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了堂姐夫妇,我和韩哲迎着风站在十字路口。韩哲搂住我的腰,在我耳边轻轻说道:“还有些时间,我们沿江散散步吧,稍晚一点我打车送你回去。”
黄浦江边灯火璀璨,江上游轮时而发出一些汽笛声,路上情侣如织,眺望对岸,外滩的异国情调尽收眼底。我却没有这份心思欣赏沿途风景,高跟鞋夹得脚生疼,刚在洗手间看到都起泡了。可是最近见面少,我也不想扫了他的兴,只得默默地跟上他的步伐。
“在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韩哲侧头看看我。
我其实没想到要说些什么,当前最想做的是脱去鞋子,坐下休息。于是我随口提到:“姐姐和姐夫真是般配,事业家庭两得意,幸福的人生不过如此啊!”
韩哲搂紧了我,温柔地说道:“不用羡慕他们,我们也一样很幸福!”
我轻叹一声:“我不是指感情啦,我是说物质生活方面。他们都在投行工作,你姐一双鞋就够我读半年书了吧,还是一年?啧啧,反正真是有钱人呐!”
“这些不是最重要的,我们还年轻,钱可以慢慢赚,大可不必操之过急。”韩哲毫不在意地说。
“努力是肯定的,不过我还是羡慕你姐姐,又漂亮,还留学,工作也好,老公厉害,我要能像她这样,该有多好!”说着说着,我陷入梦幻中。
韩哲打了一下我的屁股,我唤了一声“哎呦”,抬头瞪他一眼:“你干嘛?”
“打醒你啊!”韩哲做出一副义正言辞的表情,说道,“我不好吗?每个人不一样,你呀,放轻松一点,我会赚钱养家,照顾好你,你不要背任何包袱,只管依靠我就行。咱们即使不像他们一样,我也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
我心下一念,脱口道:“我不需要你养我,我也会努力赚钱的。”觉得有些怪怪的,就又补充道,“不想你太辛苦,压力太大。”
韩哲停止脚步,转身轻捧起我的脸,柔声说:“慕凌,只要你在我身边陪着我,我们就什么都会有的。”
我突然觉得这段情话有些不切实际,难道说我不工作,或者赚得不多,单靠他做记者就会大富大贵?我还有妈妈要照料,难不成以后用他爸妈的钱?
“我不努力赚钱,不白读这么多书了吗?何况,我还要照顾妈妈。”我婉转地质疑道。
“妈妈我们一起照顾。”韩哲继续描绘着他心中的蓝图,“你工作没问题啊,只是我不想你太拼了,像现在这样,其实不是很合适,我们都忙,见面就少。等我正式工作了,你就减少打工吧,我一个人赚得到现在我们两个人的。等你毕业了,找份稳定的工作就行,我们早点结婚,等有了孩子,家庭就交给你了,我前方挣钱,你安定后方,你说好不好?就像我爸妈,爸爸在外打拼,妈妈照顾他,以及公司的一些对内事项,这样的组合是最理想,也是最稳定的。”
我怔怔地看着他,虽说他提过这样的话,可我从不晓得这真的就是他对我的规划,何况我们和他父母不同,他爸爸打理的是一个公司,而他只不过是个记者,两者如何能相提并论?
我忍不住,终于开始提问:“哲哥,如果我继续深造,你觉得如何?”
韩哲微微愣了一下,很快回答:“我倒不晓得你真的想继续读,还以为你不是那么喜欢自己的专业呢。不过你想读的话就读咯,反正硕士也不耽误结婚。”
末了这句调和了一下气氛,我也随之笑了起来。
“要是直研最好,不然你还得考呢。”韩哲附加道。
我收敛笑容,咬了一下唇,再问:“那要是有机会去留学呢?比如……德国?”
话一说出,我心跳加快了起来,突然很担心他的回答不是我想要的。
他果然没有想到我会问这个,沉默了下来,思索着。隔了一会儿,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拉起我的手,我稍稍放心了点。殊不知,他说的却是:“你问我意见的话,我会希望你不要考虑。”
我心里一沉,面上直接就显露了出来。
韩哲并没有理会我的不悦,继续说道:“有几点原因。第一,你刚才也提到了妈妈,你若是出国她怎么办?第二,留学也是需要开销的,尤其是自费的话,你刚刚还在愁赚钱的事情,现在不担心了?第三,一旦出去,我们自然会分隔两地,说实话,这些对感情的稳定是不利的,尽管你我情比金坚,也犯不着要折腾这些?你说呢?”
不得不说,韩哲说的有的我确实没考虑到,只顾自己的感受了,比如妈妈。但是,我不能理解的是如果这是我的理想,他就不能够无条件地支持和鼓励吗?
“怎么?是真的有机会?还是受了刚才姐姐的影响?”韩哲进一步询问。
我抬起头,决定坦白,对他说:“留学倒是不一定,不过大三有交换项目的机会,我有点想去。”
“去多久?”韩哲直奔主题。
“半年或一年。”我答复说。
“那妈妈怎么办?”韩哲抛出一个我无法回避的问题,凝视着我,等待我的答案。
我轻声说道:“如果我去的话,那段时间里,我可不可以把她拜托给你?”声音微微有些颤。
韩哲显然没有预见我会给出这一句,陷入沉默。时间一秒秒过去,我的心跟着一点点透凉。
他肯定知道我在试探,如果真如他所说,把我妈妈当他妈妈,他理应可以帮我照顾。
良久,韩哲注视着我,问道:“这个机会比妈妈更重要吗?慕凌,我肯定会照顾妈妈,可她需要的不止是我。”
我听到“嘶”一下心被扯开的声音,我竟不知,我们两人对这一问题的反应,差异会如此之大?
我冷笑一声,大声反问:“我是不是不能有梦想?是不是不能有追求?如果今天是你来问我,我一定不会说一个不字,因为我知道,这对事业,对人生都是有利的!”
周围路人看看我们,韩哲把我拉近他的胸前,我抗拒着,他加了把力,我挣脱不了。韩哲让我紧紧贴着他,低下头,他温热的呼吸缓缓袭来,我的心逐渐平静。
“慕凌。”韩哲深沉的声音流淌在我的耳畔,伴随着潮潮的气息,低吟道,“我们说好不吵架的。你不要激动,我们有梦想很好,但是我们也要看到现实。我不是不支持你,只是我们要想清楚是不是什么都要,妈妈需要我们,我也需要你,只要妈妈身体健康,我们都在一起,就是最幸福的。你说是不是?”
边说着,韩哲的唇慢慢探索在我的颈项之间,我逐渐不记得我们在讨论的是什么,脑中一片空白。
“铃铃铃……”包里手机响了,我一下被拉了回来。韩哲无奈地放开我,我掏出手机,是邱宗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