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浩虽然昨天跟我闹矛盾,但是今天还是正常来上班,就是看到我就鼻孔朝天,一副不待见我的样子。我也没兴趣跟他说话,昨晚本来就没睡好。镇上人并不多,这里是全镇的中心,我明显能感觉到现在上街的人比我刚来的时候要少些,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而已。
中午的时候,方玄给我打电话,说法事已经做完了,方堂顺的家人决定先将空棺入土,之后找到尸体再安葬,他也按照我的意思去跟大家解释的。我本来就不是要故意找他茬,只要他不蛊惑人心,我倒是懒得管这些闲事。所以我跟他约定,只要他以为能按照我提的要求去做,以后我不会再找他麻烦。
我天真的以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正在为无处找到突破口而发愁,没想到第二天我就接到方玄求救的电话,说方堂顺带着一帮人要把他家房子拆了。我连忙带上方浩一起去了方玄家。
“方堂顺是个无赖吗?”我问,“咋动不动就要打要闹的?”
“无赖倒算不上,但也不是省油的灯。”
我们赶到的时候,发现方堂顺带着四五个人聚在方玄家门口,两个人在那砸窗户,三个人堵在大门那里叫嚣着让方玄出来。周围有二十来号人在看热闹,我走过去,拍了拍方堂顺的肩膀,说道:“你们这是在干嘛呢?”
“你来得正好,方堂顺果然是个骗子,昨天给我们做的法事,收了一千块,说让我们放心,不会有尸变,结果……”方堂顺抹了抹额头豆大的汗珠,“结果……昨晚我就看见鬼了。”
“你看见鬼了?”我好奇地问。“亲眼看见的?”
“废话,当然了。”方堂顺愤怒之后,眼里尽是恐惧,坐在石墩上,敲了敲烟斗,塞上烟丝,点着后猛地吸了两口,额头的皱纹挤在一起,都快能夹死蚊子了。
昨天午时方玄去山上做了法事,之后他又请了几个胆大的人一起,将棺材盖好,埋进坟里,回到家里疲惫不堪,夫妻俩吃了就睡,连澡都没洗。半夜的时候,他老婆肚子不舒服,起来上厕所,却发现马桶在茅厕没提回来,便催促方堂顺去茅厕里提回来。
方堂顺本来不情愿,他也害怕深夜出门,但是不断催促,他只能拿着电筒去了。茅厕离房子的后门大概是只有二十来米的距离,他想快去快回,便一路小跑,刚到茅厕的时候,里面却冲出一个人跟他撞个满怀,这人脸色寡白,一双死鱼眼,头发上还有脸上,都是石灰粉,吓得他小便失禁,尿在裤子里了,一路爬回家的。
“石灰粉?你确定吗”我问。
“当然确定,几乎脸碰脸,石灰粉那呛人的味道我还闻不出来吗?他全身冰凉,一点温度都没有。”
“长相你认识吗?”
“肯定是我爹,他从坟里钻出来,肯定是找我们报仇的,他活着的时候,我老婆对他十分刻薄,我也没尽孝道。”方堂顺说。
“你爹?你当时看清楚他的长相了?”我问道。
方堂顺摇摇头,又将烟丝塞满烟斗,“撞的时候,我倒在地上了,电筒掉进茅坑里,加上他全身发白,长相我没看清,但我知道那就是我爹,我能感觉到。”
我点点头,没继续追问,方浩本来是站在我边上,听方堂顺讲完,吓得跑到车子那去了,他大概是怕沾染上方堂顺身上的阴气,怕鬼找上门。
“所以……你来找方玄是干嘛的?又砸人家玻璃又砸人家门,一副要打人的样子,难道你爹的坟是他挖的吗?”我问道。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他收那么多钱,却一点效果都没有,他不是骗子是什么?差点害得我小命都没有,你必须把他抓起来。”方堂顺怒道。
“你是昨晚脑子被撞坏了吗?”我问道。
“你他妈什么意思?警察有什么了不起,就敢骂人吗?”
“你堵在警所门口,非要方玄继续做法事,人家现在给你做了,你却跑来又吵又闹,明河镇是你家的吗?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大声说道。
“他收钱了,法事敷衍了事,根本没有作用,当然要找他算账了。”方堂顺无赖地说。
“还以为你脑子是撞坏的,原来一直都有问题,如果方玄有这种管天管地的能耐,他还需要在乎你这一千块钱吗?他做个法术变出来一千万不就得了?”
“反正我不管,这家伙不出来我就打烂他的嘴,让他再也不能念经了。”
“你说吧,你是要钱还是要撕烂他的嘴?”
