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结缘紫檀
王蒌蒿带着谷家轿鼓,晓行夜宿,向京城进发。途中,王蒌蒿多次向谷家尧询问是怎样认识闫二掌柜的。谷家尧一再推辞,因他曾向闫二掌柜承诺过,此事不要对任何人讲起。
王蒌蒿笑着说:“闫二掌柜的心思我理解,怕外人知道他有小叶紫檀,但对我却是例外,这件事我比你知道得还早,你还有瞒我的必要吗?”
谷家尧想了想也是,连小叶紫檀人家都知道,咱还瞒着这段经历干啥?再者,不讲给王蒌蒿听,明显是对人家不信任,这回进京,有很多事情还要仰仗人家哩,于是,就详细地向王蒌蒿讲述了与闫二掌柜的交往过程。
紫檀鼓槌,包括在青龙关被洋鬼子枪炮击毁的那面轿鼓鼓帮,所用印度小叶紫檀,正是谷家尧从直隶正定府仁和药铺闫二掌柜手里买来的。
皇宫千年小叶紫檀失窃并散落民间,后来谷家尧也知道了这个消息。他很想搞到一些小叶紫檀做鼓帮和鼓槌。谷家尧是个大行家,不仅轿鼓敲得好,而且精通制作轿鼓和鼓槌。小叶紫檀做轿鼓和鼓槌,鼓声纯正、清脆、响亮、悠扬,不输天籁,还能把鼓声传送得很远很远。可惜,封平县一带不产小叶紫檀。没有上好材料做轿鼓和鼓槌,谷家尧每每想起这些便遗憾万分。但他不知道从哪里能搞到小叶紫檀。
合该谷家轿鼓锦上添花名扬四海,一个偶然机会,谷家尧终于知晓谁手里有小叶紫檀了。
元浦村有举办轿鼓大会的习俗。每年正月十五,周围三村五寨的大鼓班子都要来元浦村比赛大鼓,能吸引好多人前来观看,就像赶集上庙唱大戏一样。每次举办轿鼓大会,谷家轿鼓理所当然是主要角色。这一年的轿鼓大会上,谷家尧的轿鼓正敲得带劲,忽然隐约听见观众群里有个人说:“鼓敲得真是不错,就是鼓帮鼓槌木质差点劲儿。如果用小叶紫檀做鼓帮鼓槌,那声音就更好听了。”
话音不高,在“咚咚锵锵”声中显得尤其微弱,别人都没有听见,但谷家尧听到了,因为他对小叶紫檀这几个字太敏感了!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打量了一眼这个汉子,见他约有五十多岁年纪,中等个头,戴一顶毡帽,帽檐下面露出一绺绺花白头发,左右肩头上各搭着一个大大的褡裢,脚上穿着一双“踢死牛”爬山鞋,挤在人群里饶有兴趣地看着鼓手们奋力敲鼓,却不时地摇头叹息。
谷家尧觉得面生,不是周围村庄里的人。元浦一带,没有大村,都是百八十口人的小村,村民之间差不多都认识。谷家尧边敲鼓边思忖,看来这位外乡人是个行家,竟然懂得用小叶紫檀制作鼓帮鼓槌。不妨和他探讨探讨这个问题,说不定对谷家轿鼓有好处。
想到这里,谷家尧停下手,把鼓槌交给别人,走到汉子跟前,拍拍他的肩膀说:“这位大哥,天气挺冷,到家里暖和暖和,喝口热水吧。”
汉子扭头一看,是刚才领头敲鼓的那位,也不推辞,跟着谷家尧走出了人群。
回到家里,谷家尧让媳妇做了几个菜,烫上一壶枣杠子酒,两个人围着炕桌一边吃喝一边聊起天来。
聊天中,谷家尧得知此人姓徐,叫徐玉乔,家住正定府,是个药材贩子,长年累月地在冀西一带深山老林里倒腾中药材。徐玉乔说他这次来元浦村,是听人说附近山上生长着质量上好的远志,就跑来收购。徐玉乔虽然常年走村串户倒腾中药材,但聪明好学,也读过几年书,尤其喜吹拉弹唱。他的老家也有大鼓,徐他也非常喜欢敲鼓。来到元浦村,正好赶上轿鼓大会,徐玉乔就站在人群里听。听了一阵,他觉得这么多大鼓,还就数谷家尧一人敲得最好,不光落槌稳、准,而且急缓有序、节奏明快,鼓声洪亮、脆生。街面上几十面大鼓,都压不住它的声音。谷家尧敲得好,徐玉乔就关注得多一些。他反复端详谷家尧的鼓帮和鼓槌,发现都是用当地产的白檀做成,材质与紫檀相差甚远,就像在一场隆重的婚礼上,年轻帅气的新郎和温柔漂亮的新娘却穿着一身破履烂衫,既不协调也不雅观。因为鼓帮鼓槌是大鼓的两个关键部件,材质好坏直接影响到音质的好坏。
徐玉乔这番话,让谷家尧生发出一种相遇恨晚的感觉,今天可算遇到了知音。他急忙向徐玉乔劝酒,二人你来我往,很快就喝完一壶酒,又叫媳妇烫了一壶提上来。
“徐大哥,俺也知道小叶紫檀做鼓帮鼓槌最好,但从哪里去弄这东西呢?存世量太少了,后来听说又成了犯禁之物,咱老百姓哪敢使用啊!”谷家尧说。
“是啊,正因为犯禁,所以街面上才少。”徐玉乔探头看看门外没有别人,悄悄地问,“谷家老弟,你真想要这些东西?”
“真想要。不瞒你说,谷家有先祖所传鼓谱,是汉武帝刘彻亲手编制。谷家大鼓当年又受过康熙皇帝敕封。这份荣耀,恐怕天底下任何地方的大鼓都比不上。”谷家尧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