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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辞荐归林泉

白华父子在真定居住后,虽甚为清苦,但也算安定。此时白华失妻李氏多年,且李氏生还已无望,于是白华在众友人的撮合下,继娶罗氏,并生白恪,小名常山,字敬甫,号竹梧。白华老来得子,甚是疼爱,况小白恪也非常聪明,亦为元好问所称赏,元好问作《常山侄生四十月,能搦管作字,笔意开廓,有成人之量,喜为赋诗,使恪诵之》的诗歌;袁桷也在《白公神道碑》中写道:“敬甫少警敏,三岁善作字,书八卦八字。”后白恪官至朝列大夫、同佥太常礼仪院事,这也圆了白华在白朴身上没有实现的望子成龙的夙愿。同时,白恪居官也为白朴后半生实现“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志向,奠定了物质基础和交游条件。

在白朴二十一岁左右,白华续娶继母罗氏后,竟一日内三次作诗示白朴,分别是《示恒》、《是日又示恒二首》,并像孔夫子教训儿子鲤那样让白朴“过庭思父训”,大意是:我们白家在壬辰之乱中,数口人没有活着归来,所受的苦难也已经很深了。你要体谅我们这两个多病的白发老人对你的期望,要“锻炼文章更用心”而“鹏抟万里程”。你要珍惜自己的名声,就是因贫困而死,也不要用不正统的歪门邪道来窃取虚名,而有损白家声望和文化人的形象。鸟儿还懂得反哺父母三年,我虽然续弦再娶,但亲情不能割断,如果你事业无成,我死后也无脸面相见先去世的兄长们。特别是第三首诗中,白华更是板起脸孔,严厉地规劝这个“误入歧途”的儿子:你年岁已大了,现又文不成武不就。车翻了就得重改车辙,做人就像建屋一样,要堂堂正正。鹤发鸡皮又多病的我,现仍背井离乡,寄人篱下。我最多也就活到七十岁,还能在你功成名就时畅饮几回呢?

白华一日之内连续三次以诗教训、规劝白朴,诗中有“窃得虚名玷士林”、“覆车需改辙”、“掷地惜家声”等口气比较严厉的字句,已超出平常父辈教育儿子的范围,应看作白华认为白朴此时做了“玷士林”、“辱家声”、“覆车”的事而直言规劝。据王博文《天籁集·序》中称:白朴经过丧乱失母的精神打击后,便有“满目山川之叹”,常郁郁寡欢,从而变得“放浪形骸”。当时,元杂剧艺术是以北方的大都、真定等地为中心的,元杂剧作家除大都人外,多数属真定人,真定籍较著名的杂剧作家有李文蔚、尚仲贤、史樟、戴善甫、侯正卿等人。在白朴第一次绝荐拒政前,随家人闲居真定,他满腹经纶,但无用武之地。于是,他便参与了由史天泽九子、封龙山学友史樟组织的九山书会等杂剧创作团社,白朴“曲己降志,沉抑下僚”,与民间杂剧艺人亲密往来,为她(他)们填词写戏而乐此不疲。但是,从当时正统的儒家观念来看,认为作杂剧、散曲会“得罪于圣门”(见元钟嗣成《录鬼簿·序》);罗宗信在《中原音韵·序》中也说,元曲是一种较通俗的文学样式,正统文人常常轻视于它。同时,我们还可以看到,“尽管散曲来自民间,但是在元代,它的使用范围还是和诗词相差无几。……流传下来的作品绝大多数出于社会上层的作家之手”(见社会科学院版《中国文学史》)。杂剧的创作,“作者们一般是‘门第卑微、职位不振’的社会地位较低的人”(见社会科学院版《中国文学史》),但白朴是个例外。因此,父亲白华所指白朴的“覆车”、“玷士林”、“辱家声”之事,也应当是指白朴混迹勾栏行院,为行院艺人谱曲写戏这类事情。白华认为,这种行为会破坏正统读书人的规矩,有损白家高贵门第的声誉。

况且,当时的社会正处于蒙灭金后不久的战乱初停时期,由于复杂的民族关系,使得这个时期的中国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呈现一种特殊的形态。这些初占北方中原的蒙古统治者们,仍然未从亢奋的征服感中清醒过来。在经济上,他们把相对落后的生产方式带到中原,掠地放牧、驱人为奴等现象长期未能停止。在政治上,蒙古统治者一面保留“千户”、“万户”的军事组织,并实行民族歧视政策,把人民分为蒙古、色目、汉人、南人四等,并规定中央及地方长官都由蒙古和色目人担任,汉人和南人只能担任副职。这些长官大都没有文化,昏庸而又暴虐,在他们管辖下的汉人和南人的处境就可想而知了。在文化和统治方式上,蒙古统治者最初并没有把汉族的传统文化放在眼里,他们重喇嘛教而轻视儒教,首先废除科举制度,在元世祖忽必烈执政前,把汉族知识分子的仕途之路基本切断了。正如谢枋得在《送方伯载归三山序》中谈道:“我大元制典,人有十等:一官二吏……七匠八娼九儒十丐……”知识分子的地位竟然被排到娼妓的后边、乞丐的前面,而成为“臭老九”。

