠的走向他,美眸流转的睨着苏珏痴痴的笑着。
当她看到荣宓身边躺着的人竟然是耶律靖安,而不是苏珏的时候,整个人吓得心惊胆颤,虽然苏珏侥幸没有落入圈套,可是一点儿都不影响结果。
苏珏眼底都是森冷,“放微臣进去!”他要救荣宓腹中的孩子,她向来把孩子看的那么宝贵,怎能眼睁睁看见孩子就这么没了……身边的侍卫依旧纹丝不动,他眼神闪烁如毒蛇,“皇贵妃纵使有千万个不是,但孩子是无辜的!”
沉汐云看了他一眼哈哈大笑,“苏珏,你认为她的孩子还能有救么?更何况,她不知羞耻的与人私。通,依本宫看,兴许那孩子是她与被人珠胎暗结所孕,苏太医,本宫奉劝一句,闲事莫管!否则本宫对你不客气!”语气中含着浓浓的警告。
心痛无比却又束手无策,一滴泪无声的从苏珏的眸中滑落,侍卫擒住他将他带离了这里。
沉汐云转身看了一眼水榭地上半死不活的荣宓,红唇划过一抹无比阴冷的笑容,“来人啊,把她送去冷宫安置!”
锦云想过一千个一万个结果,都不曾想过皇上会这么冷酷无情,这分明就是个圈套!可皇上被沉汐云这个女人鬼迷了心窍,误会了小姐,她张开嘴巴往侍卫的胳膊上狠狠咬去,后者因为吃痛而撒了手,锦云用尽全力奔向气息奄奄的荣宓身边。
就在这时,漆黑的天空风卷云涌,闪电在天际破空而出,沉汐云似笑非笑看着锦云,朝着正欲上前捉捕的侍卫摆了摆手,“既然她这么忠心,就让她在冷宫伺候这个贱人一辈子吧!心砚,我们走!”说完,由心砚扶着袅袅婷婷的走了。
血,触目惊心的血,锦云跪在地上,看着满手的血迹,她浑身颤了颤,像是被什么狠狠抽了一下,失声痛哭,“小姐!”
她的心好恨好恨。冬夜静谧的夜色里,忽而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围在水榭外面的侍卫无一不吓破了胆。
而那一边,耶律靖安被秘密带到了一座囚室,阴森森的十分骇然,铜墙铁壁上挂着琳琅满目的刑具。
褪去外袍,耶律靖安双手双脚被捆绑在十字架上,侍卫执起长鞭铁血无情的朝着他身上招呼着。
他被打的满嘴都是血,四肢百骸流窜的剧痛顿时抽得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台阶上走下一个身穿玄色长衫的男子,只见他的右脸有一道一尺长的疤痕,囚室的人纷纷停下来向他跪拜,“秦统领!”
来人正是皇上的左膀右臂,他一双阴鸷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北漠世子,即便浑身脏乱却依旧掩不去他一身风华,秦御冷冷的看着他,薄如蝉翼的嘴角划过一抹嗜血的笑容,“世子妄想着会有人救你出去么?”事情的来龙去脉他都已经听说了。
想不到堂堂天佑王朝的皇贵妃竟与番邦世子做这等不堪入目,有辱皇室声誉的事情!皇上又岂会轻易饶过他!
更何况,前些年在边关,怡亲王为了杀敌,战死沙场,就是死在了北漠大将的手中,此仇此恨,不共戴天!
想到这里,秦御的眸子变得沉了几分,吩咐着囚室里的众人,“皇上有令,百般折辱此人,但要留他一口气。”
“是!”众人面面相觑,但还是沉稳的应了一声。既要打又要不能打死他,为难的这些人愁眉愁脸的叹了口气。
秦御交代完一切便又沿着阶梯上去了。
一夜未归的世子,让随行而来的长庆殿众人惶惶难安,直到一大群手持明晃晃火把的士兵将他们重重围住,诃德这才知道了世子殿下出事了!他拔出腰间的弯刀怒指那穿着盔甲的总兵,“世子殿下是不是被你们抓走了!”
林总兵乃是掌管皇宫安全的最高统领,他看也不看诃德,一声令下,士兵们举刀杀向诃德众人。
一场厮杀,在所难免!淅淅沥沥的雨渐渐的越下越大,士兵人数之多让诃德瞠目结舌,他虽然身经百战,但是赤手空拳的他却难敌来自四面八方的敌人,更何况随行而来的部下一个个死在这些士兵的手下。
诃德带着幸存的部下逃进了大殿,死死抵住了大门,他的心乱如麻,世子被抓,他还有何颜面再回到北漠?
与他肝胆相照的好兄弟术敕看出了诃德内心所想,他紧紧抓住诃德的胳膊急声说道,“这里由我们挡着,你快逃回去,通知大王,派人来营救世子殿下!”这是眼下唯一的办法了,世子殿下对术敕不但有救命之恩还有提携之恩,这一次权当他舍命报答世子殿下了。
诃德一个粗人还是被感动的泪水涟涟,他紧紧的抱住术敕这位好兄弟,声音哽咽,“你放心!我一会救世子于危难之中!”他重重的拍了拍术敕的肩膀,目光涌起一片悲痛之色,外面传来铺天盖地的的撞击声,他咬牙捡起地上的弯刀从另一处的窗户逃了出去。
最后一道防线还是被人攻破,包括术敕在内的七八人都被林总兵的人斩下首级,血溅三尺。
林总兵数了数人,惊觉少了一人,那就是逃之夭夭的诃德,此人定是趁乱逃走,回去通风报信了!不好!
