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守门祭司有些不知所措,他们知道剑少等人的尊贵身份,虽然说跑过来的小孩子应该不会对剑少造成威胁,但那个酋长似乎也太没正形了一点儿,真背不住干出恐怖袭击之类的事情来。所以他们便一个继续留守,另一个飞速去通报枢机白猿。
小女孩跑到了绅和剑少的眼前,却没有一头扑进剑少的怀里,现在那个珍瑟并不在场,她没有必要卖弄自己的幼稚。以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女孩来说,似乎她的心智有些过于老练,她懂得该在何时运用自己的年纪来做到扬长避短,现在她要在剑少面前展示自己成熟的一面。
酋长摘下自己身上所有的武器,满心感激的跟着小女孩来到剑少跟前,“您就是剑少大人吧!听小妹说,您当时不顾念自己所有同伴的反对,拼尽全力把她救了下来,大人,我们母亲过世的早,我就这么一个妹子,疼惜她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真想把全世界都送给她。她又是我们部落的圣女,没有她的圣言指引,我们部落迟早会在冰雪中彻底消亡,您是我垴?皑的恩人,也是我们整个眍崖部落的恩人!”
剑少迷迷糊糊的张着眼睛,看着这个酋长热情洋溢的把绅抱进怀里,在绅光洁的脸上“吧唧吧唧”的亲了又亲。
小女孩急得直跺脚,“阿哥,错了错了!”
绅极其尴尬的推开了酋长,冷着脸说:“您认错了,这位才是剑少,我只是剑少大人的下属!”
说这话的时候,绅就像是自己的痔疮被人发现了一般的难堪。
剑少连忙捂住了自己的两颊,“这怎么还有吻戏啊!”
酋长放开绅,疑惑不定的看了看剑少,又看了看自己的小妹,“吓我一跳,我就说你不会找年纪差这么多的人嘛!”
剑少颤巍巍的向后滑了一步,问:“她只和你说了我救她的事吗,没有说什么其他的吧?”
酋长看准了剑少的脸之后,突然羞臊了起来,又是搓手又是踢地面,“说了!她啥都跟我说了!”
剑少的下巴抽了一下,“完了!”
小女孩的脸红得更厉害,她撒娇一般的对酋长说:“阿哥!干嘛说那些!”
酋长“啪嚓”一下跪在剑少面前,两只大手将剑少脚下地面的雪花尽数拍散。剑少觉得自己脚跟发麻,有种遭遇地震的错觉。
后面那些北洲猎人看到酋长对剑少下跪,也纷纷对着剑少的方向跪了下去。
剑少突然又有了种飘飘欲仙的感觉,这种被人无限崇敬无限敬仰的境遇,他还是第一次领略。剑少将手掌微微向上抬起,“众卿平身!”
一旁的绅一脸迷茫,他真想不出来,剑少的脑子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就在这种气氛微妙的时刻,白猿、川胁和珍瑟赶了出来,进去报信的祭司将大概情况简单了说了一遍,虽然让人能猜透八九分来龙去脉,但眼前的阵势也确实有些雷人。这简直就像是一帮本流氓在拜大哥,而且这个大哥还一脸十分受用的模样。一时之间,谁也插不上嘴。
“恩人!原谅我的冒昧,有一件事,您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起来。”趴在地上的酋长对剑少说。
剑少一脸“你爱起不起”的样子,这种蹬鼻子上脸的人你就不能跟他客气,客气来客气去,最后吃亏的人可能就是你了。
酋长晃了晃撅得老高的屁股,发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便继续说:“听小妹说,您在形势十分危急的时候挺身而出,如此大恩无以为报,我特地备下薄礼连夜赶来,希望您不要推脱一定收下!”
“起来说话!哎呀,这让我多不好意思!”剑少两眼放光的搀起酋长,本来以他的小身板儿也搀不动这么大块头的人,但好在这个酋长半推半就自己站了起来。
酋长挥挥手,后面的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剑少还以为这个酋长一站起来就会接着说送礼的事,却没想到,他看到白猿之后,殷切的和白猿打起了招呼。“白猿大人,敢问我家恩人可是你教中人?”酋长指着剑少对白猿说。
白猿支支吾吾的说:“也可以这么说,他的导师是我教白虎大祭司!”
