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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与皮谋虎

北洲的确是贫瘠之地,整片大陆上只有互不接壤的五个主权国家,北洲土著人口稀少,多以狩猎为生。大陆整体气候夏短冬长,更多的北洲人习惯于以迁徙部落的体系组成社会模式。北洲南部气温较暖,但食物供给有限,北部倒是从不缺乏对于肉兽的猎取采集。因此,在每年中北部的严寒来临之际,储备下足够的过冬口粮后向南部迁徙,便成了北洲绝大部分人口的生活模式。

所有人搭乘着体型庞大的雪兽向裹角部北洲主坛神庙行进,这种役兽是植食性动物,虽然体型比两头成年非洲象还要巨大,而且奔行如飞,但是脾性却相当温和,甚至还有些胆小,如果自己背上所背负的陌生人超过了总人数的一半,它们就会趴在雪地上一动不动,蜷缩起所有的粗腿颤抖不已。

大队人马回到主坛时天色早已深黑,出外迎接的裹角部北洲祭司们,挑着昏黄的灯火站成两列,将所有跳下雪兽的人们迎进了主坛之内。

裹角部北洲主坛占地近五百平方,建筑高度数十米,与中洲总坛宫殿的外部特征相类,但没有殿顶宫阙的复式设计,而是浑圆尖顶,防止被常年积雪压制而发生垮塌的拱形穹顶。积雪遮顶漫墙,连透着明艳灯光的诸多窗子周围,也累着满满的冰雪,无法让人看出主坛的建筑材料由何构成。

穿过门廊走进议事大厅,置于大厅正中的两大炉篝火热气扑人,所有教职人员纷纷脱下雪鞋裘衣,将自己穿在内里的祭司符衫纹袍展露出来。

白猿殷切的招待着所有来客,马上吩咐设下宴席,烹酒烤肉布置菜点。

珍瑟还是不理剑少,这让剑少郁闷不已。剑少这才想到,珍瑟还从没有如此认真的和自己生气过,更要命的是,自己根本不知道是在哪里得罪了她。

剑少对珍瑟进行了几次讨好,但都没有效果,所以他就放弃了,老实的坐在珍瑟身边静等晚饭。晚饭不是说好就好的,再快也要等上一些时候,但剑少饿得受不了了,将刚刚端上桌的餐前甜点急忙忙的塞进嘴里,一通狼吞虎咽。

北洲也有自己的特产,其中的兽乳酪天下传扬有口皆碑,但因为北洲肉兽无法豢养,导致了这种特色食品产量底下,根本涉及不到贸易出口,因此外地人若想一饱口福,就只能来北洲本土进行采购。经过新鲜的兽乳提炼,加以若干步骤进行调配,便得到了北洲的另一个特产,兽乳脂,这种纯甜食品除了精纯度不算过高之外,堪比大凡世界中的奶油。

有了这两大乳制品特产,让北洲的甜点在恒琅世界首屈一指。但说来有些奇怪,北洲人虽然善于制作甜品,但却并不是非常喜好食用,这些东西一般只有在节日或祭礼中才会出现,北洲人口味浓郁,对盐巴的需求量倒是更大些。

剑少吃了两块儿兽乳脂点心之后,就哭着喊他这辈子没算白活,这点心不光味道美妙,而且造型别具特色,北洲的可食性蔬菜并不很多,所以这些点心的外形便做成了种种水果蔬菜的样子,让食者赏心悦目,食指大动。

看着珍瑟没有吃点心的意思,剑少便伸手去拿她的那盘果点,不料珍瑟飞快的抄起一把餐刀,精准无比的插在了剑少手指缝下的桌面上,她阴沉着脸,始终没有再看剑少一眼。

剑少像个幽魂一般缩回了手,然后一点一点把自己身下的椅子从她身旁挪开。珍瑟现在所散发出的阴沉气息太浓烈了,即使隔着一百米也会让剑少觉得寒冷,剑少感到,她刚刚的举动绝对不是一个玩笑。

