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说过,谷家轿鼓有不少老祖宗留传下来的独门绝技,如“一赶三”“一手二槌”“气功捋绸”等,当年轿鼓班进京为慈禧太后祝寿时,谷家尧就曾展露过。谷大豹现在使出的“凌空飞槌”并不是谷家先祖所传,而是谷大豹的父亲谷耀瑞所创。谷耀瑞常年放羊,练就一手用石头打羊的本领,准头极高,相隔数丈距离,指哪儿打哪儿,不带一点偏差。后来,他就把这套绝技用到了轿鼓上,扔出的鼓槌就像石头打羊一样百发百中。谷大豹不仅从父亲身上承接了轿鼓其他独门绝技,还得到“凌空飞槌”的真传。这些独门绝技,按照谷家祖训一般不轻易展露。刚才,见松尾要自杀,谷大豹情急之下,这才将“凌空飞槌”使用出来。
军刀被击落,松尾又拔出王八盒子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刚要扣动扳机,只听“哐当”一声,又有一只鼓槌飞了过来,将他的手枪也击落在地。随着手枪落地,谷大豹来到松尾身边,弯腰从地上捡起两只鼓槌,一左一右抵住松尾的脑袋说:“你当然得死,但不是死在你自己手里,而是死在我手里。今天,我就用这两把鼓槌送你上路,为被你残杀的父亲、哥嫂和元浦村的乡亲们报仇!”说完,两把鼓槌用力一挤,松尾的头骨眼看就要被挤碎,这时,他忽听后面有人高喊一声:“大豹,等一下!”
喊声是闫维谦发出的。他并不是不愿意让松尾死,这个罪大恶极的刽子手死一千次一万次也是罪有应得;由谷大豹亲手处死松尾,也更合情理,谷家三口人都死在他得手里。只是在谷大豹扬起鼓槌的一刹那间,闫维谦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谷月平怀疑区公所有内鬼向松尾告密,否则敌人不会在夜间偷袭元浦村。现在需要松尾把这个内鬼供出来,故而还得让他多活一会儿。
谷大豹举起的手缓缓地放了下来,转过身来问闫维谦:“怎么回事?”
“有件重要的事情需要澄清,”闫维谦转过脸来问松尾,“‘麻雀’是谁?‘鹌鹑’又是谁?”
听到这两个名字,松尾怔了一下,抬起眼皮看了看闫维谦,摇摇头摆摆手,假装听不懂。
闫维谦知道他在装蒜。“九一八事变”时松尾就到了东北,是个中国通,汉语说得很流利。闫维谦向马翻译官招了招手,让他过来。
马翻译官走过来,点头哈腰地问:“长官,找我有啥事?”
闫维谦指着松尾说:“这个畜生听不懂人话。我说一句,你给他翻译一句。”
让马翻译官这个臭名昭著的民族败类翻译,闫维谦是想借他的嘴痛骂松尾,也把他自己好好骂一顿。
马翻译官听了,忙说:“好好,长官请讲,请讲。”
“你们这伙惨无人道的畜生,在元浦村欠下那么多滔天血债,今天要加倍偿还!”
马翻译官嘴唇哆嗦了一下,翻译成“我们在元浦村欠下血债……”
松尾听到元浦村几个字,转过身来瞅着闫维谦,嚷嚷了几句。马翻译官说:“松尾问,你是谁?”
“我是晋察冀边区政府第九抗日区公所区长闫维谦。”
松尾惊愕了一下,说:“你就是闫维谦?我的强劲对手。”
“对手?你不配当真正的中国人的对手,你是个野蛮的东洋强盗、残暴的刽子手。”
已经当了俘虏,松尾依然不可一世,说:“皇军是大和民族的骄傲。我们来中国是为了建立大东亚共荣圈。反抗、破坏东亚共存共荣就该——”
没等他说完,闫维谦就怒不可遏地打断了他的话:“一派胡言!一个称为大和的民族却四处发动侵略战争,铁蹄肆虐华夏大地,到处烧杀抢掠,你和在哪里?你荣在何方?我看应该称你们为大乱民族、大盗民族!面对野蛮屠戮,中国人难道不能反抗吗?”
松尾听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不用翻译,他完全能听得懂闫维谦的话,只是因为击中了他的要害无法或不愿回答罢了。
“让他回答,‘麻雀’和‘鹌鹑’究竟是谁?”
难道这些极其秘密的事情闫维谦也都知道了?马翻译官心里一震。
原先,闫维谦只是怀疑区公所有敌人的卧底,但不知道代号是什么。这两个代号是军区情报部门安插在敌人内部的同志提供的,但他们只知道内鬼的代号,不知道真实身份。
马翻译官非常清楚‘麻雀’‘鹌鹑’的真实身份。闫维谦让他问松尾,他心里发虚,不敢翻译。
耿队长在旁边瞪了他一眼,又用枪在他头上比划了一下,说:“快点翻译!”
马翻译官只好翻译过去。
松尾听了撇撇嘴,无声地冷笑了一下。忽然,他趁众人不注意,紧跑几步,低头向前面一块峭立的巨石碰去。
谷大豹离松尾最近,见状急忙搬起一面轿鼓向松尾砸过去。松尾被轿鼓砸了个跟头,一个狗吃屎爬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