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绿萼不知为何会想起了当年的往事,如今岚妃得偿所愿迁出了皇宫,入了寺庙修行,从此常伴青灯,不问红尘往事,这就是对岚妃来说最好的结局。离了这吃人的皇宫,未偿不是一件幸事?
“你,退下吧。”揉了揉酸涩的眉心,她淡淡的说道,现在她只想好好静一静,再谋划谋划未来之路,她与皇后之争,还未尘埃落定。
舒颜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竟然这般轻易地放了自己,不由微微一愣,看向若有所思的云贵妃,连忙起身徐徐退了下去。
长乐宫。
午时,荣宓腹部开始绞痛,疼的浑身直冒冷汗,唇色发白,额头浸出细密的汗珠,锦云急得跺脚,拧着眉连忙遣了腊梅去太医院宣太医。
褪去外袍,锦云扶着她上床休息,又拿了巾帕拧干轻轻擦拭着她的脸颊,荣宓皱着眉,胃钻心的疼她裹着被子浑身蜷缩在一起。
锦云咬着唇,对着同样急得满头大汗的苏晟急声说道,“你去养心殿走一趟,把皇上找来,如果有人拦你,务必找御前侍奉的太监李钰!”
苏晟连连点头应下,掀起袍子一溜烟的跑了出去,锦云双手合十在心中默默祈祷着上苍,希望小姐不要有事……她的手一直在哆哆嗦嗦。
腊梅跨进太医院,看见里面忙得不可开交的太医,拉住一个太医哭诉道,“荣嫔娘娘突发疾病,腹痛难忍,还请太医跟随奴婢走一趟……”
那太医一听是长乐宫的荣嫔,两眼放光,执起桌上的药箱连连点头,“我这就随你走一趟,苏太医……煎药一事就有劳你了!”林太医一边收拾准备一边朝着站在柜台上磨着药材的苏珏有条不紊的吩咐着。
一字不落的落入苏珏的耳里,包括那哭哭啼啼地婢女所言,他皆是听了进去,捣着药材的手微微一顿,顿时睁大了眸子看向那宫女。
“你是说……荣嫔娘娘从午时一直到现在都是腹部绞痛?”他瞪着眸子看向那抹着眼泪的宫女,语气充满深深的难以置信。
腊梅不解地看向这个长相清秀的年轻太医,急忙拉住林太医朝外疾走而去。
长袖一扫,‘咣当’一声,桌上摆着一盆君子兰应声倒在了地上,瓷器碎了一地,土壤洒了一地都是,整个太医院突然安静下来,都不明所以地看向失魂落魄的苏珏。
苏珏直到现在这一刻才蓦然醒悟,原来……斓月想害的人竟然是荣宓?她真是利益熏心,被嫉妒蒙蔽了心!他既气又惊。
他气恼的越过狼藉之上,大步流星地朝着太医院外面走去,他一定要去问个清楚,容斓月,你为何这般歹毒的心肠?
似是料准了苏珏会前去找她理论一番,所以她早早的站在太医院的附近等着苏珏现身,纸终究包不住火,索性向他摊牌便是。
苏珏形色匆匆的走在宫道上,绿色的竹林下却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一声‘珏哥哥’唤回了他的思绪,他阴沉着脸看着眉眼含笑的容斓月。
“是你动的手脚?”他攥起容斓月的皓腕,冷声质问,一双星目寒星四射,墨黑的眸中透着冷冷的光,容斓月微微一怔,倏尔笑容满面。
她嫣然巧笑,“你都知道了,不是么?害她的人不是我,而是贵妃啊。”她凑近苏珏的耳畔轻声说道,唇角噙着一抹笑意,“珏哥哥,你看我不费吹灰之力就害到了两个眼中钉。”
沉浸在喜悦之中的容斓月浑然不觉苏珏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他扶住容斓月的双臂往外一推,语气凉薄,“斓月……你变了。”
短短几个字,容斓月忽然扬唇笑了起来,好笑的看向一本正经的苏珏,嗤之以鼻,“珏哥哥……难道你才看清现在的我么?”
你认识的容斓月早就变了啊,她利用了与你昔日的情分,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坏女人啊。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眼角溢出晶莹的泪珠。
凝视她好一会儿,苏珏才用着冷冷的语调说道,“如果爱你的代价是伤害无辜的人,我宁愿舍弃掉这份感情,容斓月,我们一刀两断吧。”
容斓月无畏地直视他的目光,不怒反笑,连连后退,脚步有些踉跄,她勾了勾唇角,泪水划过精致的脸庞,“好,我们一刀两断……”
转身的刹那,泪如雨下,容斓月突然觉得心口传来阵阵痛意,往昔的一幕幕不断的从她的脑海中一一浮现,从未想过,她与他会走到这个地步。
苏珏亦转身,漠然背对着她,多年的守护,直到今日才正式土崩瓦解,容斓月当初不属于他,现在也不会属于他,一切都是他太过痴心妄想。
多年情分,终究会荡然无存,这一刻,苏珏感到了一种揪心的疼痛,每走一步,步伐都是那么的艰难、沉重,从今以后,他悉心守护多年的人终究要和他分道扬镳。
他会记住这痛,将来也不会再轻易动情,而今……他该去恕罪了。
腊梅拉着林太医疾步回到长乐宫,却发现皇上正心急如焚的守在娘娘榻边,眉头拢成川字,双目猩红,怒斥,“太医呢?为何还没到!”
