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有风吹开了紧闭的大门,是狂风,吹翻了大厅内的桌椅,还来不及收拾的碗筷酒壶砸在地上乒乓乱响。
明月昭昭,好大的风!
风吹乱了许过客的长发,吹动了许过客的浓眉,更是吹动了许过客的瞳孔。
月光照进他的瞳孔,他的瞳孔里却是出现一道黑影。
黑影长袍飘飘,闪电般飞进酒楼,手中有白光闪动,却是直取许过客的双眼。
许过客似是已经呆了,白光未及双眼,所带来的劲风却是令他的长发飘散开来。
就在白光离许过客不足一尺的时候,许过客的腰间似有华光一闪,继而白光来势尽去,有一柳叶挡在白光之前。
这并不是柳叶,而是一柄柳叶剑,此时许过客正握着这柄剑,他的双眼却是透过柳叶剑怔怔地看着那道白光。
这也是一柄剑,一柄许过客十分熟悉的剑,目光沿着剑尖看到了一只紧握着剑柄的素手,再望过去却是一袭黑色长裙以及已经韶华逝去的素颜,在壁灯的照耀下,地上的两道影子晃动起来。
“许过客,你终于回来了。”
女子怒叱,剑光闪动,手臂震颤,一剑快过一剑,剑剑不离许过客的咽喉。
“十年了,我毕竟还是要回这熟悉的江南大地。”
许过客单手背在身后,手中柳叶犹如灵蛇吐信,步伐奇异而缥缈,不紧不慢地化解着女子的攻势。
“可笑你还知道回来,这江南大地待你不薄,你又何至于十年才回来?”
看许过客见招拆招,身形丝毫不凌乱,女子也不着急,继续出剑,依然只攻许过客咽喉要命之处。
“江南待我确实不薄,这里有太多人难以忘却,正因为如此,现在我回来了!”
许过客身法飘逸,招式灵动,语气却是波动起来。
“好,我倒要看看你有何说法!”
女子倏忽收手,收剑而立,背对月光,长发如瀑。
许过客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右手伸进胸口掏出一株已经干枯的药株,涩然道:“这江南认识我的敌人最多,熟悉我的朋友很少,知我懂我的却只有一人,这株神药虽然耗费我十年光阴,但毕竟还是值得!”
“月娘,十年来,我虽然没在你身边,但是我心痛的时间又如何少过你。”迎着月光,许过客眼中忽然有了湿润感,只觉多年心酸在这一刻化作了相见后的喜悦,“这十年,月娘你受苦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仙灵草?”月娘声音颤抖。
叮当——
长剑落地,素手捧过干枯的药草,将这一株小小的药株放在胸口,月娘悲恸不语。
忽然,月娘抛开仙灵草,提起双手拍打许过客,乱拳点点犹如疾风骤雨,许过客神色黯然,一把将月娘拥入怀中,看着地上的仙灵草默然不语。
这一刹那,许过客双眼忽然锐利起来,他抬起手抚在月娘背上,眉毛陡然倒竖,猛地推开月娘,低头就看到腹部正插着一柄匕首,有鲜血汨汨,在月光的照耀下竟是惨绿色。
“你不是月娘,你到底是谁?”许过客厉声道。
“哈哈哈,许过客,你总算还是上当了,你看我是不是就和你日思夜想的月娘一模一样?我俩的言行举止是不是没有任何不同?就连我俩的声音是否也一样?”女子状似癫狂,指着跌在地上腹部仍在流血的许过客。
这一问接一问就似一柄大铁锤一下一下敲击着许过客的胸口,他的人此刻仿佛一下老了十岁。
“月娘……现在如何?”许过客嘴唇已经发白,无比虚弱。
“十年前你们那么相爱,十年后你还活着,她却是没你这么好运。”女子平静下来淡淡道。
“看你穿着还算富裕,这十年来你想必过着朝有酒晚有肉的自在日子,离了江南少了恩怨,也少了生命的威胁,自然你是活蹦乱跳。”女子围着许过客转了一圈,冷冷道,“只可惜,她将你视作一切,你就是她不需要仙灵草也能活下去的理由,你不声不响地抛下她,却是让她心里的信仰崩塌,残喘苟活了几年后终究还是撒手人寰。”
月娘死了!
那还是十年前,她还是那么明丽,虽然有着天生暗疾,却压不住她的天然美丽。
和许多美好的传说一样,受伤的他得到她的搭救,养伤几月里情愫互生,得知她的病因之后,他发了疯般在江南树敌无数,只为找到能医治她的良药,寻访无果之际却偶得远在东方的天海群岛有仙灵草可活死人、肉白骨,他在仇人众多的情况下不敢带她同去,只得无奈独自出行,本想早日寻得灵药,没想到一去十年。
十年啊,人生有多少个十年光阴,女子又有多少个十年韶华,可更令他绝望的是,伊人还没等到十年就走了。
走了。
“哈哈哈,月娘走了!!”
许过客惨笑,腹部仍然绞痛,他却抓起身旁一破碎的酒壶仰头就灌,对于碎片刮破唇角毫不在意,只觉心中哀伤到了极点,烈酒下肚,许过客已拔出了腹部的匕首。
月光洒在他的脸上,酒壶被他摔在了地上,匕首却是闪电般滑向他的咽喉。
“许大叔,不要啊——”
少年惊呼,自楼梯上猛扑下来。
只听噗嗤一声,少年神色大变,忙停下脚步,眼中有些复杂,人也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
匕首并没有插入许过客自己的咽喉,在他的咽喉上有一只手紧紧握着匕首,锋刃深深陷入肉中,惨绿色的血液蔓延到许过客的胸口。
“许过客,你就这么死了对我而言,是不是太过不公了些?”
对于少年的突兀出现,女子似乎并不意外,但却不理少年,只是双眼直直地盯着许过客。
许过客紧紧盯着女子双眼,他不只看到了仇恨,还看出了丝异样。
“你是谁?又想得到什么公平?”
许过客的声音突然平静而可怕。
“楼外楼的杨峰你可还记得?”
“他阻挠我进入楼外楼找寻良药,被我杀了。”
“杀了?那天他适才成婚,你半夜硬闯,就那么把他杀了,你可知道他的血染红了楼外楼的花园?”
“你难道是他的新娘?”许过客语气忽然柔和了起来,盯着女子,“这样看来,你确实也受了太多的苦,今晚我若死在自己手里,对你来说却是不公平,现在你杀了我吧。”
“哈哈哈……”
女子怒极反笑:“谁说我是他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