“我去补下妆!”剑少站起来说,然后独自离开了。在学校的礼仪课老师教过,公共场合下想去厕所,不要说得太露骨,说去补妆,既能让人听明白,又不会让人觉得倒胃口。但大前提是,你的是个女的。

北洲主坛神庙里面没有太多的柱子,但全都是门板一样的立梁,虽然不算好看也没什么气势,可却把路线划分得格外明朗,让人不会轻易的迷失方向。

剑少来到大门口处的回廊中,朝着悬挂于墙沿的一张黑色幡旗拳打脚踢。“你个白大姐,神气什么呀!不就是走后门儿做了个大官儿吗?不就是自己家里有钱有势吗?不就是将来会嫁给国家总统吗?你再富婆儿,跟我也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吗,凭什么拿我做出气筒啊?我告诉你,我要是能打得过你,绝不会放你活到今天,你个妖孽!”

剑少这套组合拳的最后一招,直接打在了幡旗后面的墙壁上,寒岩雕筑的墙壁坚冷如铁,剑少捂着拳头蹲在了地上。

门外两侧的守门祭司,鬼头鬼脑的向内观瞧。

“都说中洲人神经,原来我还不信,以为咱们的白猿大人是个特例,没想到此等流传绝非空穴来风啊!”

“是啊!不知道会不会传染?”

两个祭司窃声的交流心得。

一阵穿堂风呼啸而过,蹲在地上的剑少激灵灵的打了个寒战。

响亮的脚步声由主坛深处传来,剑少抬头看去,发现走道中信步走来的人是绅。绅冷冷的看着剑少,他不像剑少这样出来的匆忙连寒衣也没有穿上一件,绅不光穿好了自己的寒衣,而且手中还拿了另一套裘皮袍子,看样子是为剑少拿出来的。

绅来到剑少面前,把手中的袍子直接扔在剑少身上。剑少也顾不得再耍脾气,麻利的将袍子穿好。两个人相对而立,却又像是谁也找不到任何话题。

“虽然你今天救了人,但我还是想说,你当时的那种举动很不理智!”绅最先开口说。

“嗯!”剑少敷衍的应承着。

“以后再有那种类似的事件发生,你会怎么做?”绅推了一下眼睛说。

“如果只有我和你在场,我会听你的!”剑少说。这是实话,因为剑少觉得,逞强的人并不代表着他就会盲目,无法突破最底线,也就没有逞强的契机和必要。

“这种答复让我很不满意!也就是说,只要有一个人赞同你,或是默认你,你就会顽固的坚持己见对吗?”绅看着他说。

剑少绕着绅向左向右各走了两步,看着他的眼睛说:“我没奢望过让你认同我,但请你帮帮我,让我来试着认同你!拜托你拿出一两件能够让我认同你的事来好吗?让我像尊重一个大人那样的尊重你。”

绅的嘴角微微翘起,“你的这句话让我很意外,几乎是毫不掩饰的说出了你对我的看法。不懂得藏头露尾的人才更加讨人喜欢,你没必要来尊重我,你是星将魁首,是所有神星将的领导者,这一点毋庸置疑,如果你以这个身份来命令我做与除妖有关的事情,我会无条件的绝对服从。坦白说,我在心中早就认定了你的身份,肯为了自己的亲人踏入异世界,这种人又怎么会懦弱,又怎么会不被人所肯定!”

“对不起,我还在上中学,能不能说点儿我可以直接理解的话!”剑少开始觉得烦了。

绅摘下眼镜,用手挤了挤眉心,“你的守护祭司在和你赌气,知道原因吗?”

剑少瞬间被吊起了兴趣,但态度又马上冷了下去,“我不想知道,因为我又没做错什么!”

