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寒梅香自苦寒来,冬天过了,就是万物生长、枝叶冒芽的好时节。但对于病人而言,季节交换的时候最有可能出状况。好容易挨过一个冬天,过了个太平年,原以为一切都很顺遂。哪知我开学才没几天,妈妈的病情又反复了。
幸好德语课还没开始,周五下午我回家了,就觉得她整个人有些蔫,强拖着她去检查,发现一些指标不是特别理想,唯一让我放心的是并不是扩散之类的现象。
医生给了一些建议,同时开药,推荐了我一些进口西药和比较好的中药,但都是自费药,问了价格,我的心沉落谷底。如果是短期的就还好,可这要是长期……我不敢想象。
我咬了咬牙,决定先试一段时间,如果调理效果真能如医生所言,那么我再努力多赚钱。如果效果不大,那也就不必服用了。
而这些,我都不会让妈妈知道。
只是想到钱,我会有些苦涩,年初一那天的情景又浮现在我眼前。
我洗碗回来的时候,妈妈把我叫进房间。我走到她身边,她拉住我的手,我一边想缩回去,一边说:“我手还没擦干呢,湿的。”
妈妈不放开我,轻拍着我的手背,慢慢地对我说:“慕凌啊,妈妈拖累你了啊。”
我赶紧摇头道:“没有没有!不拖累的!你现在好很多了,等过几年就彻底好了,很快的!”
妈妈听着微微地笑起来,只是在我看来带了一些勉强。她放开我的手,转身打开旁边衣柜的一层抽屉,拿出一个大信封,递给了我。
“这是什么?”我好奇地翻过信封,准备打开。
“这是存折,还有银行卡。”妈妈慈爱地看着我,“一家一当都在这里了,现在就全部交给你了,你收着吧。”
我一下鼻子就酸了,这感觉怎么那么像在交代些什么……我好害怕。
我推回所有这些,有些孩子气地说道:“不要!不要!一切都在好起来,你不要给我这些!这都还是放你那里,不要给我!”
妈妈摸摸我的头:“傻孩子,没别的意思,我让你收着,你就收着。原本其实里面也有你的嫁妆,我想着你也大了,也该是可以管这个家的了。”
我还在推,又一副要说话的样子,妈妈使劲硬塞给我,眉头一紧:“别说什么了,给我收着!我今天开始就是要你来当这个家!”说完,手就抽离了出去。
我怔怔地看着妈妈,她再次对我露出微笑,满满都是信任,携带着一些喜悦和安定。于是,我吞落本欲涌上的泪水,不再抗拒,深吸一口气,握着信封的手紧了紧,收了回来,对妈妈绽放一个笑容,重重地点了一下头,说:“好!”。
所立之处正有阳光洒入,斜斜落在我的肩头。
这是韩哲在大学里的最后一个学期,只剩下写论文了。事实上,他一从北京回来就开始在电视台实习了,最初的两周很新鲜,也比较空。而邱宗民正巧那段时间也去北京参加专业领域的峰会,以及一些核心项目的研讨活动,因此我们俩几乎天天约会。
因为距离关系,韩哲不住校了,家里上班近,所以我们的见面通常就会在校园外,我有一种又回到了高中时期的感觉,甜甜的,很温馨。
没多久,韩哲所在部门的一位女同事怀孕了,身体原因需在家休养。这么一来,有经验的韩哲就立即被征用了,直接要跟着一起出外采访,回来继续赶稿,他开始进入连轴转的忙碌状态,并且时间不受控。
他不时发信息给我,担心我会寂寞。可是连我自己也没想到的是,我非但也忙得不可开交,而且还陷在了一片混沌中,而这所有的一切,都与邱宗民有关。
邱宗民风风火火一回来,就一个电话把我喊去,说有一个之前悬而未决的项目终于得到上级首肯,正式立项了。也不问我有没有时间做,就开始描绘他的宏伟蓝图。我几次想打断,提醒他我还在为他做别的事情,都没有成功。一直到他告诉我他可以给我多少报酬后,我被这个数字惊到了,脑子里直接换算出了给妈妈配的那些药可以吃多久,心里一阵激动。
最后,邱宗民收回眼睛里闪现的层层亮光,侧着头问我:“想不想和我一起干?”
我脱口而出道:“想!”
就这一个字,让我之后像一个高速运转的马达,把全部的休息时间和精力都倾注于这个项目上。
跟着他做多了,知道他的思路,他还有其他别的项目也齐头并进在做,所以这次还真是委以我重任,我丝毫不敢怠慢,拼尽全力,废寝忘食。
邱宗民不是只有我一个助手,但他确实非常信任我的能力和做出的结果,所以如果我倒下了,这一部分就是他亲自挑着,我看他日渐紧锁的眉头,因而尽管累,我也不忍开口说要休息。
熬一下,再熬几天,就过去了!
原以为我的体魄是没问题的,结果还是没有抵挡住来势汹汹的风寒。
这天,邱宗民有个学长从德国回来,他邀请对方下午去他家。说晚上会来办公室,笔记本电脑和资料都没拿。
到了晚上,我觉得自己很困乏,正好初稿完成,我只盼着邱宗民快点回办公室,好让他看一下。
等等不来,短信又不回,我这急性子就决定把文档和他的电脑都送到他家,这样我也就可以早点回去休息了。
风尘仆仆地赶到他家楼下,脸上身上都觉得热腾腾的,只是不出汗。
刚巧,他走了出来,看到了我:“慕凌,你怎么来了?”
我把东西递给他,说道:“我做了雏形,看你没来,就给你送来了,这样我也好早点回去。”
路灯下,邱宗民关切地问我:“慕凌,你怎么样?有什么不舒服吗?”
我抬起头来,一脸疲惫地对他说:“没事,就是累了。”
“你脸很红啊。”他直接伸手抚上我的额头,皱眉道,“你发烧了!”
“啊?!”我一脸茫然,随即大大咧咧地说,“没事,我睡一觉就好了。”
“你有药吗?”他不待我回答,就往回走,“我上楼拿给你,德国的感冒药很有效。”
“不用了……邱老师!”我叫住他。
“不然我等会儿送到你宿舍去?”邱宗民回头狡黠地说道。
我做了个拿他没办法的表情,他的身影即刻没入大楼里。
我立在楼下等着,迎面走来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