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我被通知去县局配合榆北市的警方调查。腿上的伤已经好了许多,货车还是一样忙碌的驶过,我根本无法判断他们什么时候运木材什么时候运古董。也许,那古墓早就被搬空了。
榆北市局来了三个人,领队的是市局刑警副队长,另外两个是县局负责此案的。王建坐在那里陪同,他有些得意,进来的时候一直微笑着看着我,这倒是挺难得,我已经好久没见过他笑了,哪怕是阴阳怪气的笑容。
我大概向他们讲述了一下我去找张老狗的经过,他们将我讲述的内容一字不落地记录下来,看来这个问询很正式。也就是说,我成了凶杀案嫌疑人。
“王局长,待会儿能麻烦您给我们一份关于张晓山的案件资料吗?”领队的张警官说道。
“应该没问题,我要找局长申请下。”
张警官点点头,然后看着我问:“高所长,你去找张郎发,真的只是为了了解张晓山吗?有没有别的原因。”
“没有,因为我不大相信掘坟的事情是张晓山他们做的。所以想去找张老狗了解下他的信息。”我说这话时,王建很不高兴,但我不能说出真实原因,因为我搞不清王建到底是不是长泽正雄的人。古墓这件事情非常重要,我宁可得罪领导,也不愿意打草惊蛇。
“据我们调查,你还去过北京。”
“是的,找同行也了解下。”
“张晓山已经死了,案子也结了,你长途跋涉去那里,意义是什么呢?”坐在旁边的女警官问道。
“因为担心结错案。”
张警官看了一眼王建,点了点头,玩着笔,然后转过头看着王建,“王局长,高所长去调查案情,你们应该都知道吧?”
王建一直在玩弄着手机,一只独耳则竖得老高,所有对话他都听见去了。“哦,没有,他只说去休假,没说要去调查什么案情。”
张警官看着我,大概是希望我做出什么解释,但我无动于衷地看着他。“高所长,也就是说,你利用休假的时间,自费去调查案件,并且没有向领导请示。”
“是的,这案子结了,即便请示领导也未必同意,所以我干脆自己自费,对于我来说,冤案错案不能接受。”
张警官只好无奈地点点头,旁边的女警官从文件夹里找出一张照片递给我,我不用细看就知道这是十年前我在北京参加全国警察比武大赛领奖时的照片,这些家伙还真是能找,十年前网络并没有那么普及,网上应该没有这张照片。
“据我们了解,你枪法如神,而这次枪杀张郎发的凶手,是在50米外的树上,并且一枪爆头。”
“凶手用的什么枪?”
“从刚出来的弹道检测报告来看,是03式自动步枪。”
“我是坐火车去的,你们可以查看监控,所以我不可能带枪过去。”
“榆北火车站和汽车站的监控我的确看过,你没有说谎,但假如有帮手的话。”
“你们应该也调查过那个带我过去的摩托车司机。”
“是的,你去拜访张郎发的过程中我们都没有发现任何疑点。我们也不是说将你列为重点嫌疑人,只是我们比较奇怪,为什么你刚去拜访他,接着他就死了。”
“我没有动机杀他,也不确定是不是有人嫁祸给我。”
“所以,我想问的是,你此次保密的榆北之行,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为什么有人嫁祸于你?张郎发的底细我们早就摸透了,他在村里住了八年,要是仇家,估计早就找上门了,不会这么巧合。”
“我只能说,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如果你们不信,不妨将我列为重点调查对象。”
张警官明显不高兴,看了看王建。
“张警官,别看我,这个人我管不了,你们公事公办,我们县局尽量配合。”
“对的,公事公办,我暂时也不会离开明河镇,若有需要我配合调查的,我一定随叫随到。”我补充道。
“好吧,先这样了。”张警官无奈地盖上笔记本。
“还有就是,当年比武大赛,我用的是95式。”我站起来说,张警官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走吧,我们局长等着你们一起吃饭呢,案子要查,饭也要吃。”王建笑道。