在这种知识被贬值、人才被压制的社会背景下,白华盼白朴要树立“鹏抟万里程”的宏图大志,只能是一种不切实际的空想。况且,白朴也从父亲那宦海沉浮、怀才不遇的遭际中,更加深刻地认识到了仕途的险恶。此时,白家的社会地位和经济状况也一落千丈,今非昔比了。白华在示儿诗中流露出潦倒无奈的叹息而显得底气不足。所以,白华的示儿诗,只能视为一个金朝遗老对原士大夫阶层生活的怀念,是对封建礼教无力的维护。白朴也并没有把父亲的曲解放在心上,仍然无拘无束地混迹于勾栏行院,乐此不疲地写作杂剧、散曲。

白朴二十一岁时,父亲为他草草举行了婚礼。根据胡世厚先生于二〇〇〇年六月在安徽省六安市苏埠镇白家庵,访得白朴后人所藏《白氏宗谱》可知,白朴的原配夫人为戴氏,生三子一女,“长镀,次钺,三鑑。女一,小字白姑姑”。王博文在《天籁集·序》中称:“元白为中州世契,两家弟子,每举长庆故事,以诗文相往来。”可这次为白朴娶妻,却没了大户人家的规矩,就连对白朴有救命教养之恩的元好问叔父都未通知,“近得仲庸书,报铁山已娶妇”(见元好问《与枢判白兄书》)。也许,这桩婚事本来就不是父母包办的,就如他在《墙头马上》中所说:“只要姻缘天配合,何必区区结彩楼!”

白朴在真定居住时期,他不时地和长辈元好问及封龙山庙学学友侯克中、王思廉、李文蔚、李泂、程思廉等人出外交游,多次去大都,还曾游顺天、怀州(今河南沁阳)等地。这一时期,是白朴一生中最无拘束的“花月少年场”,也是他在散曲杂剧界大出风头、大出成果的黄金时期。

在这里,我们需要对比一下白朴和关汉卿,以便确立白朴在杂剧史上的地位。

古代对关汉卿的研究,只存于一些片语只言的记载中,也很难较全面真实地了解关汉卿,加之前些年,出于政治的需要,使关汉卿成为一个“革命戏剧家”、“斗士”等。元末钟嗣成《录鬼簿》称关汉卿为金“太医院尹”,引出明朱经《青楼集·序》之“金遗民”说,进而明朱权的《太和正音谱》中,又提出了“初为杂剧之始”说,书中载:“关汉卿之词,如琼筵之醉客。观其词语,乃可上可下之才,盖所取者,初为杂剧之始,故卓以前列。”并列关为杂剧家第十位。对朱权之“可上可下之才”的评价,王国维也说:“盖元中叶以后,曲家多祖马、郑,而祧汉卿,故宁王之评如是,其实非笃论也。”王国维在《宋元戏曲史》中称:“关汉卿一空倚傍,自铸伟词,而其曲尽人情,字字本色,故当为元曲第一人。”王国维对关汉卿的评价,一扫明代朱权等人之偏见。但是,从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开始,胡适、吴梅、冯沅君、孙楷第、吴晓玲、王季思等戏曲文学界专家对关之“金遗民”、“初为杂剧之始”、“大金优谏”等说,提出激烈的批评,并经过争鸣,否定“金遗民”说。而元曲四大家之一的白朴,生年确凿,生于金正大三年,即公元一二二六年,金亡时已八岁。况且据金元《百官志》中,都没有“太医院尹”之官职名,而元代有医户之户籍管理制度根据《元史·百官志·志第三十五·百官一》载:“元太祖起自朔土,统有其众,部落野处,非有城郭之制,国俗淳厚,非有庶事之繁,唯以万户统军族,以断事官治政刑,任用者不过一二亲贵重臣耳。……世祖即位,登用老成,大新制作,立朝仪,造都邑,遂命刘秉忠、许衡酌古今之宜,定内外之官。”又据《元史·百官志·志第三十八·百官四》载:“太医院,秩正二品,掌医事,制奉御药物,领各属医职。”医户属太医院管理,另据《录鬼簿》别本,亦称关为“太医院户”,关充其量也只是个由太医院管理的民间医生。由于金“太医院尹”说不能成立,所引出的“金遗民”说和“初为杂剧之始”等结论也就不能成立了。

