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俺夜里睡觉正好没地儿撒尿,就等着用你的脑瓜壳子当夜壶哩!”
“你先别得意。要是盼盼把大豹拐走了咋办?”不等老驴头回答,谷耀瑞又说,“我就把你这老驴头拧下来。不过你的脑壳不圆,当夜壶不好用,我一劈两半当瓢舀泔水喂猪!”
两个老头子撒尿啊舀泔水啊,正说得起劲,玉娥不高兴了:“你们都是长辈,当着小改和莲莲的面,说出这么难听的话来,还要脸面吗?”
小改一直搀扶着娘,没有大声说话;莲莲见爹不讲理,也生气地站在小改身后。老驴头和谷耀瑞斗嘴斗到了气头上,真忘了两个女孩子在场,经玉娥一提醒,都觉得刚才的话确实粗鲁不堪,各自脸上一红。
谷耀瑞首先不说话了。老驴头这时也不好意思再和谷耀瑞斗嘴,转身就走。出大门时,猛然看见门房里放着一面轿鼓。娘的,就是这玩意儿让盼盼迷恋上谷大豹的,心底忽生一股怨愤,跑到门房里用斧子朝鼓面上猛劈一阵!“砰砰”几声,牛皮鼓面被劈了几个半尺长的口子——这面元浦村最好的轿鼓,转眼成了废物一件。
这一切,被谷耀瑞、玉娥和小改包括莲莲都看在眼里。这面轿鼓是大豹的命根子,也是他吃饭的家伙什儿,今天就这样被老驴头毁坏了!谷耀瑞忍无可忍,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朝着老驴头脑袋砸了过来!
谷耀瑞是村里的羊倌,天天用石头打羊,手头极准,十余丈内弹无虚发,说打羊左眼就不打右眼,想打羊前腿就打不着后腿。老驴头离他不足两丈,又是那么大个活人,这四五斤重的砖头飞过去,肯定打个正着,即便砸不死起码砸个头破血流……莲莲一看砖头飞过来,情急之下,跑过来从后背猛地推了爹一下,老驴头踉跄了一步,摔倒在地上。
正是莲莲这一推,老驴头躲过一劫!就在他倒地的一刹那,砖头擦着他左耳飞了过去。他回转身来就要和谷耀瑞拼命,被莲莲拦住了:“爹,还不快走!本来是你有错在先。大清早找人家闹事。你找不到人,拿大豹哥爹娘撒什么气?劈坏了轿鼓,大豹哥知道了不和你拼命才怪哩!”
莲莲说话的当口,谷耀瑞又从碾盘上抄起那根胳膊粗细的枣木推碾棍向老驴头捋来!谷耀瑞使出了十二分力气,这一棍子要是砸到老驴头身上,可够他受的!
小改眼快,连忙跳下台阶,从谷耀瑞手里夺过棍子扔在地上,气乎乎地说:“爹,你咋也没完没了了!”
“这老东西把你哥哥的宝贝毁了,我还不砸他!”谷耀瑞说。
“当家的,你咋这样糊涂?大豹的轿鼓坏了还可以重做,你要是把老驴头打坏了,可就麻烦了!”玉娥说。
“我不糊涂!这****的大清早来欺负人,不敲碎他的驴头出不了这口恶气!”
“说你糊涂还不服气。他是谁?很有可能是你的亲家公。打坏了他,你以后还见不见盼盼?别说将来盼盼不饶恕你,就连大豹也不会原谅你。”
一句话提醒了谷耀瑞,是啊,还有盼盼和大豹呢!于是,他不再搭理老驴头,怒气冲冲地回了屋里。
老驴头掂了掂手里的斧子,觉得再打也不一定是谷耀瑞的对手,这才作罢,跟着莲莲悻悻地回了家。
元浦村距离山西省樊石县小营村八十多里地,都是山路。谷大豹和盼盼摸黑跌跌撞撞地走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早晨才来到盼盼大姨家。
这次离家出走,谷大豹打心眼里不愿意。他知道老驴头的脾气,找不到盼盼肯定会到浦北闹事。娘身体不好,受到惊吓病情会加重。爹是个点火就着的脾气,如果俩人闹腾起来,无论谁有个闪失,自己都难辞其咎,无法向娘和盼盼交代。
这天晚上,谷大豹做了个噩梦:敲轿鼓时,旁边总有个人抢自己的鼓槌,常敲的那面轿鼓也被人毁坏了。莫不是家里出了事?所以,谷大豹在盼盼大姨家住了两天就住不下去了,嚷嚷着要回家。
与谷大豹不同,盼盼认为既然跑出来了,已经给村里人造成生米做成熟饭的印象,想反悔也不可能了,索性一条胡同走到底,就在大姨家拜堂成亲,把生米做成货真价实的熟饭,到那时候,爹不同意也得同意。
盼盼和大姨商量,大姨也觉得俩人在外边过了夜,黄泥巴塞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别说你只有两张嘴,就是长着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与其说不清不如不说。我干脆做个顺水人情,让他们俩在这里成了亲再回元浦村。
不料,谷大豹坚决不同意这样做。他认为婚姻大事一定要征得双方父母亲同意才行。自己在异地他乡办了婚事,家里的父母亲还蒙在鼓里,这叫啥事?以后还怎么回家见他们?
谷大豹的态度让盼盼非常尴尬。盼盼抱怨他说,你既然不同意成亲,当初就不该跟我跑出来;我顶着家里人村里人的骂名跑出来就是为了和你成亲,节骨眼上你却大闺女放屁——揪揪着。唉,大豹哥呀大豹哥,你可真是鳄鱼变壁虎,越活越抽抽,没有一点儿男子汉气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