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秋风起,门“哐哐”地摇动了几下,办公桌上的纸质文件被吹落在地。
我赶紧弯下腰一张张拾起,掩饰方才一瞬的尴尬。
待我起身时,邱宗民已走回座位并坐下,正在打开电脑。我把手上的文件理理整齐,放置在桌上。
“还有其他事吗?邱老师?”我礼貌地问道。
“B公司集团总部已经批准了我们的方案,接下来我们会需要一起跟进他们的执行工作,期间可能会有调整等,我会带你一起去。”邱宗民查看着电脑,恢复了往日的态度。
我小小地舒了一口气,他风流惯了,难免不注意一些细节,也就随他吧。
“我这边还在接洽另一个新的项目,和这次这个很不一样。如果谈下来了,你有兴趣跟着做吗?报酬分开算。”邱宗民抬头看着我。
“可以啊!”我不假思索地回答,能多赚钱又不用换老板多好。
“好。那我到时候通知你。”邱宗民不咸不淡地说着,开始打字。
“没别的事的话,我先走了。”我询问。
“嗯。”
“拜拜。”我转身走出他的办公室。
风穿过走道,有些凉意,我紧紧了外套,拐弯下楼。
趴在书桌前,我在纸上“沙沙”地写着,丝毫不觉得累,几乎快到了不知今夕是何夕的地步。
邱宗民很快地拿下了另一个项目,他这学期更为忙碌,就把许多事情分摊给了我。本指望他会让Martin也来帮忙,谁知他说Martin毕竟是门外汉,很多东西不懂,还是要我做。
无奈之下,只能接手。学校里做不完,我就带回家来做,唯一麻烦的是没有电脑,他办公室的台式机我又不能扛出来,只好先在纸上做出草稿,而后回学校时再录入电脑。
“慕凌,”妈妈从外间进来,与我说话,“怎么这么忙呀?一吃完饭都没有停过。”
“嗯。”我低着头一边思索着一边回答。
“跟小韩打过电话没有?他什么时候回来?”妈妈坐在一旁的摇椅上,看着我。
“打过了。他挺好的,十一过后就回来了。他大四反正也没多少课,老师放行么,他也就多呆一个月。”我想到了什么,赶紧急急地写下来。
“不是我提醒你噢!小韩人好,条件也不错,长得也登样(注1),你们距离远的时候,更不能放松,要抓紧了。”妈妈开始耳提面命。
“妈!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们很好,距离再远也不怕。”我安抚着她,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你不要掉以轻心!这样的男生很难找到的,多少女孩子排着队呢!他对你这么死心塌地,真的是你几世修来的福!”妈妈继续叨叨地说着。
我稍稍有点不耐烦:“好啦,好啦,我晓得的。老说我福气好,你怎么不说,他能找到我,也是他福气好?”我抬头看看她。
“我自己的女儿我还不知道!”妈妈摆出一副看穿了我似的表情,“你心气多高啊!总想争取到最好的,不过你一定要记得,事业上或许可以,感情上不行,人要知足,知足常乐,知道吗?咳咳......”
“哎呦,妈!我知道了!看你又激动,就容易咳。要水吗?”我起身就要去倒水。
妈妈摆摆手,自个儿站起来,边咳几声,边说道:“不用了,你忙你的,我自己去。”
说完,就慢慢走向外间。注视着妈妈蹒跚离去的身影,脑海中浮现出朱自清的《背影》。父母年纪大了,身体越发不济,我肩上的担子也就逐渐沉了。
想到这一层,我回过神来,埋首于资料中,这是可以让我触碰得到的未来,也是让我时刻保持清醒的现实,是希望,也是当下。
最近,一年一度的新生辩论赛又要拉开序幕了。遥想去年今日,不禁感概万千。有些不敢回顾,觉得自己那时候好傻好糗。
邱宗民这次人虽然在,但也管不上太多,偶尔会去看看,指导一下。
一日,我在他办公室里正做着事,他突然站起来说:“慕凌,走!一起去看看今天的比赛,是我们汽车学院对建筑学院。”
“我事情做到一半哎?”我有些不想去,去了难免被人拿出来议论和比较。
“放着吧,去看看。”邱宗民不由分说地把我电脑屏幕关了。
我只得无奈地跟着他一起去,路上还不忘取笑他:“你这哪是去观看,明明就是压阵去的,你人在,让评委怎么敢给汽车学院打低分?”
“那倒不致于,我还没这么大的影响力。何况,今年不像去年,有你们几个这样的好手,这次我们学院挺弱的,能进入前八我觉得就不错了。”邱宗民语气平淡,拉拉外套,一路快走。
我只得加紧脚步,切切跟随。
虽说此次的辩论队确实水平一般,但学院气氛很好,凝聚力很高,很多老师和学生都来观摩了,整个阶梯教室座无虚席。我们一到,赶紧有人起身让座。邱宗民摇摇手示意不用,我当然更不敢坐下。
看到自己班同学,我刚想走过去,邱宗民探手拽了一下我的衣服,低声说道:“别走,站我身边。”口气不容有辨,我便悻悻然站着不动了。
这一批的辩手果然不是很厉害,因而被对方步步紧逼,诚如邱宗民所说,要入八强都困难。
汽车学院的师生也都显得有些灰心,士气不高。
站在墙边,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好像不时扫过我们这边,但总捕捉不到。我初怀疑自己是多心,当感到目光又移动过来时,我猛地看过去,对视之下,竟然是老李,他没事看我做什么?我疑惑地看向他,他先微微一愣,随后看一眼邱宗民,迅速转为眯眼笑的神情对着我,让我毛骨悚然,不知道他这是在干嘛?
我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没有觉察有任何异样,再扭头看向邱宗民,他似乎还在专心致志地盯着辩论,丝毫不受影响。
我顿时也释然了,继续关注着场上的情况。
此次实力有限,比赛还是输了。队员们有些挫败感,邱宗民轻声说了句:“我去鼓励一下他们。”
他正欲上前,殊不知我的发丝缠绕在他胸前的衬衫扣上,一动我便唤了一声。旁人有听到的转头看向我们。
我一急,想赶快分开,越急越拉不开,扯重了就痛。邱宗民柔声说道:“别急,你别动,让我来。”
然后,他慢慢地一点点将发丝顺势绕出,摸摸我的头道:“好了。”
感受到周围投射过来的目光,我的脸阵阵潮红,久久不退。
【注1】“登样”上海话里意为长得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