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审结束后,长泽直纪就被警方带走,择日宣判,我本想去找她,安慰她一下,但是被解局拉着了,他让我暂时不要跟她见面。
长泽文夫被送进医院,不然估计他也是跑不了的,接下来还有偷运文物的长泽久重,但是长泽直纪已经不愿意再说了,可能她觉得自己受罚就够了,不想让家人再受牵连。
晚上我们都没有回酒店,随便吃了点,便跟着日本警方开车去长泽直纪的家乡,据说由她带路,去寻找藏匿古董的地下室入口,警方已经用高科技取了长泽文夫的指纹。
王组长安慰我,说在文物盘清之后,他将撤销对长泽直纪的控诉,至于到时候怎么判,他也左右不了,法庭会看在她立功的份上予以轻判。
“你估计要判多久?”我问道。
“估计不超过十年吧!”他回道。
十年,到那时候长泽直纪已经三十七岁了,而我也已经四十多了,十年前我刚进入警察部门,到如今豪情壮志被消磨殆尽,现在只剩下孤独与感慨。
“放心,就算判十年,也有可能减刑。”解局安慰道。
我点点头,闭上眼睛靠在窗户上睡觉,却怎么也睡不着,但也不想睁开眼睛。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我们到了长泽直纪的家乡,长泽文夫谋划已久的博物馆果然规模宏大,虽然还没有完工,但是科技感很强,现场堵满了上百个记者,还有大量警察,我们被带进管内。司机小哥作为翻译陪同。
“有没有看到长泽直纪?”我轻声问道。
“她应该在里面找入口。”
“待会儿帮个忙,让我跟她见一面。”
“看机会吧!”
里面主展示厅同样人满为患,只是都很安静,一群人跟着长泽直纪走来走去,根本没有机会接近她。倒是王组长就在她边上,跟着寻找痕迹。
“应该在这里。”长泽直纪说道,我都听见了。她站在一个展台跟前,接着让旁边的警察撬开展柜下面的柜门,指纹识别大概在柜子里面什么地方,,一个警察钻进去,不一会儿就听到机关启动的声音,那个展柜缓缓移开,带动地上的地板砖,露出一个十平方左右的口子。
“下面可能需要眼球识别。”长泽直纪对王组长说。
王组长点点头,跟日方几个头头从楼梯下去,十多分钟后,长泽文夫被担架抬过来,他虽然眼睛是闭着的,但没有任何急救设备,也就是说他可能没什么事,只是在装死。
二十分钟后,王组长在下面喊道:“高朗在吗?下来。”
我连忙从人群中钻过去,路过长泽直纪边上的时候,她深情地看着我,“你没事吧?”我问。
“没事,你下去。”
“走之前我会来看你的。”
长泽直纪点点头,接着便被警方带走了。
地下室的安防门如果没有长泽文夫,估计是很难打开,就算是爆破都有一定难度,而且有可能波及到里面的文物。王组长走进去,我跟在后面,仔细看了看,这个入口就跟明山精神病院电梯入口一模一样,只是没有那个隔断的房间,这里的仿造水平很高,没有刻意装饰。
“这里是仿造明河镇古墓的吗?”王组长问我。
“是的,大同小异。”
“王八蛋!”王组长骂道。
以他的阅历当然知道,如果这件案子掩饰过去,没有拿到任何证据,等长泽文夫宣布在日本发现建文帝墓后,案子将是长年的拉锯战,最后变成嘴炮战,不了了之。明河镇那地下古墓早就被破坏,只剩下一个空地洞,这些文物将很难被追回。毕竟建文帝墓在哪,历史没有记载,也无法考证。说他当年逃亡到日本,也不是没有可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日本政府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像现在这样配合我们。
当我们走到那个后花园大厅的时候,才发现这里摆满了包装好的木箱,一眼望不到尽头,木箱上都有清单和编号,十分规范。这种规模别说他们吓得合不拢嘴,就连我都意外,里面居然有这么多玩意儿被偷运到这里,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王组长让人随便拆开跟前的一个木箱,里面是经过精心包装的木材,看上去像是一张床,木料上面还有人工雕刻的龙,木料保存得很好,不知道用的什么工艺,在地下居然没有腐烂,也许是开掘破坏了古墓的生态,也许那时建古墓的时候,防腐工艺做得很好。
王组长的助理拿出清单,跟木箱上的清单核对,半小时后,他告诉我们,抽查的木箱跟清单上的编号和物品是完全吻合的。这才是铁证如山。
一直到凌晨三点多,王组长才跟日方协商好这些文物的暂时保管策略,先是中方派人过来清点,然后组织专家过来指导运输,要做到零破损。