“哦!原来如此,以往我们部族对贵教多有冒犯,从今日起,我们眍崖部落近两千男女老幼,尽数投归裹角部符道教义,皈依到圣君的庇佑之下,只要不更改我们的相关祖制和部族风俗,我们尽皆听凭您的号召,天下教宗,唯裹角部马首是瞻!”酋长说道。
因为北洲是贫瘠恶寒之地,在这里修建神庙传布教义的宗教组织,目前还只有裹角部和拘尾会,经过近二十年,两宗教收纳本土信众的总和只达到了北洲人口总数不到两成。这其实是个不错的成绩了,从古至今,北洲简直算是与其他大陆全无往来,在自给自足的生活圈子里,北洲人早已形成了自己的供奉信仰和膜拜对象,对于外来人和外来思想,他们都有非常强烈的抵触,有的人敬而远之态度冷淡,有的人明火执仗针锋相对。
白猿在一夜间收服了两千信众,这等业绩,代表着他今后可以在裹角部内横着走,就算吹毛求疵一如听母大人,也不会轻易的来找他的麻烦。
“不可,不可,剑少救人,完全是因他自己天性纯良,怎能予人恩惠却贪图回报!诸位想投身我教,某人自是欢迎之至,但却无法接受以报恩之心所驱使的加入!”白猿义正言辞的对酋长说,他指着剑少现身说法,“就好比剑少救下了你的亲人,你带着厚礼来前来拜谢,心意虽诚,但剑少却绝决不会居功受禄,这并非不通情理,并非不讲情面,这是人品问题!这是作风为题!这是声誉问题!”
剑少在白猿说话途中就想上来拦着他,但白猿唾沫横飞的将三个问题上纲上线之后,剑少就觉得自己彻底被算计了,自己现在要是再想收礼的话,就成了贪污受贿的典型。“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剑少在肚子里说。
酋长搓了搓下巴,“我带了够五百人吃半年的干肉,您知道,现在是春末夏初,肉兽活跃而凶猛,捕猎起来不算容易。本来还以为能为恩人帮上些忙,您既然这么说,我实在不好意思再拿出手了!”
白猿现在后悔刚刚拒绝得那么狠了,五百人半年的口粮,这是个什么概念,北洲中货币的流通并不是很广泛,最主要的硬通货就是干肉和盐。要是剑少收下了那些粮食,他又带不走,最后肯定会留在北洲主坛中。因为信众有限,北洲主坛神庙几乎连年都要依靠中洲总坛调拨过来的钱粮过活,日子过的惨,比清水衙门还清,比清水衙门还水。这个剑少一来,既带来了两千信徒,又解决了口粮问题,可惜都被白猿自己把路给堵死了。
“礼物的事暂且不谈,有一桩亲事我还须和恩人商榷一下!”酋长抹了把自己虬结的胡须,一扫刚刚的失意之态。
白猿的眼珠儿立马瞪圆了,他没想到还有人敢在自己面前抢饭碗。
“阿哥!不是说好了这件事由我来提的吗?”小女孩娇嗔的说道。她凑上来拉着剑少的袖子,“大哥哥,跟我过来一下好吗!”
珍瑟的反应比白猿还强烈,她马上走到剑少身边说:“有什么事就和我说,我是他导师,他父母亲人都不在这里,他的任何事情都由我来做主!”
“这个,咱北洲不兴包办婚姻,男欢女爱的事,全由孩子们自己做主,即便是啥导师,也不好定人生死把!”酋长突然展露出了他强硬的一面来。看来小女孩不光对他说了自己心仪着剑少,还把珍瑟这个人也告诉了他。
“不是!”白猿挠头说,“有点儿乱啊,咱好好缕一缕!剑少救了你家的妹子,你家妹子就看上了剑少,这也合乎情理,但你别忘了,她才七八岁呀,剑少也才十三五岁!”
