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情报的采集、整理、传递,到相互间的沟通、交流、协作,再到最后发难时的佯攻、掩护与配合,你们做得实在是可圈可点。”老川胁满面春风的将几位准星将称赞的一番。
“今天急召各位前来,一共有两件事要和大家商议。之一,便是九神星将具已来到恒琅世界,所以,今晚需在我裹角部寻找到的准星将中,甄选一位元良魁首。”川胁主祭如是说,并从衣袖中拿出一块儿碎为两段的木制图腾卷轴。
这是在教会内不知流传了多久的星神卷轴,只要九神星将都到了这个世界,星神卷轴就会像一只极度灵敏的探针一样做出反应,直到断为两段。
剑少偷偷对着坐在对面桌尾的挂链男大韵打了几次招呼,谁知人家只顾着料理腿上的伤,压根没理他。剑少颇觉无趣,拉了一下珍瑟的袖子,悄声问:“什么是元良魁首?”
此刻的珍瑟,心中正郁结无比,根本无心回应剑少的发问。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针对自己即将到来的窘迫困顿的种种猜想:主祭说有两件事要说,之一是甄选现有准星将中的魁首,之二定然是惩处自己作为准星将守护祭司的严重失职了。她会被五花大绑,身上插着用恒琅文字和汉字写着“千古罪人”的牌子跪在邢台上,怒视着她的无数民众会捏紧拳头,振臂高呼:打到珍瑟!打到珍瑟!
她想到此处,两行清泪潸然而下。
蜜儿冷哼一声,低低的对剑少说:“元良魁首,就是小队长吧。”
剑少一下亢奋起来,从小到大,他在学校连个做值日的小组长都没当过,现在面对着这个选举班级干部的活动,怎能不让他眼热!
“我做我做!让我做!”剑少举着手站起身来。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川胁主祭咽了下口水,他抚着胡须问:“你?你有什么过人之处?”
剑少发现在座的人都看着自己,不觉的扭捏起来。
“我会唱歌跳舞,做游戏,我会团结同学,爱护公物,我遵守公共秩序,不随地吐痰。”剑少扳着指头说。
桌上的人哄堂大笑起来,在座的大祭司都在大凡世界游历过,剑少说的是什么,大家当然听得明白。
剑少红着脸一拍桌子,“有什么好笑的!”
所有人这才发觉自己失了身份,便都收敛起笑声,纷纷端起茶杯。茶虽味苦,却能缓解口喉的干痒,也能收效甚微的掩盖刚刚的失态。嘲笑一个孩子,哪里还有半分大祭司的风范。
岂料,川胁主祭一脸正色的对剑少说:“有魄力,元良魁首就由你来做!”
“噗!”
“噗!”
“噗,噗……”
众家大祭司纷纷将苦茶吐了一地,满桌的人都是大眼瞪小眼。星将的魁首,川胁为何会甄选得如此儿戏?虽然他们多少都知道,川胁有着天赋异能,应该不会轻易的看错人。但今天他的举动这般草率,不免也让人怀疑一下他的眼光了。
大韵兀地砸了一只茶碗,带着满脸的不善对川胁质问道:“你丫就是一老神经!刚刚亏我还耐着性子陪你在外面看他们耍猴戏,你们想玩小孩子过家家,找别人去,老子没空陪你们一起疯!”他稍怀忌惮的瞥了桌上的银狐一下,然后踹开身下的椅子,阔步朝大厅的门走去。
突然离开自己熟知的世界,本就让大韵憋了口闲气,现在又上演了这么滑稽荒唐的一幕,还让他如何再忍耐。
银狐展露出獠牙利齿,聂斜着大韵的身影说:“老身可没耐性对你这样的忤逆后生谆谆善诱,我能让你来,就能让你生不如死!”这一句话,直教人毛骨悚然。
“大韵,你且留步!”川胁道,马上起身向他走去。
大韵矗在原地,一脸的不屑。
川胁又对银狐说:“御火,你都这般年纪了,怎生还是如此的心浮气躁!”
银狐仍是目光幽冷的盯着大韵不放。
“年轻人!”川胁来到大韵身前说,“你觉得,自己走得脱吗?”
大韵浑然转过身,他转身的同时,从身后拔出一只枪来对准川胁,点三八口径的自动手枪,冰冷的枪口直指川胁的鼻子。川胁主祭大概还对这种先进武器没什么了解,但在座的所有其他人无不惊骇万分。
“再和我啰啰嗦嗦没完,我就让你丫的彻底闭嘴。”大韵扳下击锤,让手枪处于灵敏的击发状态,他动作连贯,周身没有丝毫的颤抖。
正在这时,一只短小的弩箭冲破川胁的一缕鹤发,“铮”的一声,箭头楔入手枪枪口。还未待大韵做出反应,“呼”地一记蟒鞭袭来,卷走了他手中的枪。
大韵郁闷不已,正待发作,却见川胁主祭捂着自己的耳廓,一蹦三尺高的回头对青龙大祭司骂道:“你想谋杀我吗?你看看,都流血了!”