另据胡适在一九三六年三月十九日天津《益世报》发表的《关汉卿不是金遗民》一文中指出:“郑振铎先生根据汉卿《杭州景》套曲,考定他到杭州,当在宋亡以后,是很对的,但他说汉卿的卒年至迟当在一三〇〇年之前,还嫌太早。关汉卿有《大德歌》十首,此调以元成宗‘大德’年号为名,必在大德晚年,大德凡十一年(1297—1307),而汉卿曲中云:‘吹一个,弹一个,唱新行大德歌。’这可见他的死年至早当在一三〇七年之后,此时上距金亡已七十四年了,故我们必须承认,关汉卿是死在十四世纪初期的人,上距金亡已七八十年,他绝不是‘金遗民’,也绝不是‘大金优谏’。”孙楷第《关汉卿行年考》断定:“关生年当在蒙古马乃真后元年与海迷失后几年之间(1242—1249),据关汉卿与胡紫山、王秋涧、马海粟、卢疏斋(即卢挚,其妹为白恪之妻)及名妓珠帘秀等都有诗曲赠与……”相反,白朴的“金遗民”身份一直是很确切的。那么,便得出了很明确的结论,白朴便是“初为杂剧之始”了。

自新中国成立以来,为了配合历次政治运动,把关汉卿异化为在民族矛盾和阶级矛盾双重压迫下的,“铜豌豆式”的伟大斗士。其实,“铜豌豆”是元代对“老嫖客”的称呼,并联系其《不伏老》套曲中有关“攀花折柳”等风月场之描写,可知“铜豌豆”仅是作者的一种自诩。我们从现存关汉卿的诗文、杂剧作品中,也都找不出有关他反抗元代统治者的言语。但是,在对关汉卿无限拔高的背景下,却对“大地主”出身的白朴的散曲杂剧作品,特别对存有大量交游创作、身世抱负、艺术思想等信息的白朴《天籁集》有不公道不客观的评价,甚至至今无人对白词作全面、客观的注释、研究,有的评论文章也是在没深入了解和注释白词的情况下,先入为主地炒冷饭。

杂剧是随当地经济、文化及政治的发展水平而兴衰的。二〇〇五年春,我与当时的河曲县委宣传部张少华部长,赴正定考察白朴的杂剧创作,并与正定古文化研究会座谈。会长许维明在《真定——元杂剧前期的一大活动中心》(见《古圃》,一九九三年十月第一期)一文中说,“真定(今河北正定)是金末元初仅次于大都却早于大都的杂剧活动中心”,古人称真定是“中国咽喉通九省,神京锁钥控三关”。蒙古建立元朝之前六十五年(一二〇六年成吉思汗称汗始,至忽必烈一二七一年定国号为元),先是开始对金朝的战争,到一二一四年春三月,成吉思汗围中都北郊,派使勒索金帝,得岐国公主及五百童男女、三千匹马而还。另据《金史·宣宗本纪》,金宣宗认为中都无法坚守,决定迁都南京(今河南开封),并于贞祐二年(1214)五月十日正式下诏南迁,在中都设大兴府,史称“贞祐南渡”。

一二一五年五月,蒙军攻占并焚毁中都,这是一场很惨烈的战斗,金右丞相兼都元帅完颜承晖战死,户部尚书任天宠和知大兴府事高霖惨死……《续资治通鉴》第一百六十卷载:“宫室为乱军所焚……时蒙古主避暑恒州,闻中都破,遣使劳明安等,悉辇其府库之实北去。于是金祖宗神御及诸妃嫔皆沦没。”金中都为蒙古军所焚毁,已成废都。蒙军在金中都烧杀抢掠后,退回草原,直到忽必烈即位后第八年(1267),才在中都的东北郊新选宫址(今中日友好医院附近,樱花园北有元大都遗址公园),着手重建皇宫。在火烧金宫五十七年后(1271),蒙古人定国号为元,将中都更名大都。由于蒙古对金和南宋的战争,是由北向南推进的,元朝统治者把真定视为后方基地,所以早在一二二七年,就由史天泽驻守真定,“招流散,抚疮痍,披荆棘,掇瓦砾”,开始恢复发展。数年后,使真定成“天下之巨郡,四方之都会”(见《河朔访古记》)。这样真定在战争的缝隙中,经济、文化等方面幸运地早于燕京而繁盛起来。在一一二六年,蒙军攻克汴梁时,曾掳掠大量的财物、工匠、学者及倡优伶人等归北,并与南宋约定,灭金后地盘归宋,人民全部北徙。于是,汴梁之人多居真定,致使真定有“故都之遗风”。中统元年(1260),忽必烈封史天泽为“万户”,开府于真定,又设真定路,辖一府、五州、三十县,管辖范围为河北最广。马可·波罗游览真定后说,真定是一座贵城,居民“恃工商为生”,“织金锦丝罗,其额甚巨”。元代诗人陈孚称真定“千里桑麻绿荫城,万家灯火管弦清”。纳新在《河朔访古记·常山郡部》中,写到真定南门阳和楼时说:“左右挟二瓦市,优肆倡门、酒垆茶社,豪商大贾,并集于此。”瓦市,即大小勾栏集中之地,真定能成为最早的杂剧中心地,是以如此繁华的城镇和众多的热心观众做基础的。城镇的繁荣加上史天泽的荫护,许多金朝遗老、学者如元好问、白华、王鹗、王恽等等纷纷来依附。同时,以封龙山庙学同学为主的专门创作杂剧的组织“九山书会”成立。据钟嗣成《录鬼簿》载,元杂剧“名誉昭然”的作家有五十名,其中三十一名为燕赵籍,除大都十七名外,大名、保定、祁州、涿州、德兴均一至二名,而真定就有七名,分别是白朴、李文蔚、尚仲贤、戴善甫、侯正卿、史樟等,所创作的杂剧数量达五十七种。蒙军火烧中都后,百废待兴,其经济实力和文化繁荣程度远比不上真定。

