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翻译官确实有点害怕,他倒不是怕北面八路军的那个营,而是怕这“咚哐、咚哐”的鼓声。元浦村谷家轿鼓在青龙关帮助清军打败过八国联军,冀中一带人人皆知。马翻译官的老家在保定,当然清楚这件事情。前些日子在元浦村,这种鼓声就把马翻译官搅得心神不宁,肚子里就像钻进一只老鼠,肠肠肚肚被挠得难受。现在一听这鼓声,更是觉得浑身不自在。突然,他想起坊间流传的轿鼓通晓人性的说法,说轿鼓能辨认出好坏人。好人听了轿鼓声可以振奋精神,勇气、士气、力气越来越足;坏人听了轿鼓声会精神松弛,萎靡不振,丧失战斗力。当年青龙关清军就是在不利形势下反败为胜的。过去马翻译官不相信这些,现在不信由不得人了。自己助纣为虐,帮助洋鬼子杀害同胞兄弟,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坏人哪!这鼓声是给八路军助威的,八路军听到鼓声一定会士气大振。而最要命的是,如果杨成武的增援部队听到鼓声,势必加快行军速度,到那时,他们占据两侧山崖居高临下,把我们挤在大夹峪内,不用枪打,就是用石头砸也得把我们全都砸死。
松尾尚不知道轿鼓的真正厉害,只是被鼓声搅得心烦意乱。他脱下手套塞在两只耳朵眼里,这才觉得鼓声小了一些。
害怕就有鬼。马翻译官越怕发生的事情就越发生。谷大豹的鼓声很快传到了大夹峪北口,八路军战士听到“咚哐、咚哐”的鼓声,精神为之一振——轿鼓!这个营的战士家乡多在封平、涞源、曲延、坦县一带,很多人参军前就知道元浦村谷家轿鼓的由来和典故,更知道它的厉害。
轿鼓鼓士气,轿鼓振人心。轿鼓声中,八路军战士人人勇气大增。他们的子弹已经打光,一个个跃出战壕,端着刺刀准备和鬼子肉搏。恰在这时,忽然听到背后“滴滴答、滴滴答”响起嘹亮的冲锋号声——增援部队赶来了!
马翻译官急切地对松尾说:“太君,杨成武的增援部队是从涞源方向过来的,咱们从南边的‘一线天’突围或许还来得及。”
松尾知道从北口出去的可能性已经等于零,就听从马翻译官的建议,指挥队伍返回大夹峪南边。不料刚走了一半路程,就见一支队伍从南面冲了上来,有八路军也有武工队。原来,杨成武早就考虑到松尾有可能再次从“一线天”突围,所以,当两个营的增援部队接近大夹峪时,他将其分成了两部分,一个营从北口进入大夹峪;另一个营绕道“一线天”,彻底堵死松尾最后的逃生之路。
在“一线天”,耿队长向增援的八路军张营长汇报说:“松尾的队伍还没有回来,我们正在等他。”
“不用守株待兔了,”张营长说,“咱们主动去抓松尾这只‘兔子’。”说着,带着队伍冲下“一线天”,沿着大夹峪北上向松尾逼了过去,与北面追来的部队形成南北夹击之势。
包围圈越来越小,最后把松尾的队伍逼在一个不足半里地的小山坳边。松尾和马翻译官看清了今天的态势,这是要关起门来打狗堵住笼子捉鸡呀!好多鬼子和伪军放弃抵抗准备投降,有的人则朝天上放空枪。
松尾企图负隅顽抗,军刀在空中胡乱挥舞着,催逼着队伍往前冲。有几个伪军想跑,当场被松尾击毙。被逼之下,鬼子和伪军以小山坳为掩体,端起枪来分别向南北两个方向射击。
从南边来的八路军和武工队在张营长率领下冲到了离小山坳四十多米的地方。起先他们看见敌人放弃了抵抗,准备上前抓活的,不料有几个八路军战士和武工队员刚冲到小山坳旁,突然遭到敌人的扫射,有三个人中弹倒下了。张营长一见大怒,命令战士们往小山坳里扔手榴弹。“轰隆、轰隆”,一阵爆炸声后,尘土腾起一丈多高。这时,北边的八路军战士也冲了过来,大声喊着“缴枪不杀!”
被困在小山坳里的敌人放下武器举起了手。
见大势已去,松尾怕当俘虏要自杀。他刚举起军刀,突然“哐当”一声,被横空飞来的一只木棒击落!人们定睛一看,原来是根一尺多长的鼓槌。鼓槌是谷大豹扔过来的。原来,当八路军夹击松尾时,闫维谦带领的浦南民兵组和谷大豹的轿鼓队从山上冲下来,一步步向小山坳逼近。松尾举刀时,正好被谷大豹看到。谷大豹心想,狗东西,你在元浦村欠下了累累血债,现在想一死了之?没那么便宜,不能让你好死!于是,他连忙使出谷家轿鼓的独门绝技——凌空飞槌,将松尾的军刀击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