“这不正好吗!”酋长说。
“正好什么呀!这么小的年纪懂什么,有多少个痴男怨女毁在结婚过早上了!他们还不明事理,难道你也不懂?”白猿激头白脸的对酋长说。
“我六岁时结的婚,现在有十二个孩子,婚姻生活挺美满的!”酋长低头说,他掰着指头算了半天也没算够自己家里的人数。
白猿咽了口唾沫,“就算他们天造地设情比金坚,但剑少都已经有了家室,而且还是二婚的,你急着找妹夫,又想让人家原配咋办!”
“我们不介意,我们不求名分,好男儿志在四方,就算恩人没有家室,我也不会让他被我妹子绑在家里,我妹子是部落的圣女,不能离开整个部族,要不然我就大包小包的准备好嫁妆,直接把她送到恩人家里了!”酋长说。
北洲人氏的家庭观念淡薄,夫妻间无所谓忠贞与否,但能耐得住寂寞,一心等待远行配偶归来的人,也同样被人所尊重。
白猿和酋长垴?皑对掐得愈演愈烈,却没人留意到,小女孩已经把剑少拉到了一边。
“大哥哥,你不是想要钱吗?”小女孩甜甜的对剑少说。
剑少就像盼来亲爹一般的兴奋起来,“你有钱了吗?”
“没有!”小女孩说。
剑少一脸失望,原来盼到的不是亲爹。“没有也好,我救你本来就不是为了钱。但是,结婚什么的还是算了吧,虽然我英俊潇洒人见人爱,可你毕竟太小了,将来一定会遇到比我更帅更有型的王老五!”
小女孩就像没有听到剑少的话一样,伸手从自己的胸口中掏出了一串贝壳项链。项链上的这些贝壳白如凝脂,各个都是指甲大小,但是形状不一,有的呈三角形,有的呈菱形或椭圆形,这些雪白的小贝壳由粉雕玉琢的种种珍珠宝石装点衬托,让人一看便知道价值不菲。
“我从来没见过钱是什么样的,但阿哥告诉我说,我的这些雪贝壳是天底下最值钱的宝贝,别人用金山来换也换不走!”小女孩将项链在剑少眼前抖来抖去,就像拿着一根骨头在诱惑着小狗。
“不是亲爹胜似亲爹!”剑少就像着了魔一样的双眼放光,他的眼神再也无法从项链上挪开半分了。
“这是先代人传下来的,每一届圣女都要在项链上增加一个雪贝壳,然后所有的贝壳会帮助圣女进行占卜。”小女孩说。
“那你进行过占卜吗?”珍瑟不知何时也跟了过来,她冷冷的看着小女孩说。
“当然占卜过!圣女即位的第一件事就是占卜自己的命运,这样才能在自己弥留之前做好准备,不会给部族平添慌乱和麻烦!”女孩说。
“算得准吗?是不是期末考试的答案和福利彩票中奖号码都能算出来?”剑少盯着那条项链问。
“我刚刚继任不久,昨天,不对,应该是几天之前,我就占卜到了自己会遇上命中人!然后我就被一个耳朵后面长角的红发妖怪抓住了,接着我就遇到了大哥哥你!你就是我的命中人啊。”女孩大声的说。
珍瑟斜着眼睛说:“如果占卜真的那么准,你的命中人应该是那个长角的妖物才对!”话还没说完,她抡起巴掌打在了剑少头上。
剑少捂着头,转过脸来对珍瑟喊:“干嘛呀!你不是不理我了吗?”
“别再盯着她的项链看,你被魅惑了!这条项链应该是眠术师的器物,原来所谓的圣女是这么回事啊!”珍瑟看着女孩说。
“又是催眠啊!”剑少想从新看看那条项链,刚转过头,脸就被珍瑟掐住了。
“都让你别看了,真没记性!”珍瑟阴晴不定的对剑少说。
“她说那种贝壳很值钱!”剑少嘴角漏风的说。
“废话,眠术师的催眠器物样样都是天材地宝,又怎么可能不值钱呢!但我警告你,眠术师给的东西绝对不能要,否则你死了都不知道是谁害的!”珍瑟盯着女孩说。
小女孩听着珍瑟句句带刺的话,竟然一直都没有插嘴。
“我一直都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在乎钱呢,难道你来问我要我会不给你吗?”珍瑟对剑少说。
“难说!你要真的那么大方,能不能先把冰淇淋的钱付了!”剑少说。
珍瑟露出一副十分不解的神色来,“不是说好了从你伙食费里扣吗?”
