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上的手如鹰爪一样有力,疼痛火辣的感觉令少年眉头紧皱,酒杯不及放下,扭头就见一满脸络腮胡的大汉正瞪着眼珠瞬也不瞬的盯着自己。
“这位朋友,我们认识吗?”少年脑门滚下粒粒汗珠,龇着牙问道。
“哼,大街上目不识人,只顾打马狂奔,你可知道危及了他人?”大汉眼如鹰隼,声音却如金属摩擦,无比刺耳。
少年强忍着肩上的痛感,看了眼大汉手里的长剑:“这事是我不对,实在是当时事态紧急,还望朋友见谅。”
大汉哼了声,终于拿开了手,又看了眼少年的着装,忽地俯身在少年耳边轻声道:“一看你就是刚从家里跑出来的富家子,我破例警告你一点,出门在外又无甚本事,还是别穿的这么惹眼,也别露出珍贵的宝剑,不然……”
后面的话没说,少年却是听的明白,这下不只肩上有些火辣,就连脸上也变得火辣辣的。
大汉鹰眼动了动没在多言,转身招呼一直站在后面的挎刀光头出了酒楼。
尽管这是一次小冲突,事情过后,少年却是情绪有些低落,也不管周围有多少双异样的眼睛在盯着自己,一杯接一杯的灌酒,很快,一壶酒就已见了底。
“是不是觉得有些委屈?是不是觉得心有不甘?”突然,少年的耳边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
少年垂下的脑袋抬了起来,就看见对面正坐着一名中年人,眼中带着些许揶揄与怀念。
“是你,送我马匹的大叔!”少年的眼珠一亮,有着无法掩饰的惊喜。
无论是谁,在遭遇刚才那一幕之后,又忍受着别人异样的眼光,这会儿再看到一个自己熟悉又对自己没有敌意的人,谁都会情绪变化很大。
中年人招呼侍应生上了一壶酒,自顾自喝了一口,这才带着有些惊异的情绪道:“看来你并没有将刚才的遭遇放在心上。”
少年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事并没什么,毕竟是我不对在先,有人看不惯找上门来,我毕竟不能太强势,这样事情就会平息。”
“哈哈。”中年人长笑,散乱的长发遮住半边面门,却是又喝了一大口,将酒壶递到少年面前,“若这偌大的江湖里,谁都像你一样,恐怕也就没有太多的恩怨了。”
少年又有了些不好意思,带着笑意的双眼看了眼酒壶,一把接过,学着中年人大喝了一口:“大叔,这你可就错了,我虽然才刚踏入这江湖,却是很早就知道这江湖上的恩怨并非这么简单。”
“哦,看样子你还懂的不少。”中年人似是来了兴趣,抢过酒壶再喝一大口,“那你都还知道什么?”
“江湖恩怨无非名利,有这好处,就有恩怨。”少年看着眼前的大叔,剑眉挑了挑,“而且我还觉得我和大叔实在有缘,几天前有大叔施恩,适才应该又是大叔的缘故我才能只受这一点筋骨之痛。”
说到这里,少年夺过酒壶,灌下壶中最后一滴,双眼明亮有神,盯着中年人一字一句道:“大叔,您是谁?”
“我是谁?我不就是和你萍水相逢的一个江湖上的过客而已。”中年人似是感觉啼笑皆非,“你这小朋友虽然有些鬼精灵,但这次你恐怕说错喽。”
少年咧了咧嘴,也不在意,招呼侍应生继续上酒,又夹起一片手撕凤鸭放到嘴里,满意地嚼着:“也许大叔正是过客,只不过并非这江湖上的过客。”
中年人双眼瞪的溜圆,不顾四周不少江湖人惊惧的双眼,也不管那些人右手已经搭上了武器,只是盯着正在喝酒吃肉的少年。
“哈哈哈。”
中年人长声大笑,一时豪情无法掩饰般的透体而出,笑声犹如波浪,散发向四周,令一时寂静的大厅发出海碗震动的‘砰砰’响声。
“不错,我是许过客。没想到我在江湖中消失了十年,却还有人能认识我。”许过客神色先是欣慰,继而有些哀伤,“却不成想,是这么一个初出茅庐的小朋友。”
许过客,十年前名震江南地域的江湖人物,以一柄柳叶剑横扫江南地域,行事乖张而暴悋,只遵自己心意,是当时令众多江湖人又恨又敬的风云人物,却也是在十年前突兀地销声匿迹;算算时间,不过是昙花一现。
只是这朵昙花在当时却是悬在许多人头顶的一柄利剑,众人本对少年的话将信将疑,这会儿听许过客亲口承认,神情更加紧绷,有的人更是匆匆付账离去,转瞬间,大厅里已是去人大半。
感受到大厅内紧张的气氛,少年又喝下了一口酒:“大叔你这人有时候其实很没意思,满满一屋子的人就这样被你吓跑了大半,与我们来说少了热闹,与酒楼来说却是少了太多生意。”
少年瞥了眼身旁不远处脸色发白的侍应生,这次小抿了一口,无视旁人在听到少年轻佻口气后更加紧张的神情,只是盯着许过客手里的酒壶。
许过客突然叹了口气:“你这小朋友实在有趣,很像我当年,依我看,刚才就是没我出现,你也不会有意外。”
“我可比不上大叔。”少年摇了摇头,解下背上的长剑,抚摸着剑鞘上镶嵌的珍珠,笑容灿烂,“但是我也毕竟不是傻子,踏足江湖五天来,也遇到过不少人,这剑鞘上珍珠三十三粒,应该一颗不少。”
还在座的众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皆是有些暗呼看人走眼,本以为是一只肥羊,原来是一只看起来人畜无害、却是头披着羊皮的狼。
“你这小朋友在我看来更加有趣了,放在以往,我要同你再喝三大壶,但是现在我有点事,你还是回房去吧,我现在有点事。”许过客放下酒壶擦了擦嘴,又向旁边抱拳道,“诸位朋友,许过客有些事情要在此时处理,还请行个方便!”
少年施施然背起剑,摇摇晃晃地上楼,走到拐角处忽地回头笑道:“许大叔,我叫黄泉。”
此时,大厅只剩一人的许过客回头看了眼楼梯上的少年,只见月光照在他身上,看起来双眼明亮,飘飘如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