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情殇翠玉河
九大豹弃宝
蜿蜒曲折的翠玉河,自西而东流过元浦村,把村子一分为二,划为南北两个部分。翠玉河以北,叫元浦北村,俗称浦北,谷姓人家居多,谷家轿鼓就产生于此。翠玉河以南,称元浦南村,俗称浦南,多为刘姓人家。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初。
这年夏季的一天下午,天气晴朗,家住浦南的铁匠刘闾堂的小女儿莲莲,到村前翠玉河边洗衣服。洗了一阵,觉得脖子有些酸累,抬起头来想休息一下。她不经意地往河心看了看,这一看,眼神儿就没有再收回来。原来,莲莲发现河心一个小水潭中似乎漂浮着一个东西。是个什么东西呢?莲莲觉得好奇,就下河到小水潭中把这个东西捡了起来仔细一看,原来是个方形的羊皮包,大小和自己的手掌差不多,浅黄色,很薄,也很轻。羊皮包四个边口上用黄色蚕丝线密密匝匝地缝着,针脚处还灌着蜡。
莲莲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想拆开看看,又不敢下手。她犹豫再三,觉得这个羊皮包也没什么用处,就想顺手扔掉。不料刚把胳膊抬起来,她又看见不远处河湾的沙滩上,还有两根紫黑色的木棒,大概是被河水冲刷到沙滩上的,一只木棒的半截埋在河沙里面。这两根紫黒色木棒,莲莲觉得似曾相识,好像在什么地方见到过。她走到河湾处将木棒捡起来一看,辨认出来这是两根鼓槌,是浦北第五十七代轿鼓传人谷大豹的,莲莲常见谷大豹用它来敲轿鼓。这对鼓槌的来历,莲莲多少也知道一些。听村里的老人说,这对鼓槌是用印度产的千年小叶紫檀做成的,非常名贵,当年抗击八国联军时立过战功,后来又到京城为慈禧太后祝寿,被光绪皇帝封为“天下第一槌”。
手里攥着两只沉甸甸的鼓槌,莲莲有点纳闷:这么贵重的东西,大豹哥不好好保管着,为怎么丢到翠玉河里来了呢?她隐隐约约觉得,这些东西可能与姐姐盼盼有些关系,于是,衣服也顾不得洗了,连忙拎着鼓槌和羊皮包回家给了姐姐。
盼盼先是看到了鼓槌。这两只鼓槌于她,要比莲莲当初见到时还要吃惊百倍:被大豹哥视为命根子的紫檀鼓槌为什么到了翠玉河里?幸亏被莲莲看到捡了回来,否则,岂不是要被河水冲到爪哇国里去?如若那样,对于大豹哥,对于谷家轿鼓,对于元浦村,该是多大的损失呀!她一抬眼,又看到那个黄色羊皮包,更是惊诧地大张嘴巴半天合不拢!盼盼虽然从没见到过这个羊皮包,但听大豹哥多次提起它。大豹哥说,黄色羊皮包是他谷家的传家宝,要比鼓槌还要珍贵千倍万倍。
盼盼的脸色发生着一连串变化,莲莲都看到了,她如坠云雾之中,没有看懂,就问:“姐姐,羊皮包里究竟藏着什么珍贵东西啊?”
“听大豹哥说,里面藏着一份鼓谱,是当年汉武帝刘彻赏赐给他祖先谷越春的,到现在差不多快两千年了,你说珍贵不珍贵!”盼盼说。
“鼓谱鼓槌既然如此贵重,为什么丢到翠玉河里?大豹哥也太麻痹大意了。”
“大豹哥是个细心之人,爱这些传家宝胜过爱自己的生命,断然不会把这些东西丢失的。”
“莫非是贼偷出来扔到河里的?”
“不会,十有八九是大豹哥故意扔的。”
“故意扔的?”莲莲更不明白了,“既然是谷家的传家宝,平时又形影不离,为什么又扔到翠玉河里?”
“因为……因为大豹哥再也不想要他们了……”话没有说完,盼盼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莲莲从来没有见姐姐哭得这样伤心过,连忙好言劝慰。
盼盼止住哭声,用手抹抹脸颊的泪水,找出一块布头,把羊皮包和鼓槌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放到里屋的木箱里藏起来,转过身来告诉莲莲:“妹妹,今天的事情,你千万不要对任何人讲,懂吗?”
莲莲虽然还不懂这件事情的重要性,但姐姐既然这样说,就一定有充分的理由,她相信姐姐。在她看来,姐姐是这个世界上最值得自己信赖的人。
……
鼓槌和鼓谱,的确是谷大豹扔到翠玉河里的,尽管它们对于轿鼓是那么重要,对于谷家是那么重要,对于谷大豹是那么重要。然而,谷大豹现在真不想再要它们了。
谷大豹可是元浦村一个赫赫有名的人物。在封平县,凡是能敲几槌大鼓的人,几乎没有不知道谷大豹的。他是谷家轿鼓第五十七代传人。谷家尧是他的爷爷,谷耀瑞是他的父亲。
谷家先祖留有遗言,起初只有鼓谱是传家宝贝。民国六年夏天,封平县一带连降数天暴雨,大小河流浊浪滚滚。翠玉河也爆发了百年不遇的洪水。浦北地势稍低,洪水冲破河堤,向村子一路咆哮而去,眨眼间,浦北变成了一片汪洋大海,大多数房屋浸泡在洪水之中,人们都到村后的高山上避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