水主看着青龙,将大韵的枪扔到桌上,笑吟吟的也不做任何解释。
剑少站在原地,眨着眼对大韵说:“大叔,不是!大哥,你是不是也想做小队长啊?我不和你争!”
听了剑少这句话,对面的桑忍不住吭笑了一声。
大韵看着剑少和桑,满眼泛起了萧杀之气,然后他漠然转身准备离去。川胁飞身附上前来,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大韵便再也奈不住心头怒火,转身就是一记肘击,袭向川胁的头脸,另一只手捏成老拳,直抵川胁的正胸。
大韵是退伍兵的底子,他自信只要信手一拨就能放倒一个普通人。本来没必要这么针对一个华发苍苍的老头,但今晚心头实在是燥闷难当。
谁知,川胁两臂轮转,不但轻巧拆解开大韵的所有攻势,还腾出手来,左右开弓的打了他两记耳光。饶是大韵身形彪悍,却也被打得向后滑了个踉跄。
大韵摸着发烫的两颊,认真的打量起这个川胁主祭来。
“疼吗?”川胁平和的问。
大韵瞪着发红的双眸粗喘连连,却并不答话。
“你应该懂得,能用拳头解决的问题,根本算不得问题。你今天大可以离开这里,远离开惹你恼火着的一切。但带着心中的桎梏,你又如何走得脱?”川胁走近了一步,“离开自己所熟知的世界来到这里,绝不是凭着一时之勇能办到的事情。每一位来到恒琅的准星将,都是亲情的囚徒,那个在彼端要你牵挂要你守护的人,他的眼光始终都聚焦在你的身上。虽然那个世界有关于你们的记忆被暂时抹消,但是所有的‘饵’,他们心中那个让旁人永远无法企及的位置,始终为你们保留着。”
大韵对川胁的话不置可否,他受过权威的心理防御训练,绝不会轻易被人突破防线。
但是,川胁接下来的一个举动让他的心彻底沦陷了。
川胁稍稍揭开了自己眼睛上的绷带,绷带下遮掩的没有眼球的漆黑眼洞,让他形同一个骷髅。川胁用两只深邃无比的眼洞窥视着大韵的双瞳,一瞬间,大韵仿佛觉得,连自己的灵魂都被剥离了一样,他无法抗拒,那个无际深渊般的眼洞,恍若相隔着亿万光年的距离,闪动跳跃着一抹幽火。蓝紫色的火光在跳动,大韵的心与灵魂也在随之跳动。
川胁把眼睛遮好,用手扶到大韵的肩上,“好浓的血腥!好重的杀业!你是杀伐之神。只要有胸中一丝憧憬,一缕企望,便会化作牢不可破的意志,挥刀向前,横扫阻碍!”
川胁的手温厚无比,大韵觉得,连自己的心都在一同取暖。
“大韵!你的弟弟已经找到匹配的****了。现在请告诉我,你所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一滴泪从大韵的眼角滑了出来。“我,只想守护那个人!哪怕用最卑劣,最血腥的手段!”
“你现在的每一个举动,对于他都是种守护!”川胁说。
随后,大韵背转过头,抹了下眼角,接着颇觉尴尬的回到了座位上。
几个准星将瞬时对这个第二主祭刮目相看。身手又好,地位又高,又会说教,多完美的一个老头啊。
“我知道,大家都会觉得我对元良魁首的选择过于唐突。”川胁落座之后说道,他扬起手,“咱们权且不说‘神祗符令’。只需三个月,三个月后,在座的各位不论是谁,如果他还在质疑我的这个选择的话,我和托协主祭会不计后果的满足那人一个愿望。任何愿望!”
杀戮,摧毁。在罪恶中寻找善良,这一抹天真幼稚,成了最大的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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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远在时雨祭典现场的托协?尚亢,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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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少眯起了眼,他想:“人老精鬼老灵,这大爷还真是滑头,临死还拉个垫背的。那个第一主祭一定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被人拉上贼船了!不过这样也不错,三个月后,我就说自己对自己不满意,他又能把我怎么样。任何愿望?我能做厂长吗?”
仲风对川胁问道:“大人,不知您刚刚所说的第二件事是什么!”