从逻辑上判断,我几乎可以肯定,张老狗是被方明山找人做掉的,但是除了长泽一郎,难不成他们还养有专业杀手?一击爆头的难度非常大,我好久没有摸步枪,现在就是让我趴在树上射击五十米开外的目标,也不敢保证百发百中。当年参加比武大赛时,市局只有一个名额,解局长公开选拔,齐峰落选了,还自嘲说他的失误在于选错了步枪,不然他未必会输给我,自此之后,我再也没试过03式步枪。
回到警所解局长给我来了电话,问了关于张老狗的情况,我大概说了下,解局长语重心长地说道:“小高,你要小心啊,你越接近真相,他们就反扑的越厉害,千万要注意安全。”
“我已经感觉到了,但是现在我的枪被县局没收了。”我回道,长泽一郎就差没自己动手了,他们既然可以一枪搞掉张老狗就有可能一枪干掉我。
“放心,这事我会帮你协调的,有紧急情况随时跟我联系。”
挂了电话,我将烟头掐灭,看着这个日渐失去生气的小镇,现在不过才下午四点多,街上的店铺已经开始关门了。方浩上来打招呼,说他们准备下班,原本警所是五点半下班,黄月梅走后,下班时间改成四点半,反正事情也不多,我也就同意了,不然警所真没人做事了。
晚上的时候,我接到解局长的电话,说县局拒绝他的建议,在张老狗的案件水落石出之前,不会让我持枪。
站在阳台上抽完一包烟,我还是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昨晚偷偷潜入,早就打草惊蛇,不会再有什么收获了。现在的情况是双方心知肚明,就差证据,大家都在争分夺秒,方明山突然要出国治眼睛,也许就是想逃走。
只是我搞不明白,昨晚那个袭击我的人,跟齐峰的情况差不多,长相模糊,嘴里一股血腥味,难不成长泽正雄手上不止一个这样的嗜血人?如果是这样,那我就更加危险了,这些嗜血人没有身份,没有人性,速度极快,不怕痛,最主要的是从他们身上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嗜血人是我建文帝墓推论最大的疑点,因为我想不出这些人跟古墓到底有什么关系。
我从裤子口袋里拿出黄杰给我的芯片U盘,一筹莫展,也许这会是一个突破点,即便拿不到可靠的证据,但或许能找到黄文忠的信息,他应该知道一切真相。但即便在从前,也很难将U盘插到长泽正雄那台主机上,更别提现在了。
楼下漆黑一片,我打开小冰箱,准备拿酒出来喝两口,我需要好好休息,再从长计议。酒瓶子被人挪动过,我记得昨晚放进去的时候,商标是朝右侧,现在是朝右内。估计是方浩这家伙偷喝了,毕竟这冰箱也不是我一个人用。
喝完一大杯酒,我躺在床上,脑子越发活跃,胡思乱想半天,头疼得不行,就是睡不着,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没法进入睡眠。
眼前是一条熟悉的昏暗小巷,江梓童穿着白色T恤,走在我前面,扎着头发,回头朝我笑了笑,美得跟我梦中情人一样。这时从黑暗角落冲出一个陌生男人,他身高两米,将江梓童一把拉进黑暗里,我追上去,那家伙正在举着江梓童的双腿,我张开血喷大口,咬向他的脖子。
我从梦里醒来,在黑暗中喘着粗气,舔了舔嘴角,似乎还能感觉到咸湿的血腥味,我连忙摸到床头灯打开,看了看四周,天还没亮。
就这么一直熬到天亮,到早上我才开始有些睡意。
方浩拍醒我,他坐在床边上,带着异样的眼神看着我,问道:“你中邪了?”
“没事,昨晚没睡好。”
“你摸摸你的枕头。”
我这才意识到床单和枕头都是湿的,应该是睡觉时出的汗。“大概是最近太累了,睡不好,老做噩梦,出的虚汗。”我从床上爬起来,却差点又躺下去,浑身无力,脑袋像被刀劈开了一样。
“哪有人出这么多虚汗?”方浩掀开被单,“你看,衣服床单全湿了,你应该去医院看看。”
“哪来这么多屁话,上班去。”
“这么早没人来办事的。”他说完递给我一支烟,给我点上,“你知道吧,方玄回来了。”
“回来了?干嘛?”我问道。
“估计是没钱了,又开始做法事,生意挺好,昨天十几号人去找他。”
“无所谓,随他去。”
“你不担心又像以前那样,搞得人心惶惶啊?”
“到现在这个地步,有能力的都走了,还有那么多人都疯了,有他没他都一样的人心惶惶。”
“也对,你换个被单再休息下,我下去值班了。”
方浩走后,我本来想抽完烟起床洗个澡,竟然又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