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来,别打扰了你们老板的兴致,沈小姐坐到我身边来,你不是要谈合作吗?离的那么远可不好沟通。”
沈曼辞第一次看见他对女人这样亲密,心里像是有一把锤子在狠狠敲击,眼里的信任和依赖渐渐黯淡下去。
见她愣愣地站在原地,孟良鸠一记凌厉的目光扫过她身上。
“听不懂是不是?让你来不是杵在那里当木头的。”
他的话一字一句打在沈曼辞心上,众人的目光都看向突自站着的她。
她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紧握的手一下子松开,姿态悠然地坐到林总身边。
“不要紧,玩高兴了什么都好说,我看你不知道这里头的规矩吧?那我就替你们孟总教教你。”
林总说着就把手放在沈曼辞的腿上,油腻腻的脸笑得肉都挤在一堆。
沈曼辞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措手不及,隔着布料传来的温度让她忍不住发抖,可脸上就只能当作什么也没有一样陪笑。
“还请林总赐教。”
“刚才啊,你们不是迟到了嘛,所以首先得自罚三杯。”
说着就有人推过来三个酒杯一一倒满。
沈曼辞迟迟没有端起来,她的酒量一向不好,照他这样灌下去怕是还没切入正题她就快不省人事了。
“怎么,沈小姐不会不赏脸吧?我林某人不喜欢强人所难,你要是不喝也可以,大不了……”
“我喝,林总。”
沈曼辞打断他的话,端起酒杯就灌下去,一连三杯喝的她喉头发紧,脸颊的温度升高,海风吹到她脸上恰好很舒服。
孟良鸠在暗处注意着沈曼辞那边的举动,她微醺的模样在这夜色中让人着迷。
“爽快,沈小姐果然是爽快人,我喜欢!”
林总高兴的把手伸到沈曼辞身后,轻轻地搭在她的腰际,若有似无的触碰让她一阵反感。
她向前挪了挪,目光忍不住向孟良鸠瞟去,只见他身边的女人整个人坐在他的腿上,捏着一小块曲奇喂进他嘴里,不料连手指也被他轻轻咬了一口,惹得她咯咯娇嗔。
沈曼辞细细盯着孟良鸠的神情举止,那如鱼得水的调情手腕绝不是轻而易举能造就的,想到这,她又是一堵。
服务生推过来一辆小车,上面摆着骰子,扑克牌和一些她叫不上名字的娱乐的东西。
“沈小姐,知道玩骰子怎么玩吗?”
林总的手又攀上来,这次是真切地揽着她的腰,沈曼辞觉得头皮发麻,肩膀僵硬地绷着。
“不知道。”
“不知道没关系,你要是太懂还没意思了。那我们玩个最简单的,算加法。如果两颗骰子正上方的数字相加比十大,算你赢,如果比十小,算我赢。”
沈曼辞还没反应过来,服务员就开始掷骰子。
一开盖,一个五一个六。
林总哈哈大笑,端起一杯酒喝下去。
第二轮开始,沈曼辞早就忘记去思考他说的游戏规则公平与否,全神贯注地看服务员手里的动作。
再次开盖,一和四。
林总忙拿来一杯递给她,沈曼辞闭着眼睛喝下去。
一次次开盖,沈曼辞一杯一杯灌下去,很快脑子就胀胀的,眼皮耷拉下来,一脸迷茫的样子。
“这个怎么总是我输……会不会算错了?我仔细看看……”
她伏到桌子上,歪着头看盒子甩来甩去,眼睛眨的越来越慢。
“又输了吧,沈小姐,这杯得喝!”
沈曼辞摆摆手,一边摇着头。
林总把她拉回到沙发上,拿着酒凑到她嘴边。
“沈小姐,咱把这杯喝了就谈正事,怎么样?”
沈曼辞甩甩脑袋,怀疑地看着他,慢吞吞接过酒杯,她似乎喝不出酒的味道了,只感觉辛辣的液体一次次从嘴里喝下去,流过喉咙,直达胃里。
眼前的景象变得有些模糊,海水拍浪的声音在耳蜗里放大,放大,她靠在沙发上,目光呆滞,漆黑的夜空好似触手可及,就快吞噬她。
林总垂涎地看着沈曼辞,整个人附在她的身上,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吸入体内让他的心蠢蠢欲动。
“沈小姐,合作的案子还谈吗?”
“谈……还有正事没谈呢。”
沈曼辞觉得从胃里翻上来一阵恶心,她颤巍巍地站起来趴在栏杆上干呕,眼下是泛着光的漆黑海水,波浪晃动的让她眩晕。
林总趁势揽住她,肥厚的手在她瘦削的脊背上慢慢地抚顺下去。见她有些好转,一把将她的身子板过来,轻飘飘地落进自己怀里。
沈曼辞红唇微张,眼睛像是沾了水,蝴蝶般的睫毛扇动,毫无防备。
他的手抚上她的脸,然后向下,白玉的颈项,再向下……
有个人影忽然出现,孟良鸠捏住林总的手腕一把甩开,在林总愤愤的眼神中,揽着沈曼辞的腰将她捞起来。
沈曼辞乖顺地趴在他的肩头,轻轻地嗅着他颈间的气息。
“孟总,你这是唱的哪一出?”