“给钱也行,不过至少三千块,这事你也最好不要管,不是你管的事。”
“这事我还真得管,你们这是毁坏他人财物,私闯民宅,只要你敢碰一下方玄,我立马让你去县城监狱,你在那里面就不用担心有鬼了,最多就是杀人犯之类的小流氓。”
“你以为我是吓大的?”方堂顺站起来看着我。
“我现在就给你两种选择,要么冲进去打人,要么退六百给你。”
“凭什么是六百?”
“他是你自己死皮赖脸请去的,所以他不用给你任何赔偿,最多就是把一千块退还给你,现在你们砸了他家四扇窗户,一扇一百块,得扣掉四百。”
方堂顺满脸怒气地走向我,其他三个人也过来了,方浩这时候冲过来,冲他们吼道:“你们要敢动手,保证你们今年在牢里过年。”说完他啪的一下将手铐放在石墩上。其他几个人互相看了看,便乖乖站在那,方堂顺看着方浩,大声吼道:“姓方的,老子今天就放过你,不过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以后就别想在这骗钱了,把六百块钱给我。”
方玄这时候打开门,拿出一沓钱递给方堂顺,说道:“这是一千块,我以后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反正你们这些家伙的死活跟我又没关系,我的钱早就赚够了,不陪你们玩了。”
方堂顺将钱塞进口袋里,带着人扬长而去。方玄走到我跟前,说道:“多谢高所长了,不过我今天就走,这个镇上出了问题,很大的问题,不适合再呆着了。”
“难怪你能将大家忽悠得团团转,你真是老狐狸,发现不对劲就跑。”我嘲讽道。
“我们这些江湖艺人,看相摸骨定风水,要说真才实学,也是耍嘴皮子,因为很多东西都没法验证,不过是信则有不信则无的小把戏,我们靠的是审时度势,随机应变,洞察人心。”
“那依你所见,这件事可能会是什么原因呢?”
“我也不知道,从祖父到我,行道八十年,从没见过死人复活这种怪事,不管是真是假,都不会有人再相信我了。”方玄叹道。
我和方浩开着车子去了方堂顺家,我得去了解下情况,看他是不是撒谎。方堂顺见我执意要去茅厕看个究竟,便站在后门那给我指了方向,的确很近,他站在门口不敢过去。
“记得帮我把马桶帮我拿过来。”
茅厕是土砖和茅草建成的,很远就能闻到奇臭无比的味道,我走到茅厕里面看了看,空间很狭窄,地上的确有点点白色,我用手指在木板上一抹,搓了搓,又放到鼻子上闻了闻。
“我靠,老大你太恶心了,这茅厕多脏啊!”方浩捂着鼻子,装作要吐的样子。
“装什么洋气,要不是这茅厕,你早就憋死了。”我拍了拍手,“石灰倒是石灰,不过太新了。”
“啥意思?”
“跟棺材里的石灰颜色不太像,味道也有点区别。”
“我靠,棺材里的你也闻了?”
“做警察就是要这样。”
“我想吐了,赶紧走吧!”
回去的时候,我说:“把马桶带上啊!”
“带个屁,让他自己来拿。”方浩连忙跑了。
方堂顺还在那等着马桶呢,见我们空手回来很不满意,我把自己的发现跟他说了,并且斩钉截铁地说:“百分百是人假扮的,再看到的话,一棍子砸他头上,看他会不会喊痛。”
“扯淡,我才不会自己找死。”
“那随你吧,有什么发现及时跟我说。”
“晚上打电话你会过来吗?”
“如果你有什么发现,就打电话给我,但千万不要打草惊蛇,不然我过来他都跑了,就白过来一趟了。”
“你说是人,请问人为啥干这种事?闲的发慌吗?”
“我也想知道,正在调查。”
“走吧,走吧,别烦我,你也就是抓齐峰这种被鬼上身的可怜人,警察要是能抓鬼,方玄早就饿死了。”
回去的路上,我百思不得其解,自言自语道:“这样吓唬人,动机到底是什么呢?”
“什么动机?你不会真以为是人吧?我看没人能干出这种事。”
“齐峰刚来的时候,有这种情况吗?”我问。
“没有,只有死在田埂的老头。”
“难道只是为了赶我走?但他们应该知道我是不怕这些小手段的啊!”
“老大,你怀疑这是镇长干的吗?”
“不然还有谁呢?”
“我看不可能,镇长要是想赶你走,跟县领导打个招呼就行了,再不行,长泽教授可以向县里施压,你以为你一个小警察有这么大能量吗?”
方浩说得也不是毫无道理,镇长或许搞不定,但若是长泽正雄以投资相威胁,那县里宁可得罪解局长,也会让我离开,最多就让我去县局当个闲职呗,何必处心积虑挖人祖坟呢?
除非还有我不知道惊天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