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有些诧异地问孙越,“她不在北京读书么?回来做什么?”
“你不知道啊?!她被耶鲁大学的艺术学院录取了,回来办理一些手续,年前应该就会前往美国了。”孙越越说越带劲,“我爸打算摆一个宴席,邀请一起学画的兄弟姐妹们,为她送行,毕竟这也是他的得意门生!等安排好了,我通知你,你可得一起来哟!”
我压抑住内心泛起的阵阵涟漪,淡淡回答道:“只要我那天没有什么工作冲突,就会来。”
“不行,不能不来!”孙越声音提高了八度,“我知道你不喜欢她,但是这饯行饭还是要吃的,好歹大家同门一场……”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插嘴了,“她有这么好的发展,我为她高兴还来不及。只是你也知道,我现在非常忙,我就是想说,如果没有赶得上,你们千万不要多心,就真的只是不凑巧。但是我保证,我一定尽可能避免掉冲突,所以你要早点告诉我时间。”
“噢,好的。”孙越应了一声,“但是,你还是一定要来!”
“嗯,应该可以的。”我简短答应着,“越啊,我到病房了。晚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孙越听出了意思,很快就道别了。
合上话机,我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鹅蛋脸女孩,白皙的脸庞,高瘦的身段,还有那似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
她,竟然这么快就要远走他乡了。
她,始终都在自己的梦想之路上不断奔跑着,所有付出的努力都一一在实现。
天气渐渐转冷,暮色中已是遍地落叶凋零。
我穿梭于人潮中,只低头快速地向前走,全然不顾左右。摩肩擦踵间,心里始终在盘算着手头上同时在做的几件事情,汽车研究项目的跟进方案,相关行业会议的翻译准备,以及画展的安排和协调,学业早已不是我的重心。最紧要的还有妈妈的手术已经确定,很快就排期而上了。
即使不睡觉,事情也做不完,我多想赶快打开电脑工作起来。可是,韩哲约了我吃饭,我已经好一阵子没见到他了,周末都碰不上。我去孙老师那儿,他总有采访或赶稿,还出差了一周。他晚上来医院,我不是在外工作就是去了邱宗民家。
所以今晚无论如何,我们都说好了要见面!
进门时,他先到了。我一落座,他说:“我已经点好了,想你一来就能吃上。”
我脱下外套放一边,挽高一点袖子,甜甜地说:“太棒了!肯定都很好吃!”
韩哲笑了笑,侧着头问道:“听妈妈说,她下周就要开刀了?”
“是啊。”我点点头,“总算排上那个专家主刀了,不容易。”话音刚落,我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菜正好上来了,可能都饿了,两个人先埋头吃了起来。
“画展的事忙不忙?”韩哲一边夹菜一边问。
“很多杂事,零零碎碎的各种。”我咽下去一口鱼肉,“供应商不是不做,但是他们有些细节就是不注意,只能我自己想,尽可能周全,教他们去做。”
韩哲随意地提了一句:“那或者把别的工作都给放了吧,孙老师的事到底比较重要的,你觉得呢?”
“怎么可能?!”我不假思索道,“我自己手头上的才是正事,孙老师那是人情,我是不好意思拒了,才硬着头皮上的。”
“你是这样想的?”韩哲略为惊讶地看着我,语气有些重,“孙老师是聘你去,给你钱的!”
我夹了口菜放他盘子里,笑盈盈地说:“哲哥,不是这么说的,又不是我开口要钱,孙老师如果觉得有必要给,我何必矫揉造作假客气?何况钱也不多,我因为帮他,之后还真是要推掉一些事情,造成的损失倒还比这点钱多呢!”
我抬头看到韩哲的脸色有点暗沉下去,心里十分不解,我说的都是实在话,是他我才这么说的,怎么仿佛我做了多大的错事一般。
韩哲略微冰冷地说道:“孙老师想得到你,也愿意出钱雇你,那是对你的好!你怎么不知道感激?反而弄得好像是自己有多么伟大似的。”
我筷子一放,心里有了几分火气:“也不是说我有多伟大,只不过我现在有多忙你不是不知道,妈妈这边要照顾,还要等着用钱,我都是自己一肩扛着。要说外人不清楚我的苦,我想你总是明白的。换作以前,孙老师画展,我肯定尽心尽力,现在我真是自己不吃不喝,挤出时间来给他,而且确实不是多大的钱,我觉得我已经是在报恩了!”
“你怎么动不动就是钱?!”韩哲眉毛一皱,沉声道,“孙老师知道你有需要,才会让你做事还给你钱!”
我心头一寒,一连串地发问道:“什么叫让我做事给我钱?如果他是同情我,用这个方式来给我钱,我就不做了,我没有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
“我不是这个意思!”韩哲话锋一转,“孙老师是需要你才找你的,我只是说照例我们这些学生应该主动去帮忙,一分钱都不收。”
我喝了口水,平息了一下怒气,说道:“我说了,我没提过要钱。”
“我知道。”韩哲说完,吃了盘子里的菜。
我有些悻悻然,筷子在一盘菜与肉中翻捣着,不知道自己要吃什么。
韩哲用筷子抵住了我的动作,夹起一块肉,放到我碗里,声音柔和了许多:“吃点肉吧,你现在太瘦了。”
我夹起来放进了嘴里,没有说话。
韩哲叹了口气道:“慕凌,我看你这样辛苦,真的很心疼!”
听到这句话,我心头涌入一阵淡淡的暖意。
韩哲继续柔声说:“我知道我现在能给你的不多,也明白你希望靠你自己,但是经济上的需要我家里可以帮你解决,我真的不想你这么累,我是担心你!”
我没有吭声,我知道韩哲的心意,但是我就是很不喜欢听他说这些,尽管他的声音很温柔。我嘴上没有说,但是我心里想的是,我有手有脚,现在完全可以靠自己解决,为什么要向你家里开口?你爸妈是有钱,但不代表我就需要他们出钱!
韩哲许是见我沉默,又叹了口气,转而说起了别的,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知是不是今天点的食物比较清淡,总觉得吃着索然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