他连忙下令封锁宫门,更飞鸽传书通知任何一个通往北漠的关卡。声称,见到此人,格杀勿论!
皇上私自扣下了北漠世子,还将他打得遍体鳞伤,传出去丁引起两国交战不说,遭殃的还是无辜的老百姓。
天子之怒,谁也难不住!深夜,养心殿还是灯火通明一片,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臣跪在天子脚下,求他三思而后行。
“皇上,世子万万杀不得啊!”张易初一心为国为民,并不是说他这个人胆小怕事,而是他向来深谋远虑,于是听说皇贵妃与北漠世子的丑事之后,找了几位交好的官僚入宫求见皇上,希望他慎重考虑处理北漠世子。
朱亦渲盘膝坐在榻上,耐着性子听完这些老臣所谓的建议,嘴角划出一抹冷笑,眼底闪过一抹不屑之色,“朕有雄狮百万岂会怕了一个小小的北漠?耶律靖安欺人太甚,朕岂能善罢甘休!朕心已定,诸位爱卿不必再多言了。”
为了黎明百姓不再饱受战乱之苦,他与北漠签订了停战协议,可是现在……这一纸协议将不复存在!
“皇上--”张易初瞪大了双眼看着皇上亲手撕毁了那张协议,他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朱亦渲淡淡的瞥了一眼他,眸中的不悦之色显而易见,张易初微微叹息,拱了拱手和几位大人垂头丧气的出了养心殿。
辗转反侧,一夜无眠,他的心里始终空落落的,一闭上眼就是荣宓倒在血泊中的景象,他猛地一震,孩子……
“来人啊!”长夜漫漫,窗外漆黑一片,他瞄了一眼滴漏,现在也不过是丑时。
不一会儿就看见李珏小跑着走了进来,“皇上有何吩咐?”他的心里还纳闷皇上怎么刚入睡不久就这么早醒了。
朱亦渲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怒气,故作平静的问道,“她的……孩子怎么样了?”
那个‘她’,李珏自然知道指的是谁,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皇上的盛怒伤了皇贵妃的心,只听他低低一叹,“孩子没了。”太医赶去的时候,胎儿已经保不住了,冷宫本就湿寒,再加上皇贵妃刚流产,一不小心就会落下一辈子的病痛。
心,蓦地便停跳一拍。
朱亦渲的心颤了颤,脸上的表情讳莫如深,他甚至可以想象出她痛失孩子后的伤心欲绝,而这一切都是他亲手造成的,他是罪魁祸首,他扼杀了自己的孩子,可是他也被自己最深爱的女人背叛了,羞耻,耻辱,他快要窒息。
荣宓对李珏有恩,他不也希望荣宓一辈子待在暗无天日的冷宫受尽苦楚,思量一番,李珏又言,“奴才听去冷宫的太医说,皇贵妃……”不经意瞥见皇上眼底的不悦,李珏李珏改了口,“荣氏受了很大的刺激,恐怕以后……很难再有身孕。”
‘轰’的一声,朱亦渲只觉得耳朵一直在嗡嗡作响,眼前一片模糊,天旋地转,耳边传来李珏的惊呼,“皇上你怎么了!”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带回过神来,朱亦渲不由苦涩一笑,明明的恨着的,可为什么他的心底还是这么失落。
李珏深谙皇上的脾性,一旦是认定了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更改,说出去的话更不可能再收回,他毕竟是九五之尊的天子啊!
滴滴答答的雨声一直下个不停。阴暗潮湿的屋子里,荣宓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痛的清醒过来,又是第几次迷迷糊糊的痛的昏死过去,她的心犹如撕裂了一般疼痛,未出世的孩子还是没能保得住,最终化为一滩血水归去。
她死死的抓住锦云的胳膊,紧紧的咬着毫无血色的唇,眼角的泪水簌簌滚落,万念俱灰,生不如死大抵就是这种滋味吧!
可是她还活着。环视着身处的这间破屋,只见年久失修的房梁布满蜘蛛网,呛人的灰尘铺天盖地,屋漏偏逢连阴雨……
难道她就这样甘于认命么?不!她唯一知道的是自己不能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了,沉汐云设计陷害自己,皇上被人蒙蔽了双眼,对她失望透顶,废妃,贬为庶人,冷宫安置。她怆然一笑,原来自己也是众多皇妃中的沧海一粟。
原以为这样惨淡的光景,她一辈子都不会经历,可是还是敌不过那一双双嫉恶如仇的豺狼虎豹,非要等到她无还手之力才称心如意。原来,她还是太嫩!可是她不信自己的这一辈子就这样凄凉度过,她不甘心!她不信,沉汐云能厉害到只手遮天的地步,所以,她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她还要看看沉汐云那个贱。妇,会有怎样的报应!
“啊!!”她捶打着坚硬的床板,发泄着心中的满腔愤怒,她凄厉的哀呼着,躲在檐下躲雨的乌鸦吓得扑腾扑腾的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