珍瑟的心猝然揪紧。
“哦!”川胁的脸色凝重莫名,“这之二么,便是关于教会中一位首席祭司的严重失职!”
珍瑟默默垂下头。
“身为教会首席,身为准星将的守护祭司,绝容不得一差二错,你们只需一次渎职,便会给天下带来无法挽回的灾难。”
珍瑟将头低得不能再低。
阍沙一拍桌案,喝道:“大人,您说的到底是谁啊?”他扫视着在座的人。阍沙在大凡没有寻获任何准星将,远足未果,铩羽而归,心中已是大大的不甘。即由此事,正可以小做发泄。
珍瑟如熔化的蜡烛一般瘫在座上,剑少凑过来极小声的问:“老白,你怎么了?”
珍瑟一撇头,带着满眼的晶莹说:“白痴!我走以后,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不难听出,她在料理后事。如果时间允许,她一定挥毫泼墨写一份遗嘱。
一边的水主看后,倾心一笑,她悄悄拉起珍瑟冰凉的小手说:“傻姑娘,说的不是你!”她说话的声调微微高了些。
川胁偏过头来,看到了珍瑟此时的熊样,对她说:“白虎首席,”
阍沙一时发愣,“竟然是她呀!”随即惴惴道,“主祭大人,珍瑟年龄还小,就算稍有差池也请您多加谅解!”
珍瑟颓然的心头泛起了一丝窃喜,“看咱这人缘儿!”。不过,性情耿直的阍沙说这话也就罢了,如果换成别人用“年纪小”来为她开脱,珍瑟一定会怀疑那个人的动机了。毕竟,没有足够的能力,就没有身居显位的必要。
川胁也是错愕的一愣,“我什么时候说是她了?”然后继续对珍瑟说,“白虎首席!这段时日算是辛苦了你,撷电首席因为南方匪患匆匆前往,将蜜儿星将托付你处,实在是理所不该。但当时人员所限,也别无他法。”
川胁顿了顿,对蜜儿和颜悦色的说:“蜜儿,咱们现在人员充沛,你可以随意选择一位大祭司来暂时守护你。在座的诸位首席各有所长,没有寻得准星将的,那是天理所定,与实力无关。当然了,你也可以继续留在白虎首席的身边。”
川胁这么说,不是他对珍瑟的能力十分看重,完全是为了顾及蜜儿的心情。守护人的频繁更换,会让这个刚离开家的女孩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无根浮萍。
蜜儿看了看川胁,清冷的说:“白虎很好的。”
珍瑟如瞬间复活了一般,直挺了身姿。她决定了,散会后一定带着这对金童玉女出去兜风。
朱雀说道:“大人,您说的渎职,莫不是指玄武大祭司?”
“渎职?且不可这么说。”川胁道,“定是出现了不小的变故才会如此。但是,九神星将具已来到恒琅这是事实。我教会的所有首席,现在只差他一人未归,这也是事实。拘尾会发来消息说,他们的首席祭司已全部回归,所寻准星将共有四名,这还是事实。”
“如此说来,当务之急,该是找到玄武大祭司和那名未曾露面的最后一位星将才是!”青龙轻捻自己赤金色是发角说。
“是啊,我早已让砒蔴首席带着三位蛟首力士,前去斥离之门周边寻找线索了。今晚急召各位前来,就是想问问你们对此事有何看法。再者,你们都是在大凡流转游历过的,如果在这几日中与大凡来客有所接触,一定会留有印象。事无巨细,大家纷纷把自己的线索整合一下。就算没有任何蛛丝马迹,也请设身处地的推测一下,他们会去哪?当然,更大的可能是他们已经不在一起了。”川胁说。
水主说:“我看,当下还是大范围搜索的好。我猜大人已经开始这么做了吧。”
“二百祭司,五百教众,他们正马不停蹄的搜找玄武首席和怪异装束之人的影踪。但我对此不抱太大希望。”川胁说,他用指头缓缓推按着自己的眉心,这棘手的事情当真教他头痛。
听到这儿,珍瑟翘起嘴角,对着剑少眨了一下眼睛。
“你看我干吗!”剑少嘀咕道。
“你回想一下,我是在哪里咬过你!”珍瑟凑过来,用细如蚊呐的声音说道。
一个闪念,剑少的头脑中出现了那个“激情大盗”的身影。与瘦骨男相遇时,珍瑟和剑少刚刚从大凡而来,对那个人倒也觉不出什么。现在想来,那个瘦骨男古怪的言语习惯和行事作风,说他怪异,倒不如说他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来得贴切。
剑少得意的笑起来,对所有人高喝一声:“拿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