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在汐云的耳里,还以为她仍然在忌恨着荣宓,扑哧一笑,“两姐妹之间哪还有什么隔夜仇哪?”舒颜熙的揶揄,汐云的脸庞浮起一丝红晕,她的确是很想去见见皇上的……只不过她不好独自前去,一是怕显得太过突兀,二来是怕惹得皇上不高兴,所以这才特地来找舒颜熙。
舒颜熙既然知道了皇后的当初费尽心机让她与荣宓反目的目的,表面上自然也装得像一点,若是露出了马脚,还不知皇后会如何对付荣宓。
既然舒姐姐不想去,她也不好再说什么,闲聊几句便悻悻的离开了。
却说那一边,容斓月从承乾宫走了出来,神色颇为傲居,嘴角含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抚了抚头上簪戴的珠花,“悄悄给皇后那边捎个口信,让她务必好好派人盯着慎行司,一场好戏即将开锣……良机已到,可不要错失了。”说完,她捂着帕子咯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兰心抿唇,脸上浮起一丝冷笑,“娘娘放心便是。”
方才苏绿萼已经重重地警告了她,此刻若是贸然去了皇后的长春宫,势必会破坏整个计划,她万万不能冒这个险。
不多时,长春宫便收到了线报,一切都在皇后的掌握之中,谋划,布局,收网,水到渠成,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只需要小小的推波助澜…
这一次,她要让苏绿萼这个贱人死无葬身之地。苏绿萼一介落魄家族之后,在朝中亦无可依仗的朝臣,又有何资格与皇上并肩而立。
苏绿萼这些年所能倚靠的便是这犹如天边浮云的君恩,没了皇上的宠爱,沉浮不过只是在一瞬之间。眼看到她高楼起,眼看她高楼落。
她与苏绿萼做了那么久的姐妹,到头来还是要兵戎相见,争得头破血流,她苏绿萼这一生,最不该的就是和自己爱上了同一个男人。
当年桃花林,在面对朱亦渲的询问时,她的确撒了谎,欠了苏绿萼。这是萦绕在她心底的一个噩梦,她很怕将来这个噩梦会成真。
苏绿萼明明有千万次在皇上面前揭发她的机会,但却始终闭口不提,暗中却一直与她作对,然而苏绿萼之所以保持缄默,便是希望有朝一日将自己狠狠踩在脚底。这个秘密隐藏在她的心底太多年了,她真的很怕皇上发现了这个秘密,所以使劲一切手段要打压苏绿萼。
在噩梦发生之前,她必须要掐掉这股升起来的火苗,天佑王朝将来的储君只能是她沈丝吟的儿子,她的皇后之位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动摇!
当年的沈家占据了整个天佑王朝的一大半的实力,那个时候的沈家权势滔天,一声咳嗽便能把整个朝堂震上三分,而今却渐渐变得犹如迟暮的老人。先帝颇为忌惮,暗中打压沈家,沈家的势力逐渐衰弱。
如今的沈家家主--她的父亲沈循,没了实权,只做着一介闲散的沈国公,朝堂上也只有她的两个叔父在帮衬着,她不得不为将来筹谋着。
月心从殿外走了进来,抖了抖浑身的雨水,脸上的表情充满了嫌恶,却见她半个身子都被雨水浸湿了,捧着手哈了一口气走向火盆搓着手。
不知不觉在贵妃榻睡着的皇后,蓦地听见了一丝响动,倏地缓缓睁开了眸子,斜眼睨了一眼鼻子浑身湿透的月心,“外面下雨了么?”
月心冻得哆哆嗦嗦,紧接着一连打出好几个喷嚏,鼻尖冻得通红,“中午还是好端端的,一到下午就变天了……”从慎行司回来的路上,突然下起了雨夹雪,害得她淋了雨又受了寒,整个人头昏脑涨,浑身无力。
皇后轻嗯了一声从榻上坐起,难得和颜悦色地说道,“本宫想一个人静静,你下去休息吧!”明日便是大年三十,跟前却总有做不完的事。
今夜,一切都会有决断……别过头看了一眼窗外阴沉的天空,嫣红的嘴角漾开一丝嗜血的笑容。
晦暗的天气,傍晚来的及早,一场风雪,偌大的一座紫禁城被雾气所笼罩着,到处湿漉漉一片,鲜少有人再出来走动,天空中时不时传来几声乌雅的叫声,弄得人心惶惶。
无论外面是艳阳高照还是风和日丽,慎行司的上空永远是乌云密布的,阴森森的让人可怕。
顺着台阶一步步而下,便能看见一座座坚硬如磐石闪着寒光的牢房,里面关押着除了犯了宫规的宫人还有那些犯了重罪的嫔妃。
监牢暗无天日,臭气熏天,潮湿腐烂,阴寒湿重,往往很多得不到及时救治的犯人就死在了这惨绝人寰的狱中,咬舌自尽的人不计其数。
这里有着无数无辜死去的冤魂,它们含恨人间,久久不愿离去,慎行司与宫外打通一条运送死尸的密道,密林深处,鬼魂飘荡。
入了这骇人听闻的慎行司,就再也安然无恙的走出去。守狱的宫人大多是奸诈阴险的小人,不但在吃食上压榨犯人,而且动不动就能肆意鞭打犯了错的宫人。这里就是他们的天下,魏福也是混了很多年才爬上了慎行司总管一职,手里沾满了数不清的血腥。
财迷心窍,贪得无厌,见高踩低便是魏福一惯做派,只要别人给了他好处,立马便又是一副点头哈腰的样子。
这不,长春宫的掌事宫女前脚刚走,他就开始琢磨着,究竟云贵妃会买通他的哪个手下?拿钱办事,他义不容辞,何况对方是皇后娘娘,他哪里敢不遵从她的旨意行事。
夜幕降临,魏福翘着二郎腿坐着,双腿搁在八角桌上,悠闲的磕着瓜子,这时一道人影从他眼前闪过,他急声叫住,“给本总管站住。”
一身蓝袍太监服侍的偏瘦公公点头哈腰地慢悠悠走了过来,嬉皮笑脸说道,“这么晚了,魏总管还在啊,天寒地冻怎的不回去休息?”
