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县城的时候才六点多,我问了路人,直接去了方明山的别墅,这别墅群在县一中后面,小区并不大,但却守卫森严,我出示了警官证,他们才让我进。
小区的环境很好,应该是全县最贵的房子了,没想到方明山在这里还有据点。不过以县城低廉的房价来看,这里一套别墅也就五六十万,对方明山来说不算什么,但我估计没几个人知道他在这里有房产。方思睿和方思进两人天天在县城玩,也没听她说过,而是长期在酒店包了套房。
25号别墅门前的石板上还能看到几滴血迹,我四处看了看,二楼阳台的门还是敞开着,估计是事发突然,没来得及关上。我从水管攀到二楼阳台上,去了一楼餐厅,桌上地上到处都是残羹剩饭,摔碎的盘子里鲜红的血迹还没干透。我打开视频看了看,跟这里一模一样,方思进没骗人。
方思睿就是被方明山按在这张实木餐桌上羞辱,我捡起破碗里的一丝长发,拿在手里,心中思绪翻腾,心痛,恼怒,我紧紧将头发拽在手心,越握越紧,直到听到敲门声,才缓过劲儿。我深呼吸了口气,点了支烟。
门外的保安在敲门,我打开门,他说领导让我必须拿搜查令才能来,否则应该赶紧离开,况且我还不是县局的警察,我没理他,开车离开了。方思进没报案说明他有别的想法,我先要弄清他们的意图,如果他还顾及姐弟之情,选择原谅方思睿,那我就没必要插手,毕竟方思睿这可是情节严重的故意伤害,若真判刑,估计得判三年。虽然可以做自卫辩护,但从视频中可以看出方明山当时并没有威胁到她的生命安全,只是在羞辱她,而他们的关系众人皆知,方明山可以说他只是有某种特殊的癖好。
几乎可以判断方思睿被关进精神病院了,只是怎么从长泽正雄手中带走方思睿,我没有好的办法。我可以以调查案件为由带走方思睿,但他若说方思睿有精神病,并且方明山委托他治疗,我也没法强行带走,毕竟方明山没有报警。
我给长泽直纪打了电话,她还没起床,我说明了情况,让她最好今天动身去东京坐飞机回来。她没有多问,直接答应了,这让我感到一丝不安,按理说,方思睿在她父亲手上,她应该不担心。但我也没法在电话里毫无理由的怀疑她父亲会对方思睿不利,毕竟她也说了很担心方思睿。
到精神病院的时候,已经九点了,我按了半天门铃,门卫就是不理我。我感觉不妙,这有点不想让我进去的意思,我揉着敲痛的手,有些恼火,猛地踹了铁门。
门卫打开小窗口,吼道:“有病啊你,踢什么踢?”
“开门,我找长泽教授。”我没好气地说。
“你算老几,想进就进啊,教授不见你。”门卫说完关了小窗口。
我打了长泽正雄的电话,一直没人接,我有点气急败坏,狠踹了几脚,但门卫像聋了一样。我想起上次那保安带着狼狗从后门进去的,便走到精神病院后门,这里更是无人回应,小门紧闭着,敲了半天,无人回应。
我给长泽直纪发了信息,让她找人来开门,十分钟后她跟我说没人接电话。
“笨蛋,找那个大胡子保安来开门啊!”我有点急了,吼道。
“他也不接我电话啊,我觉得奇怪,我哥怎么会不接我电话呢?我爸也不接。”她大概知道我着急,所以我语气不好,她也没生气。
“那人是你哥吗?”我问,以前她从没提过。
“额,表哥。”
“他叫什么?”
“船越一郎。”
我挂了电话,又到正门处大声吼道:“船越一郎让我过来的,你去问他。”
“去你的,还想骗我。”里面保安回道。
我给方浩打电话,让他给父母打个电话,帮我开个门,方浩却没好气地说,他父母刚被长泽正雄开除了,听他的语气,好像在怪我,但我已经没心情了解情况,直接挂了电话。
看来我是没法正常进去了,但我必须要知道方思睿现在是什么情况。我绕到后山,爬上一棵树,树离围墙不远,但是围墙上的铁丝网布满了钢刺,我脱掉外套,包着手,猛地一跃,抓住铁丝网,双脚也站在墙上,一根尖锐的钢刺插进我手心,我连忙松开手,掌心鲜血涌出,但我已经顾不上,吸了一下伤口,幸好伤得不太深。跨过铁丝网的时候,我看了看,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对面三楼的窗户上趴着一个病人在看我。
我纵身一跃,落地的时候顺势一滚,还没站稳,一条狼狗便从灌木丛里冲出来扑向我,我快速的向后翻了一个跟头,又连续滚到三米外,顺手摸起一块砖头,在狼狗第二次扑向我的时候,我使尽全力砸向它的脑袋,狼狗被砸倒在地上,惨叫了几声,便跑走了。
正当我站起来的时候,我看见船越一郎带着四条狼狗站在灌木丛另外一边,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看来他早就在这等我了,毕竟高墙四处都是摄像头。
“船越先生,我只想见长泽教授。”我说。
“那你得问我的狗同不同意。”他的普通话真不标准,若不是说得慢,估计都听不清楚。
“第一,你若敢指使狼狗攻击警察,我保证你坐大牢。第二,你表妹让我来看看方思睿,她们是好朋友,我并没有别的意思。”我说。
“谁允许你翻墙过来?”他依然无动于衷。
“你这不是民宅,我不算擅闯。我当然有权利来医院探望病人,你们不开门,我便只能以查案的形式强行拜访。”
“你是方思睿什么人?”