此时,元曲杂剧正处于初创期,关汉卿最多也是孩提时期,而白朴却在封龙山学友李文蔚及史樟、尚仲贤、侯正卿等文友的协助下,把真定的杂剧创作及演出搞得红红火火。白朴用他那承唐继宋的文学功底,对宋杂剧、金院本的表演程式、唱词、道白等方面进行了改造,从而强调了引人入胜的戏剧冲突和生动鲜明的人物形象,使行院口口相传的院本杂剧有了文学剧本,也使杂剧在保证本色演出的基础上,第一次有了“文学性”,达到雅俗共赏的美学境界!也成就了真正意义上的戏剧演出形式。这与白朴等一大批入仕无望的知识分子,参与杂剧创作是分不开的。

根据戏剧研究界的普遍观点,“关汉卿,大都人,元代统一中国后,北方有些戏曲作家在大都组织玉京书会,编写杂剧等,关汉卿是这个书会的领袖人物”(见《元杂剧选注·关汉卿》,王季思等主编),关汉卿主要活动在“元大都”期间,与“金中都”和金迁都后的“大兴府”应没有什么联系。据北京史料载,元大都工程由太保刘秉忠主持,始建于一二六七年,一二七一年,主体宫殿及土城墙建成,世祖忽必烈迁都燕京,第二年更名大都。一二八五年,大都所有工程项目陆续完工,世祖下诏:“旧城居民迁京城者,以资高及居职者为先”。此后,在十余年间,有四五十万居民自金中都故城迁入大都。大都的经济、文化及相应的杂剧,才逐渐进入鼎盛时期,特别是到成宗的元贞、大德年间(1295—1307),更涌现出如关汉卿及马致远、王实甫等杂剧大家。由此,关汉卿等领军的玉京书会成立,最早不会超过一二七六年,甚至更迟。此时,白朴已是五十一岁的半百老人,况且,自蒙古中统二年(1261)白朴三十六岁时,因作杂剧及拒荐事,与父亲白华发生矛盾,赌气抛家浪走江南十余年,其间,基本上与北方的杂剧界失去联系。到元贞、大德年间杂剧鼎盛期,白朴已是七八十岁的高官老太爷,并早以创作词为终身事业。至于许多教科书上所说白朴曾参加关汉卿的玉京书会,这都是臆说!白朴搞杂剧创作,起码比关等早二三十年!他们就不是一个年代的人!

这也是关汉卿“不是金遗民”的又一佐证。戏曲研究界普遍认为,关汉卿约生于一二四二年,马致远约生于一二五〇年,王实甫约生于一二六〇年,郑光祖则是元后期作家,更不在元曲创生之列。所以,白朴称“初为杂剧之始”是合情合理,当之无愧的。

在白朴三十二岁那年秋天,他最敬爱的通家叔父元好问,因修史著书奔走呼号,积劳成疾,在获鹿(今河北鹿泉市)寓所溘然而逝。当白朴哭拜于墓碑上只刻有“诗人元遗山之墓”几字的坟茔前时,他悲痛至极,思绪万千。他感激叔父生前对他的救命教养之恩,更感激叔父的高风亮节对他人生道路的影响。于是,他决心像元叔那样,只做一个淡泊名利的曲人、词人。

