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微升,晨曦未退时候,牧草上挂着新鲜的露珠,缀着草尖垂下头颅。
在太阳宛如巨大车轮一般从地平线上缓缓碾压进入视野之中,太阳的光芒中,一个少年裹着羊皮夹袄,穿着厚重的棉裤子,头戴能裹住半张脸的大毡帽,蜷着身子前进,抵御着草原春日的寒气。
“咻”一声长长的马号子在他身后响起,他迅速的一俯身子,狭长的马刀瞬间擦着他的头皮掠过,将毡帽削去了一大片。
“呼——”他再抬起身子时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旋即又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像是寒气比刚才的刀锋更加恐怖似的。
“好冷,好冷。”少年喃喃地说,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到了刚才偷袭的匈奴兵身上。“大哥,你冷么?不冷的话衣服借给我吧。”
匈奴兵一脸疑惑的看着他,用自己浑厚嘹亮的嗓音高喊一声,挥起刀子再度纵马冲向他。
“呼——”少年侧过身子后跃一步,马刀微妙的从他身前三寸的地方扫过,他顺势提起左腿重重的提在了那匹马的小腹上。
“嘶!”被击中的马前提高高扬起,将匈奴兵和马鞍一起扬下了马背,随后摇晃几下也栽倒下去。
少年蜷着身子,像个市井人那样凑过去,探手夺下匈奴兵的帽子戴在了自己的头上。“喂,大叔,这个帽子算是你赔我的,怎么样?”
匈奴兵叽里咕噜的说着什么,像是叫骂,但是因为被压在了马下,一身的拳脚完全施展不得,只能任用气血冲红了黝黑的脸。
“诶,大哥你说话我也听不懂啊,别吵了好么?”
少年半开玩笑地说着,双手不停地互相摩擦着,寻求着难得的温暖,本就臃肿的羊皮夹袄也因为他蜷着身子而显得圆滚滚的。
“我说,你们这就没有一个会说汉话的么?我都打翻了四个人了,却连一句话都没听懂,是我运气太差,还是你们这根本就没人会说汉话?”
猛的,少年身子急速的砸下去,翻滚两下抽出腰间的匕首,横在了倒在地上的匈奴人的脖子上。一支骨箭悄无声息的掠过草皮,斜刺进了少年刚才所在的地方。
“再干放冷箭,我就杀了他!”少年高声喊道。
声音弥散进草原里,很快就消散掉,唯有远处天边北归的的雁声附和。
许久,草丛抖了几下,一个胡服汉子从中钻了出来,左手紧握着木弓,右手还捏着一支骨箭,壮硕的身材与初升的纤纤牧草显得极不搭调,却也昭示着他强劲的实力。
“放了他。”粗犷的汉子张口,用着不甚流利的汉话说到。
“终于有个能听懂人话的了。”少年嘴上说得轻松,身体却没有一丝的松懈,他一脚蹬开倒在地上的马,挟着匈奴兵站了起来。
“我说,放了他。”汉子黑着一张脸,一字一顿地说。
“你先扔了箭。”少年同样黑着脸喊道。
被挟持的匈奴兵呜哇呜哇的叫着,一副满不在乎又气愤不已的样子。
汉子狠狠地瞪了匈奴兵一眼,瞬间让他哑了火。
“瓦鲁达、刚才,告诉我、射死你,即使、带着他,一起射死,也没关系,我不想这样。”汉子冷声说道:“他不必、为你而死,你、也不必、行险。”
汉子说着丢掉了手中的弓箭,转而抽出了腰上的弯刀。
“我们、奉单于命,在此、拦截所有、来往的人,汉人,胡人,都不许走。你如果、离开,我可以、当做你,没来过。”
“抱歉,”少年放开了名为瓦鲁达的匈奴兵,双手摆出战斗的姿势,目光冷峻的顶着汉子说:“我的目的是见单于,并不能走呢。”
汉子皱了皱眉头,挺着刀走过去扶回了坠马的瓦鲁达,他的腿骨折了,暂时已经没法自己行走了,草原上医疗很差,如果不及时回营,很可能留下终身不愈的残疾。
“好,我、带你去。”粗犷的汉子权衡了一下,终究是妥协了,一是瓦鲁达的伤势容不得犹豫,二是看少年刚才的警觉和身手,自己并没有战胜的把握,那么即使他战死在这里,也不过是让少年再寻一队猎物而已。
“我、只带你、到王帐,见或、不见,听单于的。”粗犷汉子收起了刀,吹出了一个绵长而响亮的马哨,随着哨响,五匹马结伴从远处的草野中奔来。胡人多马,一骑三马轮番使用,看到了才知道,此言非虚。
少年没有多话,选了一匹马直接骑了上去,三五分钟的功夫,便将这匹胡马训得服服帖帖的,仿佛跟了他十多年了似的。
“我叫木阿鲁,是单于的亲兵,报上你的名字。”汉子也骑上了马,把瓦鲁达绑好后问。
“我么?”少年想了一下,挠了挠头说:“白,白,白慕生,对,就叫白慕生,我总记不住这名字。”
木阿鲁的脸又一次的黑了,他有点怀疑自己为什么要答应这个白痴的提议了,一个连自己名字都记不住的家伙,真的是极度的可疑啊。
随后,木阿鲁故意将马骑得飞快,企图摔下白俊,因为每一个草原人都知道,汉人是不懂骑马的,纵然有人会一点马术,也绝不能跟在马背上长大的匈奴人相提并论的。
但是白俊显然不是普通的汉人,只见他在马背上如履平地的移动着身子,轻而易举的将刚才还有些暴戾的胡马收拾的服服帖帖的,时不时的拍两下马屁股,跑的竟然比木阿鲁还快,首先撑不住的反倒是腿上负伤的瓦鲁达。
“汉人,”木阿鲁快马一鞭赶上白俊,高声喊道:“你,哪里,学来的,马术?”
“我说天生的你信么?”白俊嬉笑着一副嘴脸说。
“天生的?长生天赐予的?”木阿鲁的脸上流露出一份难以抑制的崇敬之情。“你是长生天的宠儿么!长生天竟然会赐福于汉人!”
长生天是匈奴人的信仰,长生天赐下无边的草原,赐下牛羊,赐下了草原男儿的血性,这让他们能战胜一切的敌人和天灾人祸。
“或许吧,”白俊笑笑道:“我跟他不熟,他若是真宠爱我,就保佑我不虚此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