我们就住在附近的酒店,王组长一上车就睡着了,呼噜震天响。解局也眯着,只有我打开窗户,怎么也睡不着,山中丝丝凉风吹在我的脸上。
到酒店门口的时候,王组长下了车,对我说:“你这次干得很好,我们明天回去,得组织一下后续工作,你的机票改在大后天,你可以去看看长泽直纪。”
“谢谢!明天能帮我安排吗?”我问。
“不行,只有后天有机会,你就自己在这里逛逛吧。”
毕竟这里不是我们的地盘,我也不能要求太过分,长泽直纪已经被拘捕了,她的审判之后会由日本法院判决。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解局他们已经离开了,就我一个人,下楼吃饭的时候,才看到司机小哥坐在楼下等我,我有点好奇,现在已经不是工作时间了。
“反正我也开始休假,你想去哪里,我做你的导游。”他笑道。
“谢谢,我想去长泽直纪的家乡看看。”
我们开着车子去了博物馆,那里离长泽直纪的家乡开车不到二十分钟的路程。一路上他向我介绍当地的人土风情,我对这个国家并不了解,但这几天所见,他们还是很平和的,像长泽正雄那样的极端分子并不常见,也许是我没有深入了解。
“我听他们说,长泽直纪是以为你才肯说出真相。”小哥问。
“我没有那么大魅力,她本就是善良的人。”
“这件案子在我们国家影响很大,东保财团这次可能危险了。”
“我不是很关心这些。”我笑道。
他也尴尬地笑着点点头。
长泽直纪的家乡在一个村庄里,租屋并不是很豪华,典型的日式建筑,这里空气很好,四周都是葱绿的山林,人口也不多。我们走在乡间小路上,司机小哥指着房间的老人,说那应该就是长泽直纪的奶奶,昨晚她也去了现场,但是没有说话,直接离开了。
我也没法过去打招呼,坐在路边,跟小哥抽着烟,看着这个似曾相识的地方,仿佛能看到长泽直纪小时候梳着马尾辫在田野奔跑。
“明年我想去看看长泽直纪,跟她告别。”
“嗯,可以。”
我们在那坐到中午,我跟小哥到镇上,请他吃了顿饭,便分开了。我躺在酒店房间,拿出手机,翻遍了所有号码,不知道要跟谁联系,哪怕说说话也好。方思睿的手机号一直在那,长泽直纪旧的手机号也在,甚至刘芸两年前的手机号都依然存在那,但我都没法跟她们联系。
长泽直纪被关在东京,所以第二天我们起来便直接去了东京,我对那些古董没有概念,也没有兴趣,值多少钱我也没概念。
不过小哥告诉我,电台里说,中国媒体让专家根据我们公布的文物清单来估算,大概价值20亿美元,也就是说一百多亿人民币,这数字还是很吓人的,我听解局说,王建只收了方明山两百万的贿赂,看来这家伙对方明山他们在搞什么,也是不清楚。
小哥毕竟是警察,所以轻车熟路,直接带我到拘留长泽直纪的警局。大概是王组长跟上面沟通过,所以警方在查了一下资料,让我签字后,便带我去见她了。
长泽直纪满脸憔悴,眼睛都是肿的,衣服穿着还是前天的那件白色T恤。我坐在她对面,她一直低着头。
“怎么不看我?”我问。
“没洗脸,这几天都没怎么睡觉,很丑。我以为你已经回国了,没想到你要来看我。”
“没事,看着我,明天早上我就要回国了。”
她慢慢抬起头,害羞地朝我笑了笑,然后偏过头看别处,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仔细看她的侧脸。
“这里条件不好吗?没有换洗衣服?”
“我妈妈说下午给我送过来,这里条件很好,你放心,只是这几天太累了,没力气,什么都不想做。”
我看着她,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现在好像说什么都没意思了,她也有点精神恍惚,我们就那么静静坐着,探望的时间只有一个小时,我总想找点话题,叮嘱她要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但她就那么乖巧的点头,心不在焉的。
“以后每年能来看我一次吗?如果你没结婚的话,或者……没有女朋友的情况下。”她轻声问道,看着我,期待着我的回答。
“我会来的,不管什么情况下。”
她突然笑了,貌似很开心的样子,“那太好了,里面无聊,好歹有个盼头。”
“如果到时候我没有女朋友,你会愿意跟我一起生活吗?”
“那要好久的,而且,你喜欢的是方思睿。”
“你想太多了。”我笑道。
“我妈妈咨询过律师了,估计六年到十年,时间太久了,你已经够孤独了,不用等我,每年来看我一次就好。”
“我知道该怎么做,不用为我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