与杂剧艺人交往是白朴熟悉杂剧艺术、创作排演新剧本等必不可少的环节。据《录鬼簿》、《青楼集》载,与白朴往来密切的杂剧艺人有天然秀、王元俏、焦治中以及宋奴伯夫妇等人。天然秀,姓高,排行第二,人称小二姐,母亲刘氏曾为真定史天泽万户的家伎。小二姐“丰神艳雅,有林下风致”,为当时闺怨杂剧第一高手,颇得白朴的赞赏与怜爱。想必那几部闺怨杂剧,也应该是白朴专为她而写的吧。可以这样说,如果白朴没有与这些民间杂剧艺人交往的经历,也就没有一代元曲大家白朴了。况且,古代的诗、词、散曲等基本上都是为歌伎吟唱而作的,它的演唱功能和阅读功能都很重要。所以,文人名士与歌伎艺人的交往是司空见惯的事,不足为奇,就如李白、杜甫等诗文泰斗们与艺人的交往均被传为文坛佳话。

中统元年(1260),元世祖忽必烈即位,他清楚地看到,要想维护对被征服地区的统治,终究不能完全倚仗军事暴力,社会现实要求他必须向汉族原来的统治方式靠拢,实行汉族式的封建化。这一变革虽受到蒙古统治阶层中“国俗”派守旧势力的反对,就连忽必烈也在一些问题上(如恢复科举制等),不得不妥协让步,但是社会在前进,民心民意不可违。所以,元世祖在中统二年(1261)四月下令:命各路宣抚使官劝说人们从事农桑生产,抑制好游懒做的恶习,要以礼待老人,关心人民疾苦,并仿汉朝“征辟”的用人制度代替一直未恢复的科举制度,举荐文学才识之人从政。

当时,史天泽由江淮经略使进拜中书右丞相,上任前,他回真定省亲,在征得白华同意后,便把白朴的才能学识上报朝廷,以备录用。

人各有志,何必强求,当白朴得知这一消息后,他心绪难安,望着父亲那憔悴的面容,他回想起因蒙古军两次入侵金朝,致使白家两次家破人亡。特别是在“壬辰之难”中,母亲受辱而无归,父亲事三朝而置闲的往事,家仇国恨历历在目。于是,他下决心,一辈子不做元朝的官,像元叔那样做一个曲人、词人。从他一生中交往的人员名单中,我们也可以看出,虽有许多像国相史天泽一样的高官,却没有发现一个蒙古人。正如社会科学院版《中国文学史》中写道的:“在这种情况下,汉族知识分子发生了分化,一部分人跟着蒙古统治阶级走,高官厚禄,一部分彷徨苦闷做隐士,但生活比较贫苦的知识分子却多半自食其力,不做元朝的官。”白朴属于后者,他不肯做元朝官员的行动,并非偶然,亦非变态。他不是不想像父辈那样,得中进士或状元而功成名就,施展抱负,只是感到生不逢时。他极不满意当时的社会风气和政治局面,却又没有勇气跳出士大夫隐逸闲适的生活圈子。他自己不做元朝的官,但又不反对自己的兄弟、儿孙们做元朝的大官……于是,他便效仿历代清流名士的做法,放情于山水声色之中,沉溺于诗酒优游之上,而“视荣利蔑如也”。

白朴和元好问叔父一样,都讲求实际而不盲从。从远古许由到西周叔虞,从战国屈原到魏末竹林七贤、东晋的陶渊明,再到唐代的杜甫、李白等,都是他一生所敬仰的清流名士。可是,他崇拜屈原的诗才,却不赞同屈原竟为一个昏君而投江殉国,便有了“不达时皆笑屈原非”(见白朴小令《寄生草·劝饮》)的话;他赞赏许由为避尧帝禅让等尘俗是非而“遁迹箕山”、“颍水洗耳”的举动;他仰慕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骨气,而“但知音尽说陶潜是”(见白朴小令《寄生草·劝饮》)。但他却不喜欢许由“弃瓢”式的原始巢居,不喜欢陶渊明隐归田园后与世隔绝的清苦生活,而是向往能壮游大江南北、寄情山水之间,以养浩然之气,在奇景胜境中寄托他那孤高的精神,去寻求精神升华与愉悦的途径,去寻求一种人与自然相通、自然与人合一的“天人合一,物我两忘”的自然山川与诗人感情的“同构”和“共鸣”,从而激发艺术创作的灵感……元好问在仕途与隐逸之间徘徊,而白朴对仕途不抱有任何幻想。凡此种种,既矛盾又统一,既超脱又入世的行为,构成了白朴这特殊的人生处世哲学。惟其如此,像白朴这样一些不被世人所理解的“痴”、“怪”、“狂”的人物,才能成为伟大的思想家、科学家和艺术家,才会成为不朽名流,更成为数千年中华文明史中的精英、中坚。

