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看见宋冰莹又恢复了五年前的笑容,心中惆怅万千,说不清楚是甜是苦,不过她暗暗告诉自己,五年了,郑仕远对宋冰莹的惩罚已经五年了,足够了。这日,阮青云在阮青澜的别院内,在屋里看见郑仕远打着伞从雨帘里走过来,忙走出屋子,在屋檐下候他。“你怎么来了?”“念祖找你不见,抚琴说你在这里。”郑仕远放下伞,拍了拍身上的雨水,丝丝溅到阮青云的手背上,凉凉的,却让阮青云觉得还带着他身上的热而暖的气息。她带着浅浅的笑意,说:“我看下雨了,就想等雨停了再走,就耽搁了。”
“你干嘛不带抚琴来?也不带个丫鬟来?连马车也不坐!”郑仕远走进了屋子,这间屋子他太熟悉了,曾经他身负重伤,悲痛欲绝的那段时间他就是在这里渡过的,而始终陪伴他左右的就是眼前的这个人。这里也是他曾经爱过的女人阮青澜香消玉殒的地方。“来这里时,不想有其他人打扰,怕扰了姐姐。”阮青云低声道:“我知道这里本来王家要收回,是你花钱买了下来。”“我知道这里对你的意义。”郑仕远看着她,后者看向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幽幽道:“这里留过走过的确实是我生命中最重要,最有意义的两个人。姐姐从小就保护我,她的死也是成全了我,我知道要是姐姐没有死,没有临终把我托付给你,你也不会娶我。你娶我是因为我姐姐,就像你娶冰莹,是为了她爷爷一样。我和冰莹可以说是幸福的,也可以说是最不幸福的。”
郑仕远听了她话,并不生气,原本冷峻的面容竟是缓和下来,说:“中秋节那晚你是故意走开,让我去冰莹那里,是吧!”阮青云红着脸,一丝水烟的笑容:“没有什么事能瞒得过你。冰莹也是可怜人,她所做的一切也只是出于对你的爱,况且她还是孩子,家里没了亲人,唯一可依靠就是你了。”“难道你不是这样吗?”郑仕远的声音于阮青云听来,好似天上传来:“虽然在阮家兄弟姐妹众多,但是亲的不过是你母亲和你姐姐,现在你又有其他什么人可依靠?”
“所以你对我和冰莹都是同情和怜惜,对你来说我们也许是责任,是负担甚至是累赘。”郑仕远嘴角扯出一丝难得的笑意,道:“你把自己看得太低。我只是怕伤害你们,老天似乎故意玩我,我放在心上的人总不会有好结果,青澜也好,镜仪也罢,如果不是因为我,她们都不会死。老大和老三总说我艳福最深,可是老天总在最好的时候把一切都带走,什么都不留。幸福得越深,跌得就越重。”窗外的雨没有停的意思,雨帘重重,阮青云很少听郑仕远对她说那么多话,而且都是贴心的话。“或许我和冰莹都不怕受伤,也不信这个邪!”“我让青澜和镜仪吃的苦太多了,不知道以后要还几辈子!还得注定要欠你和冰莹的。”“你带给我的幸福感是无法比喻的,你不曾欠我什么,你以后要还的话,还是只还我姐姐一个人的就是了。”阮青云笑道。郑仕远不语,眼神愈加深邃,看着窗外的雨,阮青云也看着窗外,道:“天色晚了,我们回去吧。”郑仕远却还是不动也不语,片刻,他走近她,用阮青云从没听到过的温柔语气说:“既然晚了,今天就别回去了,明天再回去。”
阮青云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郑仕远已经一把揽过她,阮青云如顿时被置放于云端,直觉得一阵暖暖的气息朝她袭来。冬至的时候,阮青云怀孕了,宋冰莹得知后,立即跑来她的屋子向她道喜:“总归还是做姐姐的,先我一步!”阮青云白皙的脸上添了红晕,笑道:“妹妹取笑我。”“如今仕远哥似乎真的是想通了,把我们都当成妻子看待了,我们到底有了好日子,有盼头了!姐姐怀孕是好兆头!”宋冰莹笑道,虽然她只比阮青云小一岁,但粉团的娃娃脸看上去还是十六七的少女一般。阮青云低声道:“有机会也能给仕远哥生儿育女,是我们的福气。”宋冰莹直点头,笑道:“这下子我们在这宅子里才觉得好过呢!对了,昨日仕远哥给了我些燕窝,我都拿过来给姐姐你补身子!”阮青云拉住她,笑道:“仕远哥给你的便自己留着吃!你也好好补着,不久你也一定有好消息了!”宋冰莹顿时羞红了脸。过了几日,宋冰莹翻出许多织锦绸缎,雯姐笑道:“拿这么多做什么?”