“我是她的男朋友,当然有权利关心她的情况,你可以问她。”
船越一郎看着我,然后又看了看四条狼狗,狗们凶相毕露,全都龇着獠牙,做出攻击的姿势。我真恨自己没带枪,但这家伙不知道啊。我将手伸到腰后,对他说:“若你放狗过来,我就有权开枪自卫,伤到你可别怪我。”
“你有几颗子弹?”他问。
“七颗,够不够?”我盯着他问。
他没说话,转过头,吹了一声口哨,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五六条狼狗,以前根本没发现这里还有成群的狼狗,这哪里像精神病院,倒像是监狱,难不成养这么多狼狗是怕病人逃走,好追踪吗?
这时候我已经由愤怒变成害怕了,即便带了枪,这十条强壮的狼狗也有可能将我咬伤,更何况我现在赤手空拳。我不知道这家伙哪来的底气,居然在异国他乡当保安,把当地警察根本不放在眼里,难不成就因为长泽正雄牛逼吗?
大概是因为紧张,我插在后面假装掏枪的手掌心都感觉不到痛疼了,虽然血一直在流,估计我裤子都弄脏了。
这时候船越一郎的对讲机响了,简单的一句日语,是长泽正雄的声音,我没听懂也猜到自己安全了,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船越一郎将对讲机别在裤腰带上,转身走了,几只狼狗也跟着一哄而散。
我狼狈地拍干净身上的草渣和泥土,刚抬起头,灌木丛对面一个穿着病服的女人抱着黑色小娃娃,正在傻笑地看着我。我连忙去了长泽正雄的办公楼,也没人给我开电梯,等了十几分钟,才有个带着眼镜的中年女人走进来刷卡,我才跟着上去,她瞟了我好几眼,但什么也没问。
经过方思睿办公室的时候,门是关闭的,我推开门看了看,里面空荡荡的,我却有点恍惚,好像方思睿正穿着高领黑色紧身毛衣站在檀木书柜前整理文件。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长泽正雄站在他办公室门口看着我。
“高所长产生幻觉了?”他问。
“或许吧,刚才好像听到里面有声音。”我尴尬地笑着说。
“看来你很惦念方小姐。”
我跟他进了办公室,他茶桌前依然放着厚厚的一堆外文书,他依然慢条斯理,不紧不慢地烧水泡茶,我却没有心情,坐下便问:“方思睿呢?”
“你是以什么身份问我?警察还是她的朋友。”他抬起头看着我问。
“这两天我正在休假,是以朋友的身份,不过这件事我已经知道真实情况,不排除以后会警察的身份来询问。”我说。
“如果以警察的身份询问,那还是得拿出正大光明的理由,如果是以她朋友的身份,我可以告诉你,她正在这里治疗。”
“治疗?她有什么问题吗?”我问。
“可以算作被害妄想症吧!还有精神分裂,躁狂症,总之挺严重。”
“怎么可能,我前些日子看她还好好的。”我反驳道。
“真的好好的吗?”他皱着眉头问,“反正我见到她的时候就有这些症状,她还刺瞎了方镇长的眼睛。”
“但你知道她为什么刺瞎镇长的眼睛吗?”
“看来你对发生的事情已经很清楚了,至于为什么,我不想知道,因为我不是警察,我只是医生,她有病我就治疗。”
“我不相信她有病。”
“如果你是她的亲属,那你可以随时将她带走照顾,但既然方镇长把她送到我这里来了,我就得负责。”
“如果我说,她刺瞎方明山的眼睛,是出于自卫,不知道你是否肯放她离开这里。”
“自卫?高所长说笑了,虽说我不懂中国法律,但至少也知道自卫是法律概念,你若是为公事来调查,那还是得出示相关文件。”长泽正雄说完伸出手,根本没有收回的意思。我也知道自己带不走方思睿了,便说:“教授误会了,我只是想说明当时的情况,我想探望一下方思睿。”
“你是以她朋友的身份吗?”他问。
“是的!”我说,明知他是在示威,但我还是只能老老实实这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