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鬼瞅了瞅刘闾方的背影,把两手一摊,无可奈何地对刘珧说:“老辈子哪,这你都看到了吧?闾方就像吃了一麻袋炮药,见谁轰谁,还一甩手溜了。你说这事咋弄?”
“闾方没有溜,他是想办法去了,不像你在这里胡咧咧。”刘珧说。
刘珧刚把话说完,就听见门外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由远及近由小到大。
老驴头开门往外一瞧,看见一大群人正向自己家冲过来。谷耀瑞手里攥着一根推碾棍;谷万谷岭各拿着一根紫黑鼓槌。其他人个个手持棍棒、铁锨和镢头等,俨然一副打架拼命的架势。
谷耀瑞边走边高声喊:“老驴头,你给我滚出来!你打断大豹一条腿,我今天要不卸下你****的那颗驴头就不姓谷!”
谷万和谷岭也帮着呐喊:“对!宰了这个老倔驴拆肉夹火烧吃!”
老驴头一看不妙,赶紧把门关住插上门闩,回转身对刘珧说:“大伯呀,谷耀瑞领着人打上门来了!”
刘小鬼眨巴着一双白眼说:“今天咱们人少谷家人多,可能要吃亏。你们先在这里应付着,我到村里再多找些人来。”说着,准备从后窗户跳出去。
刘珧阻止住刘小鬼,说:“等等,你们在屋里呆着,我先出去看看。”
刘珧走出门外,果然看见谷耀瑞带着一大群人聚集在门前。谷万手里高高举着那根紫黑鼓槌,正准备擂门。
谷耀瑞和刘珧有师生之谊,后来谷月平谷大豹弟兄俩又跟着刘珧念书,是谷家两代人的启蒙先生。谷耀瑞对刘珧很尊重,平时见面总以先生相称。今天,他没有想到竟然在这样一个场合相见,一时倒不知道说啥好了,举着推碾棍的手不由自主地耷拉下来。
“耀瑞,你领着这么多人来干啥?”刘珧问。
“先生想必已经知道,刘闾堂在山西樊石小营村把大豹的右腿打折了。大豹有啥错?他竟然下如此毒手。我找他就是要讨个说法。”谷耀瑞说。
“这我知道了,闾堂做得不对。这本是你们两家之间的事情,但现在浦北来了这么多人,把整个谷氏家族都扯进来了,你觉得好吗?”因为一家之事扯进整个家族,这种举动在封平县乡下很犯忌讳。所以,谷耀瑞听了刘珧这几句话后,一时愣在了那里,嘴张了几张,没有说出话来。
刘珧不想让谷耀瑞为难,就主动给他找了个台阶下:“我看这样吧,你和闾堂有过节,俩人刀对刀枪对枪,折腾到天上,我都没有二话。虽然我也姓刘,但我不偏向任何一方。”
“那也好。先生在门口挡着,我也进不去。烦劳先生把刘闾堂叫出来,我和他单对单比划比划。”谷耀瑞回转身向后面的人说:“你们都退出这个院子。”
谷万管谷耀瑞叫叔叔,紧紧地跟在他身后。他听谷耀瑞说让大家退出院子,自己要和老驴头比划,极力劝阻:“瑞叔,你千万不能这样。那老驴头长得像个猛张飞,整天抡大锤,力气有的是。你放了大半辈子羊,没背过没挑过,身子骨比不过老驴头。大豹哥已经吃过一回亏了,咱谷家不能再吃亏了。”
“是啊!要是那样咱们不就白来了吗?”旁人也附和着说。
谷耀瑞是谷岭的伯伯。谷岭嘴结巴话不多,心眼可不少,也在一旁提醒谷耀瑞:“伯、伯,我、我看刘珧的话不、不能信。他八成是怕、怕老驴头吃、吃亏,才想、想出这么个缓、缓兵之计。”
“对呀,咱们不能上了他的当!”
“不如先把这老家伙揍一顿再说!”
……
吵闹声中,谷万谷岭就想往前凑身子,准备搂头敲刘珧一鼓槌。
谷耀瑞见谷万谷岭兄弟俩往前凑身子,怕他们对刘珧下手,就往一旁挪了挪身子挡住了兄弟俩的进路。他虽然恨老驴头,但刘珧对自己有两代师恩,他不能让别人非礼这位受自己尊重的先生。恰在这时,谷岭的鼓槌抡了过来,“咯蹦”,敲在了谷耀瑞的后背上,疼的他“唉呀”一声。
谷耀瑞的举动,刘珧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他从心里感激这个既是学生又是学生家长的人。如果不是他挡着,谷岭这一鼓槌敲下来,很可能要了自己这条老命。刘珧刚才从老驴头屋里出来阻止谷耀瑞,的确是为了老驴头着想,也是为了浦南刘家着想,说缓兵之计并不为过。谷耀瑞领着上百人来浦南兴师问罪,老驴头屋里的刘姓人,满打满算才六七个,岁数都不年轻了,如果打起来,吃亏是肯定的。看谷家人群情激愤的劲头儿,没准儿刘家得死上几个。
那样的局面,刘珧是万万不愿意看到的。如果真出现那个局面,浦南浦北可就结下世世代代的深仇大恨了。
惨案一触即发,情景万分危急!刘珧的大脑在飞速地转动:怎么应对这个复杂局面呢?突然,他想起刘闾方刚才走时说的那句话,希望刘闾方要找的人快点来。
原来,刘闾方刚才对刘珧说,要想控制事态的发展,只能让一个人——谷耀瑞的媳妇玉娥——出面制止。刘闾方离开老驴头家是到浦北找玉娥去了。
玉娥身体本来就不好,得知大豹在山西被打残,急火攻心,病情又加重不少,好几顿茶饭不思。她刚躺在炕上准备歇息,忽然听见外面大门响,就让小改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