林总故意提高了音量,在场的其他人纷纷向这边投来诧异的目光。
“林总,我看你今天也没有谈合作的心思,那我们不如改天再会。”
“改天?我就喜欢今天,我还就喜欢你这个小秘书,否则,合作免谈。”
他说着将二郎腿一翘,一副我吃定你的样子。
“你们公司财务内部早就出现危机,我不知道你还有什么底气在这里跟我讨价还价?”
孟良鸠说得他一噎,面色顿时如猪肝。
“你少在这胡说八道!”
“是真是假你自己最清楚。”
沈曼辞站得有些累,在他怀里扭动着,圈住他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孟良鸠将她搂紧,在众人的注目下大步离开。
还没走到停车场,沈曼辞就觉得将要虚脱,推开他跑到绿化带边呕吐起来。胃里的酸水一波波涌上来,她的喉咙刺痛。
她吃力地呼吸着,感觉身体是空虚的。挨了一会,孟良鸠把她架起来,拿着餐巾纸给她擦嘴。
“你让我来的目的达到了。”
孟良鸠面色如常,她的嘴唇有些干,上唇的唇色也是蜡黄的。
“那你怕了吗?”
“怕,还很难过,难过得我想掉眼泪。”
沈曼辞一双清目注视着他,闪动的泪水倔强不肯落下来,声音颤抖。
“你对谁都可以好,独独除了我。为了逼退我,你宁愿逢场作戏去亲近一个肮脏的女人,你到底有多厌恶我?”
擦拭她唇瓣的手停留在嘴边,滚烫的泪水滑落下来,纸一下子被浸湿,他放下手,任她泪水涟潋。
他穿着的黑色棉质衬衫上面解开几颗扣子,露出骨形好看的锁骨,漆黑的发丝微微抚动,海水般通透璀璨的眸子此时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逆光而站,更显的他颠倒众生。
“现在知道怕还来得及,把你调到秘书室就是要让你清楚的明白,我说的不可能和差距,是你不亲身体会感觉不到的。”
“那你为什么不纵容那个人彻底吓退我?你还是心软的,对不对?”
沈曼辞紧紧抓住他的手,她的软弱和不堪一击毫不掩饰地暴露在孟良鸠的面前,他直接就可以伤得她体无完肤。
“摧毁你的办法有很多,我没必要用这么龌龊的。如果你愿意受着就一直受着吧,就怕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
孟良鸠甩开她的手,笑得温柔。沈曼辞的手指蜷曲着,不自觉地微微颤抖。她感觉到他的心狠。
“我不会回头了,孟良鸠,你不要一直把我推远好不好?”
她喜欢他些什么呢,这张英俊的皮相还是只是贪恋年少相识时那一笑百媚产生的心慌。
寒气弥漫,孟良鸠不语,神情凝滞,眼神复杂,似动容似记恨。树儿转身离开,身影逐渐融合在夜色,和她泪水模糊的眼中。
华灯初上,沈曼辞独自在陌生的街头困顿无助,不远处有年轻的情侣相互依偎着走来,爱情可以如此美丽,好像彼此能拥抱到天亮,但爱情又如此奢侈,也许拼尽全力也尝不到一点甜。
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沈曼辞怔怔掏出来接通。
“你在哪?没事吗?”
“在……在家,有什么事吗?没什么事我挂了。”
沈曼辞害怕再多说就会泄露她的情绪,凉风袭来,她挂掉电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起手臂咬下去,热泪盈眶。
会所二楼的玻璃墙边,封如深蒙在暗处的神色难明,手里的手机还亮着光。
之后的很多天,沈曼辞再也没见到孟良鸠的身影,听说他带着刘梦瑶一起去国外协商一个重要的跨国合作,要好一阵才能回来。
沈曼辞像往常一样下班,买菜,家里那盆米兰开始泛黄,于是她又买了一盆金边瑞香。回家的路上路过一家甜品店,门口招牌上的芝士焗红薯引得她推门进去。
沈曼辞没想到会在这看到钟秋心,她依旧穿着暗系的套装,波浪卷的头发柔顺地搭在背后。
她心里似乎觉得钟秋心是不适合出现在这种带着生活的小温馨和惬意的地方的。
她也看到沈曼辞,向她礼貌地微笑。
“一起?”
沈曼辞略微诧异,看到她眼尾一丝疲惫,于是点头。她将瑞香和购物袋放在桌里侧,自己连带椅子向外挪了挪。
钟秋心看到她买的东西,不禁笑起来。
“你还真是个天真的女孩。”
沈曼辞不理解她说的天真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他们两人,在这样的情形下,面对面坐在甜品店的画面是她做梦都没预见过的。
“我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你,挺意外的。”
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那句话,便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钟秋心喝一口咖啡,动作优雅自然。
“就像我也没想到,你这样的女孩会喜欢孟良鸠喜欢的那么勇敢。”
“怎样的女孩?”
“知足,平和。倔强。”
沈曼辞不想去深究她的论断是否贴切,她能感觉到钟秋心的内心里有与她相同的情感,对同一个人。
“没猜错的话,你和我是一样的,都喜欢着同一个人。”
钟秋心收起下巴看着她,直接的,没有粉饰和掩盖,直面人心。
“我和你不一样,我一直克制,而你是放肆。”
每每思量自己对孟良鸠的情感,沈曼辞总觉得冥冥中与弗拉明戈有一定的联系,或许就是她所说的放肆。
“你选择克制的时候就注定得不到结果。”
“那你呢,你又能得到什么结果?他那样的人是不会爱的,他只爱他自己。”
她又注意到她眼尾的那抹疲惫,深刻的,饱含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