“什么时候说好的啊?”剑少更加不解,那可是他厚着脸皮求水主帮忙做的,自己还答应给人家分提成儿了呢。
“大哥哥,你是我的命中人,我怎么会害你呢?整条项链确实有些神奇的力量,但我可并没有用来对你做什么,这样吧,因为项链是圣女的圣物无法送人,我摘下自己的那枚雪贝壳送给你好不好,听阿哥说,一枚雪贝壳也能值好多好多的钱!”小女孩再度开口说,并开始拆下项链上的贝壳。
剑少笑着准备伸手去接,但这只手却被珍瑟抓住了。
“一直没机会问你,你的这个机关腕轮应该可以变成手盾的吧,是老头送你的,还是那个怪胎送的?”珍瑟拉着剑少的手问。
“这是假小子送的,老头说要把飞机送我,要不然我干嘛想着收票啊!”剑少说。
这时候小女孩已经拆下了一枚指甲大小的菱形雪贝壳,正要送到剑少手上时,珍瑟扯着剑少的领子向后退了好远。
珍瑟在剑少耳边说:“我只说一遍,如果刨除她是眠术师的可能,那么在北洲你若是接受了一个女性赠送的贝壳,你便一定要娶她,虽然都说北洲的夫妻间不会相互牵绊,但你必须和新娘子生下三个孩子之后才可以离开娘家,否则谁都不会放你走。你估计让这小姑娘生下三个孩子会需要几年?”
剑少脸色发蓝的看了看那个小女孩,然后又看了看自己的十个手指头。“这都是什么败家的破规矩啊!向别人要刀不行,让别人唱歌不行,现在连收个贝壳也不行,这么多规矩,你干嘛不早点和我说啊?”
“你也没问啊!”珍瑟一脸的理所当然。
“那我先闪了,你帮我善后!”剑少对她说。
“人家一口一个恩人长恩人短的,你怎么可以走呢!”珍瑟说。
剑少看了一眼深情凝望着自己的小女孩,又看了眼仍在和白猿对掐的酋长,他大声对所有人说:“大家听着,这位老白大祭司是我的导师,我今天救人都是她指使的,你们有什么事就找她说吧!”说完便跑进了主坛中。
所有人尚在惊异错愕,珍瑟却对着小女孩露出了个胜利者的微笑。
事情当然不会因为剑少的甩手而就此完结,举手不打笑脸人,人家再不济也是一个部落的酋长和圣女,找上门来谢恩赠礼,也不好一直拒之门外。白猿一尽地主之谊,将所有人都请进了主坛之内,地方够大,房间够多,也没有让这些人与拘尾会教众有所接触。珍瑟作为剑少的监护人,与酋长垴?皑和他妹妹圣女垴?颜侃侃而谈,言语躬亲和蔼,给足了这些人的面子,也婉拒了提亲的要求。炙凫老头在席间比较郁闷,同样都是剑少的师傅,珍瑟却永远那么耀眼瞩目,而自己却像个暗娼似的,连和剑少多说两句话都自觉影响市容。
所有中洲而来的祭司在北洲主坛中休整了数日,川胁又带上几个神星将去雪山周边大范围的探访了几次,想再次获悉芽兽的蛛丝马迹,但几天下来毫无成效。在第四日的上午,卿水将掩藏起来的飞天器解冻之后,炙凫老头进行了必要的检修,在晌午时分,一行人马登上神徟灸浩原路返航。枢机白猿和修正嵩壬都来相送,也送了不少本地特产。
因为回程没有来时那么急迫,所以飞天器行驶了三个昼夜之后才回到了鸱殁忽的国土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