“抛去职位身份,家世背景和诸多无关紧要的联系,用最单纯的目光去看你的守护祭司,你会发现,她只是个简单的少女。任性是少女的天性和权力,对于少女来说,最悲哀的事情是对着一个不可能会来讨好自己的人无理取闹,这意味着,她所发出的暗示永远不会传递到这个人的心里。”绅戴上眼镜说道。

“你这人太阴险了,”剑少冷着眼睛说,“居然这样算计我!”

绅先是一脸的茫然,接着笑了起来,“你是在说,白虎大人与鸱殁忽王室的婚约吗?居然能想到这一层,可别再说自己是小孩子了!她应该还没有告诉过你,所有神星将都是不受法律约束的个体吧?你想过没有,他们这些大祭司,做我们守护祭司的同时,为什么还要做我们的导师,而且,即使我们做了大祭司的学徒,也不必加入拘尾会或是裹角部,这又是为什么?我来告诉你,即使你在这个世界的任何地方杀人放火,犯下了天大的罪过,也没有人可以将你依法治罪,因为我们是法外之人,从某一层面讲,我们就是不死之身,就算犯下了滔天罪行,有人发出质问的话,也自有那些大祭司导师来代我们受过。”

剑少震惊了,珍瑟的确从未说过这些事。但想想也算合乎情理,这些神星将们,一来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二来,谁又能将救世主拉出来判刑呢。这个世界中掌握了神星将相关事宜的人们不会太多,但肯定各个都是大权在握的当政者,他们有能力颁发给神星将们有名有实的免死金牌。当然了,兔死狗烹的道理亘古不变,谁也保证不了,十芽兽统统被铲除之后,会不会有人来秋后算账。

“你在想什么?”绅问,“是不是在想,我们做完了所有任务之后,会被人除掉!放心,在那之后,我们会变得更抢手。只要你有威力,永远会有人处心积虑的拉拢你!”

“你真让人恶心,将来有机会一定让你去做第一波炮灰!”剑少说。

“这怎么会恶心呢,难道你真的天真的以为,我们能顺利的回到大凡世界吗?留在这里你就是神,享受万众敬仰,坐拥锦衣富贵,等你扮演够了救世主,大可以去奸淫掳掠欺男霸女,这种人生多么的让人热血沸腾!”

“什么大凡,那叫地球!你忘本了,看来你是不打算回去了吧,但我一定会回去的!我会忘掉你今天的嘴脸和你的话,你也就当从没和我说过,我这个盟友,你拉拢不起!”剑少说。

绅大声的笑了起来,上前一步拍了拍剑少的肩膀,被剑少厌恶的将手拨开了。

“阿婕说你是个不一般的孩子,经过刚刚的试探,我不得不认同她的说法!”绅笑着说。

“鬼才知道你是在试探,还是在说着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呢!”剑少在心里说。在剑少看来,这是比较低级的语言滑头,把什么都说成是试探,就好像谁都看不穿一样,世上自作聪明的人太多,导致傻子都不够用了。

“但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和你说明,因为除了我之外,可能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对你说了。”绅严肃的说,“如果你娶了白虎大人为妻,就连鸱殁忽的国王也不会有任何异议!”

“你别没话找话!”剑少不耐烦的说。

“你别只想着自己,多去想想她吧,她对你的照顾和纵容,是我们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绅说。

剑少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淤青,这是在雪山上被珍瑟打的。剑少在心里决定,绅要是跟自己说什么“打是亲骂是爱”之类的鬼话,他就扑上去咬死这个不开眼的家伙。

绅看着剑少的伤痕,淡淡的说:“当然了,她对你也从没手下留情过,这也是不争的事实。不过这也不正能说明,她从未对你掩饰过自己的喜怒哀乐吗!当一个拥有权势地位的少女,对你无所顾忌的展示自己野蛮任性的一面时,她的心门已经为你打开了。”

剑少服了,什么叫指鹿为马颠倒黑白,剑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歪理邪说界内的前辈高人了。

“她打开了自己的心门,我也打开了自己放血的闸门!”剑少说,“如果这些话你对三年以后的我说起,或许我会当回事去认真的想!”