魏福狐疑地瞥了小海子一眼,视线移到了他的手中,双目一凛,“你这手里拿的什么?”他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踱步走至小海子身边。
小海子虽说年纪轻轻,但也跟了魏福多年,自然清楚对方的脾性,稳了稳心神,不紧不慢地说道,“到点了,奴才是来送饭的。”
魏福眸光一紧,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却不当面戳破,掀起食盒盖子,里面不过是一碗炒青菜,一碗米饭而已,他点了点头,“进去吧。”
小海子如临大赦,连忙欣喜道,“是!奴才这就去。”提着食盒脚步匆匆地朝着关押着翠儿的牢房走去,魏福暗道,他……果然被人买通了。
魏福在心底连连冷笑,小海子,别怪杂家没有提点你,今夜,你休想再出慎行司的牢门了。
潮湿的暗房里,一名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瘦弱女子卧在杂草之上,只见她浑身上下用了刑,白色的囚服被鲜血染红,脸色苍白的呓语着。
事情来得太突然,她猝不及防,原本想着去禀告云贵妃,无奈半道上被人拦了下来,当场被人抓了起来送进了这人人闻风丧胆的慎行司。
只是短短的半天,她就已经体会到生不如死,身上没有一丝力气,脚步声传来,她蓦地惊醒,动了动眼珠爬向牢门的方向,满眼企盼。
隔着铁栅栏,一碗冰冷的饭菜冷漠的搁在她的面前,她抬眼看了一眼来人,嘴唇干裂,张着嘴气若游丝地说道,“我要见……贵妃娘娘……”
小海子充耳不闻,冷着脸搁下饭菜,提着食盒漠然离去。翠儿绝望的哭了,翻了个身仰躺在冰冷的地面,晶莹的泪水顺着眼角簌簌而落。
为了救治得了重病的母亲,她答应为云贵妃做事,为了金钱她昧着良心下毒残害荣嫔,如今却惨落到这个地步,无人问津,还要吃着残羹剩饭。
一翻身不小心撕裂了伤口,顿时血流如注,她含恨地抓着稻草,内心绝望到了极点,从她答应云贵妃办事的那刻,她就已经错了……
她之所以呗打的遍体鳞伤,就是为了死守住这个秘密,更害怕云贵妃会拿着她家人的性命威胁她,到了这个时候了云贵妃却不管不顾她的死活。
小海子提着食盒,刚走至台阶底下,就被人抓了起来,一脸惊慌失措的看着向自己走来的魏福,使劲挣扎着,“魏……魏总管……”
魏福负手而来,微胖的脸上泛起森然的笑容,“把他抓起来,严刑拷打!”大手一挥,抬步朝着幽深的监牢里走出,小海子被五花大绑。
昏暗的牢房,不见天日,潮湿腐烂的气息扑鼻而来,他掏出帕子捂住口鼻搜寻着翠儿被关押的牢房,这时,突然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传来。
往前走了数十步,魏福便发现了这个叫翠儿的监牢,只见她仰面躺在肮脏的稻草上,哭得绝望让人心颤,他一脚踢倒放在过道的饭菜。
饭菜撒了一地,沾满了灰尘。听到异动,翠儿本能的戒备地看去,一身枣红色缎绣团福纹棉袍的身影出现在监牢的外面。
翠儿见他一身杀气,心中充满了深深地害怕,以为是云贵妃派来要杀她的人,抹了把泪水,抽抽搭搭的问道,“你……你是来杀我的吗?”
魏福扯唇一笑,蹲下身从袖口取下一枚闪着寒光的银针,插在了地上的饭菜里,银针取出,针尖变黑,翠儿吓得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灵动无暇的眸子里充满了不安,惊恐和害怕,她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整个人犹如坠入冰窖,从头冷到脚,云贵妃…果真派人来杀她。
“怎么,你难道不相信摆在你面前的事实么?”魏福斜眼看了一眼久久怔愣不已的翠儿,轻轻一笑,继续游说道,“你忠心的主子竟然派人灭你的口……这样的人,你何苦再替她背黑锅……倒不如把你所知道全部说出来,兴许皇上会从轻发落,若是你继续隐瞒下去,任由幕后之人逍遥快活,那么你只会沦为别人手里的一颗弃子……随时都有灭口之险。孰轻孰重,你该自个儿掂量掂量。”
孰轻孰重……你该自个儿掂量掂量……这句话不停的回想在她的耳边,她不要再沦为别人利用的工具,她要保命,她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