林太医提着医药颤巍巍地越过重重人影哆哆嗦嗦地走了过来,正欲鞠躬行礼,谁知皇上长袖一挥,“不必多礼,先替荣嫔诊治!”
屋内人影绰绰,锦云见皇上忧心如焚,朝众人使了个眼色,其他人皆鱼贯而出,偌大的寝殿就只剩下皇上,荣宓及太医和随侍在侧的高缙。
不多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天卷残云,狂风不止,宫苑的几株老树被疾风吹得摇曳,树上的枯叶迎风起舞,飘落的到处都是。
殿外,锦云焦急地走来走去,腊梅心知锦云记挂娘娘,两人又是自小一起长大的,这份情谊深如海水,于是腊梅温声劝慰,“锦云姐姐,娘娘福大命大,定能安然度过此劫!有太医在,你莫要担心了!”
苏晟执着拂尘倚在墙上,眼里神色复杂,于是说出了心底的疑问,“娘娘腹痛不止,想必是吃了不洁的食物,今天,娘娘可有吃过什么?”
恰巧,翠儿端着铜盆从回廊那头走了过来,苏晟此言一出,她顿时闪身藏在柱子后,凝神细听着,整颗心狂跳不止。
锦云低眉想了想,抿唇面带担忧的说道,“小姐早上只是饮了一碗燕窝……”刚说完,她眼底顿时一寒,“难道是那晚燕窝……有问题?”
燕窝?苏晟正了正帽檐,扫了一眼在场的腊梅,“你在这候着,锦云姑娘,随我去趟厨房。”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锦云,后者立即心领神会,连忙跟上苏晟的脚步,匆匆离去。
翠儿心中咯噔一声,手中的铜盆应声而落,厨房……她惊恐地看向苏晟和锦云朝厨房的方向而去,焦急地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那晚燕窝虽然早已倒掉,可是那装着毒药的纸包却忘了带走。
腊梅双手抄在袖口中,来回的踱着步,眉宇间闪过一丝忧色,寒风袭来,她冻得瑟瑟发抖。这时,长乐宫门口传来一丝嘈杂。
“微臣是特地来解荣嫔娘娘燃眉之急的,十万火急还请诸位侍卫通融一二。”一袭青衣的苏珏抱拳哀求着,俊颜上浮起一抹哀愁。
把守的侍卫面不改色阻拦着,“里面有太医院的林太医,何须你多管闲事?”侍卫目露不屑之色,对方年纪轻轻,一看就是新手。
“怎么回事?闹腾什么,不知道里面皇上在么?”腊梅打开宫门缓缓走出,面带不悦地的说着,刚抬头,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青衣长衫,面冠如玉,刚刚还在太医院有过一面,她微微欠身一礼,“这位太医请随奴婢进去说话吧。”多一个人便多了一份救人的希望。
苏珏顿时眸光一亮,躬身一礼,“多谢这位姑娘!”他勾唇一笑,笑容犹如三月的暖阳,让人移不开眼。
“不知太医如何称呼?”腊梅边走边好奇的询问着,苏珏低沉的应道,“在下,姓苏,单名一个珏字。”
苏珏?倒是个极好听的名字,腊梅在心中这样想道,领着苏珏快步朝寝殿方向而去。
面前的男子看着似是二十四五的年纪,样子斯斯文文的,倒像个文士,只是脸上笼着一层愁容,眉眼轮廓深刻清晰,眼珠极亮,鼻梁挺秀好看,嘴唇却轻薄,不禁让人呼吸一紧。
苏晟和锦云在厨房逡巡了一圈,才发现早上荣嫔饮的那碗燕窝,剩下的早就被人倒掉了,似乎是刻意为之,苏晟猫着腰在案几下翻翻找找。
忽然听见锦云一声惊呼,“这是什么?”苏晟闻声看去,视线锁定住锦云手中捏着的一个黄色的纸包,连忙凑了过去一闻,浓重的药味。
二人双双相视,异口同声,“难道这是……”发现了这一重要物证,苏晟和锦云脚步匆忙地返回,迎面却撞见了苏珏和腊梅二人。
锦云狐疑地看着苏珏,眼底划过一抹戒备,“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腊梅迷惑地瞅了瞅脸色阴郁地锦云和一脸平静的苏珏,连忙开口解释,“这位苏太医特地赶来救娘娘的!”
好在苏晟还是比较头脑冷静,上前递过那张沾满药粉的纸包,“还请苏太医查验查验,此药可是的毒物?”
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毒药掺在娘娘的饮食里,这么说来……长乐宫有内鬼?
苏珏接过那纸包轻嗅,这药粉分明出自自己的手笔,这,果然……是他给容斓月的毒药,沉痛地闭上了双目,愧疚地点了点头。
苏晟的心顿时沉了下去,环视四周,唯独不见翠儿的身影,招手唤来站在不远处的两位内侍,冷声吩咐,“去把翠儿抓来!”一问便知。
锦云和腊梅徒然一惊,震惊地看向目光复杂的苏晟,不解地问道,“这件事和翠儿有什么关系?”苏晟轻摇了摇头,脸上表情十分凝重。
苏珏微微叹息,从药箱中翻出一物递给锦云。
“这瓶药……你善自保管,每日三次,一日一颗。”薄薄的嘴唇好看的抿着,苏珏眸光意味深长,淡淡说着,“这药能暂时缓解荣嫔娘娘的腹痛,解药还须再研制,你们放心便是,荣嫔娘娘所重之毒,要不了她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