绅摇头笑了笑说:“可怜的白虎大人啊,为什么她的选项里只有你呢!”

剑少满心疑窦的看着绅,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剑少自己也曾费劲巴力的想撮合蜜儿和桑在一起,如果成功了,以蜜儿的死心眼儿,绝对不会再让桑惦记着自己老姐婉儿了。所以他现在开始揣度绅说这些话的动机,他要是想害自己的话,现在真的得不到任何好处,那到底又是为什么呢?万事都有因果,因果都有理由。

大殿正门外的空旷平地尽头,突然冲过来了大批的雪兽群。门外的两个守卫祭司以为发生了什么****,连忙从袖囊中抽出双手叩指合符,一个祭司将双掌印向地面,光枷成片,在大殿门前凝结出一道三米高的寒冰围障,一排排森然的冰刺向上斜挑,如果那些雪兽继续向这边奔袭,将被这些冰刺戳得浑身是洞。另一个祭司双拳捏合,一大片雷电在寒冰围障上流行聚拢。

绅对剑少说:“出去看看?”

剑少理都没理他,径直走出了大殿。

雪兽群的行速渐缓,五个由众多雪羊牵引的雪橇从兽群中涌了出来,领头的一个雪橇祭司朝这边大喊:“我是教内祭司长茴橙?眷,这些都是没有敌意的本地人,请撤除警戒!”

茴橙?眷在寒冰围障前停稳雪橇,叩指绘符,在自己头顶上方催发出一道耀眼的红色符光,两个守门祭司这才解除术力撤掉围障。

在近二十头雪兽的背鞍上跳下来了五十多个人,各个都是毡帽裘衣,腰插弓袋的北洲猎人打扮,为首的一人长得最为彪悍粗犷,他虬发结须,头上的毡帽像王冠一样装饰着许多兽齿,宽大的皮绒寒衣掩盖不住他魁梧有力的身材,两只大脚像是一下就能踩碎最坚硬的冰层。

这个男子圆瞪一双虎目,“唰”的一下拔出了腰间猎刀,对着主坛大殿的门口疾声高呼:“以眍崖之祖的名义,杀光这帮侵略蛮夷!”

一帮北洲猎人上来拦他,“酋长!您喊错了,咱不是来打仗的!”

被称作酋长的男子一愣,眼珠子转了三圈,然后一挥猎刀,用破锣般的嗓音继续喊:“你们谁是剑少,让他出来受死!”

这次他也没再用别人拦着,自己就反应过来又说错话了,“不是不是!请他出来受我一拜!”

站在大殿门口的剑少,不由自主的躲进了绅的背后,他现在从脚后跟到后脑勺一线发凉。自己到北洲也就这么多半天的时间,会有一帮人来找自己,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到,眼前的酋长一定是雪山之巅那个小女孩的家人了。剑少对那个小女孩连踢带打一顿虐待,还试着想敲诈她点儿钱出来,一定是小女孩回家之后大吐苦水,然后家人帮她报仇来了。“受他一拜”,说得好听,不就是想先把人骗出来吗!剑少想。

这帮人太会挑时候了,正赶上现在珍瑟正和剑少闹别扭,估计剑少的屁股被打烂她也不会管了。

“金丝眼镜,帮我写封遗嘱!我的那套房子,无偿捐献给希望工程。在院中那棵大树的树洞里,我放了八百块钱和五金良票,你帮大伙分分,也算我没有白做一次你们的小队长!”剑少料理着身后事,却没发现绅一句也没在听。

“大哥哥!”从酋长身后,跑出来一个穿着红狐裘绒雪貂衬摆的小姑娘,浑身上下都是名贵的皮草装饰,她蹬着一双油亮狼毫的小靴子向剑少跑了过来。

“哥你妹呀!”剑少流着泪在心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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