于是,白朴便在史天泽面前再三陈述自己不宜做官的理由,于是荐官之事也就此作罢。就如王博文在《天籁集·序》中所说,“再三逊谢”而辞荐。“再三逊谢”的本意是,鉴于史家对白朴父子的厚待,只能是再三地说明原因而委婉辞让,才是最合情合理的做法。况且,白朴南游七年后(1267),仍回乡为“真定总府请作寿词”。在史天泽去世十一年后(1286),白朴作《水调歌头·三元秘秋水》,他在该词序中写道:“丙戌夏四月八日夜梦……后从相国史公欢游如平生。”可见,白朴与史天泽之情谊非同一般,绝对没有因辞荐而发生矛盾,至于“屡荐不屈,遂渡江而游”等说法,确实有点不近情理。所以,白朴浪走江南的主要原因只能在白家内部了。白朴辞谢史相国荐官及迷恋杂剧、散曲创作的举动,有悖于父亲所期望的“鹏抟万里程”、“作室望为堂”的目标,并认为白朴作杂剧非正统文人所为,而是“窃得虚名玷士林”。于是,白朴与父亲产生了争执与分歧,在当年(1261)便负气抛家南下了。

他遍游大江南北,寄托“孤愤”心境;他凭吊故国山水,激扬兴叹文字。他有时“梦觉庐山”、“舟泛江雪”;有时送客滕王阁,开宴岳阳楼。他“三入岳阳人不识”;他又几下扬州“逢人说”……有时他气冲霄汉,恨不得“秋空一剑横霜雪”;有时却悲悲切切地“回首北望乡国,双泪落清笳”。他虽想如陶渊明一样“结庐人境”,企图逃避“市尘喧闹”,但他又不时地面对“棋罢不知人换世,兵余犹见川留血”的社会现实而义愤填膺,又无奈地欲哭无泪……

白朴浪走江南、十年无定的日子,是他一生中最孤独、最困顿、最无奈,也是最自由的十年。白朴那“天人合一”式的壮游与他那穷困潦倒的处境很不相称,有时白朴也得到在当地做官的旧友、新词友和行院的资助邀请,如在游巴陵(今岳阳)时所作的《满江红·行遍江南》词中写道:“行遍江南,算只有,青山留客。亲友间,中年哀乐,几回离别。”

白朴浪走江南三年后(1263),所写的《朝中措·东华门外软红尘》悲词,最能说明白朴当年抛家出走后那困顿的处境,和他有家不能归的无奈心情:

东华门外软红尘,不到水边村。任是和羹傅鼎,争如漉酒陶巾。

三年浪走,有心遁世,无地栖身。何日团圞儿女,小窗灯火相亲。

其词前半阕的大意是说,金陵东华门外的闹市那样繁华,却远离故乡水边(滹沱河)的小村(朱骆村)。即使我食用用高贵的傅鼎做出来的美味佳肴,又怎么能比得上家中自己做的粗茶淡饭。三年浪走江南的原因是,我有心遁世隐居,安心做个曲人、词人,可怎奈家庭和社会都不容我,而失去了生活和创作的家,只好浪走江南了。此时,我更盼望何日能归家与儿女妻子团圆,相亲相爱地安度日月。全词思乡思亲之深情跃然纸上,这时白朴已流浪江南三年而有家不能归,这是为什么?那孤独的宣泄可比天高,那悲愤的呐喊如若长歌当哭!

白朴在“十年无定”的日子里,也曾几次往返于真定和江南之间,此时,他已将元曲的创作,特别是杂剧的创作,作为“安身立命”的事业了。酒肆会饮,他为达官贵人、乐人歌伎赋词作曲,也能换来一些酬金和“和羹傅鼎”式的口福,可是,他长年游历江南和全家糊口度日的主要经济来源,只能是依靠写作杂剧或南戏的收入了。南宋助元灭金,也换来了较长时期的社会安定,南北方也逐渐开始了经济和文化等方面的交流,这也为白朴南游创造了社会条件。

兴盛于南方的戏剧——南戏,与元杂剧的源流及样式基本接近,只是南戏刚从戏曲的叙事体向戏剧的代言体发展而落后于元杂剧。白朴应是最早南下的著名北方杂剧作家,他的到来,使相对封闭的南戏与元初杂剧得到了互相了解与交流,为相对落后与粗糙的南戏革新与发展作出了贡献,极大地丰富了南戏的演出剧目和表演程式。如他与曾任武昌万户的史樟合作的《东墙记》,其关目设计、多角色互唱等均有南戏的特点,应视为白朴为南戏所创作的剧目。

父亲白华为白朴起了一个很文静的名字——恒,字仁甫,小名铁山,这与他后来的身世、抱负及性格很不协调。在他“十年无定”的后期,父亲白华应已去世,他便索性把名字都改了,名改为朴,字改为太素,又新号兰谷,而一举几得。朴,有大朴不雕、回归原始自然之意;太素两字,以应儿时失母忌荤吃素之誓言,又有为父母服孝终身之意,与姓名相呼应;兰谷,则是空谷幽兰、超凡脱俗之意。白朴五十岁时所作的《西江月·我自纫兰为佩》词中有“我自纫兰为佩”句,应视为白朴改名字、起新号的流露。

