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一过,期末考试就快接近了。我提着大水壶,走进通宵教室。今夜做好夜归的准备,所以得提前占位。
刚坐定,短信声响起,一旁捧着书的学生抬头瞥了我一眼,我赶紧翻开手机,调成静音模式。
看消息,又是Martin发来的:
我好想他!我好难受!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啊?
这一阵子,他总是郁郁寡欢,邱宗民忙着应付学院里的各种事情,无暇管他。他也知道,不想总是去烦他,结果就一直来骚扰我。今天一天,已经打过两个电话,消息更是几十条来往,要我说,他就是在“作”。
我当时劝他圣诞节回国去过年,别在这儿呆着,有点事干也好,他偏不听。这下可好,天天苦闷地无处发泄,就只会折腾我。
不理他吧,良心上过意不去。理他吧,又觉得浪费时间,我还得看书呢!
其实,我知道,他最好我去找邱,然后他跟着我一起,掩人耳目。可是我自己最近都冒着复习的借口不愿去找他,上次那个话题过后都没有再和他聊起,这要是带着Martin去,岂不自投罗网吗?
还没想好怎么回复,屏幕上又闪了一下,还是Martin:
我想去找他,我现在没法集中心思做任何事了。
我心里一个激灵,这小伙子又冲动了,现在都是吃晚饭的点了,黑灯瞎火的,这要是被老李看到,那还得了?
我一个“不要”刚发出,他下一条又进来了,他完全急不可耐,已经全是德语了:
我现在就去,我无法等待,我一定要见他!我要他!
我“腾”一下脸红了,他居然如此直白?!他这样带着被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去,那还不是一见面就给扑上去?!那里可是办公室啊!不行的啊!
一定要去阻止他,一定得快!
我一边把刚摊开的东西整理回包里,一边给邱宗民拨去电话,可是一直不接。无奈之下,我先给了他短信,告诉他Martin要来找他,然后背上包、提着水壶朝他办公室飞奔而去。
气喘吁吁地跑进学院,一路快步上楼,终于到了那层,我扶着墙满头大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可是,还是慢了一拍,Martin已经在办公室门口了。
我正想喊住他,却看到他耷拉着脑袋往回走了,我俩在走道上对望着,我还在喘着粗气,他则是一副郁闷落寞的神情,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慢慢走向我。
不及我开口,他低声说道:“他不在。”言辞之间,说不尽的失望,掩不住的伤心。
说着,他缓缓从我身边走过,手肘轻轻碰触到我的衣服,没有停下,继续往前走。
我侧头看到他目无表情的脸庞,心中甚是不忍,一个转身,拉住他的衣袖,道:“Martin,他可能回家了,我陪你去找他。”
Martin瞬间眼眸中闪现出一丝光芒,我看到,有一团小火光在其中跳跃着。
“叮咚、叮咚……”我按了一下邱宗民家的门铃,心中又期望他在,又想说他若不在也好。
门后脚步声传来,他在家。只是突然有一丝担心,他家里会不会还有别人?回头看了一眼Martin,他也在看我,动了一下嘴唇,竟和我想到一处去了。
人生呐,真的不能有个万一,因为往往这个万一就是事实。
邱宗民家里果然有客人,而来者竟然是学院院长和他的夫人,也是邱宗民的恩师和师母。
邱宗民开门看到是我们,略一惊讶,复而脸色微沉,可惜他还来不及赶我们走,院长已经看到我们了:“宗民啊,让他们进来吧,知道你不舒服,学生也是有心来看你的,可别不近人情哪!”
又不舒服?我和Martin同时皱眉看他,他别转过头,做了一个邀请我们进入的动作。
我们给院长和夫人问了好,房间里有暖气,我们把外套脱下,拘谨地坐在了一旁,有些不知所措。邱宗民走人厨房,拿起水瓶,我猜他是想要给我们倒水,正好我也无事可做,就冲进厨房,从他手里接过水瓶道:“邱老师,我们自己来,你好好休息。”其实,我是不想面对二老,不晓得说什么好。
Martin也很识相地走了进来,我指挥着他拿水杯,我来倒水。Martin端着水杯走出来,我也顺手提着水瓶给外面茶几上的杯子都加了水。
茶几上有吃过的香蕉皮,我一起撸走丢到了厨房的垃圾桶里。
我可不想闲在客厅里陪他们聊,回到厨房,看桌上摆着几个橙子却没切,我闲着也是闲着,就给切整齐,拿过一旁的盘子摆好,让Martin送到了外面。
擦拭一下台面,觉得也确实没事情干了,只好洗个手走了出来。
许是院长他们坐了已有段时间,我刚出来他们就起身告辞了。邱宗民也不再相留,Martin会意,前去开门。邱宗民想站起来送他们,却不料一下又似乎有些不适,他抬手扶额,身体一晃,我刚好在他身边,也不知哪儿来的气力,一下子顶住了他,他倚在我身上,我马上搀着他坐下,陪坐在他身侧,他靠着我,头向后仰在沙发背上,稍稍平稳了一些。
院长他们还未出门,看他这样,惊魂未定道:“宗民啊,你这样子别硬撑啊!最近这段时间休息一下,小心身体呐!”
邱宗民脸色泛白,答应了一声,院长夫人看了看我,又看向邱宗民,像个母亲般的口吻说道:“宗民啊,你也老大不小了,也是要找个人照顾自己的了,人不能只要事业,要有个伴的!”
邱宗民扭头看着我,浅笑不语。我转头看到院长夫人微微颔首,心想不妙,邱宗民居然趁自己微弱之时,陷我于僵局。我待他可是不薄啊,他竟然将我这一军!我扶着他的手不由地松开,试图抽出来。谁知,他却用手掌轻覆在我手上,不让我放开。我有些慍怒,但不好发作。
院长和夫人总算走了,Martin关上门,立马冲到邱宗民身旁,抚摸着他的头,切切地问他怎么样了,药吃过没有,诸如此类。
我一言不发,用力抽出手,起身要让位,没想到邱宗民转头拉住我的手。我低头看他,他的眼神中有一股不留人余地的霸气,同时又交错着殷殷期盼的诚挚。
他开口说的是:“慕凌,做我的女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