“拿给姐姐,让她给孩子多做衣裳呀!”“你这几日天天往那屋子去,整日整日地不出来,拿这个去又拿那个去!我们的屋子里的东西都要被你搬空了!”“姐姐怀孕,我高兴嘛!而且仕远哥说姐姐怀孕身子精神不好,让我多去陪陪她呢!”“自今年中秋节后,算是好过了,我也高兴!二爷对你和对青云奶奶终于都一样了!之前我真是着急担心,真怕二爷的性子执拗,咱们屋子一辈子都窝着哩!”宋冰莹瞪了她一眼,撅起小嘴道:“仕远哥的心没那么硬!”“五年了,我们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喽!”“好啦好啦!别提不舒心的事了。”宋冰莹拿起绸缎:“我过去了!”她走到对屋门口,听见屋子里两个丫鬟在提她的名字,便下意识地停了下来,靠在窗边好奇地听。“二爷都拿了那么多东西来,莹冰奶奶还拿来,都搁不下了!”
“就是,我们理都来不及!真是的!这会子她来讨好来了!过去五年里头怎么不来巴结呢!”“过去总觉得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呗!放不下脸子!以为过去二爷偏心她,总会对她再次好的,谁知道二爷就是不理会她!”“就是!过去刚进门的时候,她可得意呢!根本不把我们奶奶放眼里。自己做错事吃了苦头知道晚了!这回要不是中秋节咱们奶奶出去留给她机会,她不知道要被冷落到什么时候呢!”“定是她熬不下去了,来巴结过咱们奶奶,奶奶是个心软的,在二爷面前替她说了好话,中秋节又给了她好机会!团圆节晚上在二爷耳边肯定吹了不少暖风呢!把二爷给吹软了!”“二爷一定是看在咱们奶奶面上给她机会的!”
“嗯!怪不得如今这么巴结呢!是得好好感谢咱们奶奶呢!”宋冰莹站在窗外,手脚已然冰凉,心里更是透凉透凉的。这日,郑仕远在饭桌上对郑仕鸿说:“老四来信了,说在上海开会,会抽空回来一趟。”郑仕鸿还来不及说什么,丁宁手中的筷子却应声而落,郑仕远淡淡道:“他现在长居法国,也结婚了,回来不过是看看。谢笙。”管家谢笙从袖口内取出一封信,放在郑仕鸿面前,郑仕远道:“信你也看看吧,还有照片。”郑仕鸿的脸色微变,没有去拿信,贺妍伸手拿了信笺。“我看看。”贺妍抽出信放下,拿起照片看了看,说:“我以为老四会娶个洋媳妇呢!倒是地地道道的黑头发黑眼睛的女人!还拿着书,一股子学生气!”
“信上说是大学同学。”郑仕远看了一眼丁宁和郑仕鸿,前者面无血色,后者极力忍耐。阮青云和宋冰莹对过去老四郑仕飞和丁宁的事并不知道,也没有见过郑仕飞,所以看到他们的神色,都是一脸茫然。晚间,郑仕鸿在贺妍屋子里来回踱步,贺妍坐在床边,含着笑意道:“干嘛在我房里一副困兽的样子!去丁宁那里说说清楚不就得了!”郑仕鸿闷声道:“不高兴去!”“何必呢!你也想多了,她和老四是那点事儿都是陈芝麻烂谷子,她都给你生了孩子了,你如今到多虑起来了!”郑仕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刚才饭桌上,她一听见老四,整个人都变了!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心里还是有老四!”
“这老四也真是的,走了七八年了,没有一点音讯,都这时候到想起回家来看看了!”隔日一早,郑仕鸿和贺妍吃了早饭,便独自往铺子里去,走到大门口,发现丁宁正站在照壁边。很多年前,当丁宁还是****涵的时候,她曾在这里等过一个人,送过一个人,那时她还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以为那一刻便是永恒的,想起年少时的情愫,丁宁不禁心下感慨。如今,此时此刻,她等的是另一个人。“你怎么在这儿?早饭吃了吗?”郑仕鸿原本心里憋着一股莫名的气,很是不舒服,但是一看到丁宁眼中的期待和殷勤,莫名地,气就消了大半,关心的话也脱口而出。“我知道你肯定不肯来我屋里,我只好在这里等你。”
丁宁一汪清泉映在眸中,说:“我知道昨日晚饭的时候,你肯定不高兴了。我自是有失态的地方,那也是一时的惊异,并无其他。”“我昨晚应该来陪你的。”郑仕鸿看着坦然的丁宁,心中有几分愧疚,她倒底还是在意他的,也许是他自己想多了。“仕鸿,我只希望你明白,如今我有你,有念飞,有念慈,早已满足了。况且我是丁宁,不是别人!”郑仕鸿的脸不禁发红,心中的石头也落了地,暗骂自己的胸襟竟远远不如一个女子,他咽了口水,不及说什么,丁宁便道:“你生气在情理之中,也说明你在乎我!我是开心的!仕鸿,我们的日子那么好,千万别为了这点事而疏远。你我还有念飞和念慈!”郑仕鸿拉起丁宁的手,紧紧握着,说:“是我太小心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