南宋王朝助元灭金,一来以报旧仇,二来讨好蒙人,借以长期偏安江南。没想到,蒙古统治阶层比金朝更不讲理,三十余年后,元军便渡江攻宋,南宋皇帝赵年幼无知,只好上表降元。

第二年(1277),元朝在金陵设建康路,并从临安(今杭州)移江南诸道行御史台于金陵(见《辞海》建康条,这也是许多书籍未详白朴迁金陵原因之关键)。白朴小弟白恪于当年,由河南按察书吏迁官到江南行台掾史,至元十八年(1281)改任建康道提刑按察司经历,仍未离开金陵。直到十年后(1287),白恪才改官浙西提刑按察司经历而迁平江(今苏州)。白恪到金陵上任时,父亲白华已去世,白朴便以长兄的身份支撑白家门第,教养白家子孙。白朴那“四海有知己,何地不为家”(见白朴《水调歌头·北风下庭绿》)的想法由来已久,况且,“太素与予,三十年之旧”的真定文友王博文时任江南行台御史中丞,这是白朴一家迁居金陵的第二个原因。于是,在小弟白恪金陵上任的第二年(1278),白朴便偕继母罗氏及白氏家眷同迁金陵居住。从此,白朴才有了较安定的生活和创作环境,正如《摸鱼子·问谁歌六朝琼树》词中写道:“生平苦,走遍南州北府,年来颇得幽趣。绿蓑青笠浑无事,醉卧一天风雨。”于是,他与金陵诸老遍游六朝陈迹、南唐故宫;远眺新亭落日、冶城烟树;会饮钟山草堂、鹿苑古寺;词诗赋凤凰遗台、乌衣旧宅……于是,他便以官宦之家、当代名士的身份往来于达官贵人、亲朋好友之间,互和对答,颇为惬意。

迁居金陵后,白朴对自己的生活处境已很知足,不识趣的监察师巨源(应为化名)想讨好这位德高望重的白老夫子,重提荐官一事。于是,白老夫子在恼怒中写下了这首著名的《沁园春·自古贤能》词。这是白朴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拒绝做官,所不同的是,上次是“再三逊谢”,而这一次却是甘冒犯上之罪,向元朝统治者发出最后的绝荐宣言。词中演化了魏末竹林七贤之一嵇康的《与山巨源绝交书》,并用远古唐尧时隐士许由为避尘俗是非而隐居箕山,和《庄子·逍遥游》中的越人爱断发文身却不爱戴殷朝的帽子等典故,指出自己像嵇康一样,“一身九患”而不宜做官,表明自己志在“长林丰草间”,要“老来退闲”,安于教养子孙,享天伦之乐。在全词的最后几句,又很不耐烦地告诉巨源,如果你还想知道得更明确些,请君再细读一下《与山巨源绝交书》!真是快人直语,简直不给巨源留有任可对答的余地。白朴的铮铮傲骨和坦荡胸怀跃然纸上!

定居金陵后,白朴也有过一段田园劳作的趣事。他租赁学田、官田,为丈量土地而“费尽长绳,系不住西飞白日”,他虽门第观念较重,但在老年时期也能关心民情,当“一川禾黍,不禁满地螟蝗”的蝗灾肆虐而“老幼堪伤”之时,他疾呼道:哪里能找到灭蝗的“长安毒手”,“变教四海金穰”,大有杜甫“安得广厦千万间”之慨。白朴在迁居金陵后,与他交游来往的除旧友王博文、王利用、李文蔚、程思廉、王思廉(以上全为白华学生)、卢挚(白恪的妻哥)、王文卿、史樟外,还有当地官员吕道山、韩君美、李具瞻、霍清夫、蒲敬之、张大经、李景安等,以及金陵诸老施景悦、郭义山、曹光辅、王彦立等。

他那愤世之情在交游和词赋中得以宣泄,那老来丧偶的“匏瓜”心境在亲情、友情中得到慰藉。他似乎找到一块“长林丰草”、“鱼鸟溪山”的静地,可是,每当他痛定思痛、见景生情之时,悲愤之情又会占了上风。特别是这一时期所作的怀古之词,一改“谁是谁非暗点头”的那种明哲保身的消极态度,借古喻今,露骨地宣泄对元朝异族统治者的不满情绪与反抗精神,号召人们要在悲愤落泪之时,奋起呐喊抗争。这在元代文人中也是少有的现象。

岁月悠悠,人世扰扰,当你体会到人生岁月如“弹指一挥间”而逝去之时,那旧日美好的记忆,更使你刻骨铭心,会使你企求重温。

白朴在南国水乡中,体验着亲情、友情的温暖,但他总感到似乎又失去了些什么,特别是晚年丧偶,归游北国故地之时,这种怀旧的情结更加强烈,更加显露。他怀念“封龙旧隐”时那“花月少年场”,当年在真定“邂逅京都儿女”时,为乐人歌伎们写戏作曲时那种“淋漓醉墨”的豪放不羁的感觉似乎又重新找了回来,“待载酒从来时”,为她(他)们写真造像而再写《洛神赋》。

一二八七年,白恪改官,任浙西提刑按察司经历而迁平江,当年,白恪生母思儿成疾,病故金陵。于是,白朴偕白恪扶继母灵柩归真定,与父白华合葬于朱骆村(朱骆村为白氏家族两代墓地,位于今河北灵寿县凤凰墩白朱骆村东南五里)。白朴所作的《摸鱼子·敞青红水边窗外》、《水龙吟·彩云萧史台空》、《木兰花慢·展春风图画》等词,均为这次北返真定、游大都时所作。此时白朴故地重游,旧时的艺友、朋友相见,旧事重提,有说不完的怀旧之情,尽洒字里行间。

此后,白恪先后在福建宣慰司(治所为福州)、湖广行省(治所为武昌)、江西行省(治所为南昌)任经历、都事、理问等官职,后为同佥太常礼仪院事,官阶正四品。

垂暮之年的白朴,游兴未减,六十四岁时与胡绍开、王恽两按察“相逢广陵(今扬州)陌上,恨一尊不尽故人情”(见白朴《木兰花慢·拥煌煌双节》);六十六岁与老友李景安游杭州西湖,“苏公堤上,漫把梅花捻”(见白朴《永遇乐·二月西湖》),在“濛濛雨湿”中,因思念为他缝补青衫、共度日月的亡妻,而“肠断故都(杭州)池苑(西湖)”;六十八岁时,“仁甫长子讳镀,字景宜,行三……应举茂才异等,擢用,累官至宣授嘉议大夫,秩为正三品,江西道肃政廉访司副使,秩为正四品(见《白氏宗谱》)”,是白氏家族子弟中居官位最高的;八十一岁时,白朴重游扬州,在秋雨中见“鸳鸯双影”在枯荷败苇的秋塘中嬉戏,便触景生情,思恋那“红绶双衔”的联姻,以及“玉簪中断”、“苦难留恋”的伤心旧事,可这春风人面的丽人是假托,还是确有其人,这仍是个谜。

至大二年(1309),白恪卒于江西任上,并归葬真定。白朴如活着,已是八十四岁的老人。如那首《满江红·云鬓犀梳》为白朴八十五岁所写之说成立,那么白恪死后,白朴一定会扶柩归葬真定,以尽一家之长的责任。就在此年,白朴“次子讳钺,字景麾,行五……累官至宣授朝请大夫,同知浙西道杭州路事,皆为从四品;五子镛,字景利,小字添丁,行十四,延祐乙卯(1315),敕授从事郎,经历永州路事”(见《白氏宗谱》)。至此,白朴的五个儿子中,就有三个儿子仕元居官,加上白朴的小兄弟白恪,白家此前除白华外,就有三个子弟位高爵显。

关于白朴的死年,历来就说法不一。一说是一三〇六年以后,根据是白词《水龙吟·短亭休唱阳关》;一说是一三一〇年以后,根据是白词《满江红·云鬓犀梳》。据笔者考证,后词内容演化了白朴旧时杂剧《钱塘梦》,是白朴赠给青楼女子的一首闺怨之词,非指白朴二十五岁时所遇,应为白朴八十五岁所作。

事实上,元代其他几位元曲大家,由于他们没有显赫的家世以及与社会上层人物交往的经历,至今也没有人能说清楚他们的生年、死期及生平等。相比之下,白朴是幸运的,可以考证他生平、思想、社交及年谱、世系的第一手资料和旁证资料还是比较多的。特别是白朴亲手订正的《天籁集》,现存的一百零五首词中(不含其中所收录的曹光辅和诗),有写作纪年和地址的词就达六十多首,这是研究白朴生平、思想、艺术的第一手资料。

但是,使白朴流芳百世的,不是靠他显赫的家世,主要还是靠其伟大艺术作品的艺术生命力——艺格,来显现其作品的价值与存在,还有那蕴藏在作品中的“耿耿怀抱”、“绵绵思情”……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被白老夫子恨了一辈子的元朝皇帝,竟然追赠白朴为正三品的嘉议大夫、礼仪院太卿,这在元杂剧作家中是绝无仅有的。这不知是以子为贵,还是因弟而达。或许,是因为他的名气太大了,大得连皇帝也望而生畏。反正,白朴如泉下有知,也绝不会同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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