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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贪婪暴虐是种原罪,也是所有罪恶的根源。

——作者注

这是一段即使日光倾城也感觉不到温暖的记忆。

看着和自己相依相靠的战友纷纷倒下,明日醒来屋内失去往日热闹,活着的人孤独地穿衣、孤独地靠在一起相互取暖,所受震撼的,不仅仅是心里那份特种兵的骄傲。

自从莫名其妙地和三个雇佣军打了一架后,生活似乎一下子平静下来,队员们每天正常起床吃饭训练,日子单调可也幸福。期间也经常出去执行一些警卫押送任务,不管路途长短都是顺水顺风无惊无险,刘君浩说这是他的功劳,因为最近他经常对着老天祈祷,肯定是感动了上天所以才会有这么幸福的日子,绍辉问他信的什么宗教,刘君浩贫僧贫道贫尼了半天也没贫出什么答案,只好说自己心中敬仰着一位女神,每天都会在心中默默想念她,路过的左明听到后突然想到什么,走过来抓起刘君浩一阵搜身,最后找到自己女朋友的照片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留下刘君浩欲哭无泪。

绍辉说现在有点平静得不正常,很有暴风雨来临之前死寂的味道。左明说他杞人忧天,他说但愿是吧。

2006年3月28日,夜,基地宿舍。

今天晚上气温很低,屋内的土暖气也抵挡不住这无处不在的寒气。巴塞拉国的穷苦百姓只有一所很小的石头或者泥土房子栖身,在地面上铺块劣质地毯就是一张床,而这个国度的寒冷季节非常漫长,所以这里的人非常耐寒,冬夜的哨兵站岗时甚至有人穿着短袖,但是也有很多的人熬不过这可以杀人的酷冬,随着飘落的雪花渐渐融化在这片土地上。一到深夜,除了哨兵和神出鬼没的武装袭击者外,其余人都已钻进被窝取暖,只有一些不出身汗睡不着觉的人还在做着运动。

“七百六十六……七百六十七……七百六十八……”赵正豪一边咬牙做着俯卧撑一边喊着口号,队员们把脚搁在各自的床头做着俯卧撑,屋里充斥着一股汗味和粗重的喘气声,每个人流下的汗水在地面形成一个个人形,刘君浩将女朋友的照片放在地下,每做一个俯卧撑都可以亲吻一下画中之人,渐渐地照片被汗水浸湿,他心疼地用嘴把照片拱远,对面的左明心里甚是欣慰,幸亏今天把自己女朋友的照片抢回来,否则现在地面上难说会是谁家媳妇。一千个俯卧撑做完以后,队员们已经是大汗淋淋,大家穿着短裤走到外面用雪擦拭干净身上的汗水,回到室内又用毛巾简单擦了擦,伸了个懒腰舒舒服服地钻进被窝,很快进入了梦乡。

午夜两点,绍辉翻了个身,裹紧被子香甜地睡着。

突然,他抬起头仔细倾听着,感觉有些不对劲,他猛地坐起身想叫醒同伴,“嘘……”赵正豪在黑夜中示意不要出声,他这才发现所有人都已经醒来和自己一样在仔细听着外面动静。

“你们听到什么了没?”绍辉小声问道。

周烨小声说道:“离这很远的地方好像有几声爆炸。”屋里陷入一片寂静,大家屏住呼吸仔细听着,不一会外面又传来一声隐隐约约的爆炸声。绍辉拿起电台开始询问岗台哨兵,哨兵回答说也听见爆炸声,但是没发现其他情况。赵正豪小声提议:“咱们出去看看吧,万一再打到咱们这里来。”所有人都赞同这个提议,大家穿好防弹衣装备完弹药后打开门,刺骨的寒气顿时把他们包围,队员们飞快地跑向哨位方向,登上制高点后远远瞭望,远处黑压压的一片,除了那几声爆炸没有任何动静。

这时苏岳松也被惊醒赶来观察情况,赵正豪趁机对他发起牢骚:“队长,能不能给咱们配个夜视仪和微光夜瞄装备,现在晚上一有情况咱们就像瞎子似的什么也看不见,怎么打仗啊?”苏岳松看着远方回答道:“我也想多给你们配点好装备,但是因为一些因素,我不能依靠国内,只能在这里给你们寻找,你们现在身上的装备已经是我最大的能耐了,希望你们谅解。”赵正豪微微点点头。大家等待了很久,没有再次出现爆炸声,最后苏岳松看看表说道:“估计是有人用迫击炮或者火箭筒袭击哪个地方,放完炮就走了。大家回去睡觉吧,不过一定要警醒些,今晚不太平。”队员们遵循指示回到房间内。不知为什么,也可能是有段时间没有听见爆炸的原因,今晚的这几声爆炸总是炸得所有人心里没底,大家只是卸下武装躺在床上,和衣而睡。

第二天一清早苏岳松向镇里打电话询问昨晚情况,身在战乱环境中必须要在第一时间了解周围情况,才能第一时间做出判断决定得以生存。但是镇政府的人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十点钟苏岳松又打电话询问,对方也说不清楚怎么回事。苏岳松顿时明白他们的劣根又犯了——长期的战争会导致人类道德的滑坡,劣根就会代替道德成为人们思想行为的主导,接电话的工作人员并非不知道情况,而是想借机要小费。苏岳松怒气冲冲地再次打去电话,一接通就恶狠狠地把对方臭骂一顿,对方一看此人定是在这里生活得很久,才会这么底气十足地张口就骂,于是就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苏岳松。这就是现代无线版三顾茅庐的故事。

事情很简单也很惊悚,与德克罗镇相邻的库塔拉镇昨夜遭到人数不多的一干人的袭击,袭击者鬼魅般趁着黑夜潜进镇中如进无人之境般大开杀戒,血洗了库塔拉镇,就连几百人的守军都被他们瞬间打散打怕,直打得斗志全无弃械逃走,袭击者在镇中烧杀奸掠,好好的一个镇被他们用极短的时间变为一座死城。他们一直打到两镇交界处,感觉不过瘾又冲德克罗镇放了几个火箭弹后才离开。一些幸存的士兵跑到德克罗避难,睁大惊恐的双眼回答着别人的问题,当问到对方是什么人,大约有多少时他们一直摇头,只是说没看清多少人,只是在火光中绰绰有很少的人影,应该不多。至于是什么人,他们只回答那不是人,那些是鬼影,对,是地狱派来的亡灵战士。

“什么亡灵战士,我看昨晚十有八九是一队顶尖雇佣兵干的。”绍辉听完后说道。

国际雇佣兵在世界上应该算是非常神秘的一种职业,而且颇受微词。称之为国际的原因有两个:第一,他们来自全球各个国家;第二,他们的战场遍布全球。许多国家或者组织雇佣他们的原因也有很多;第三,用钱买命,雇他们去一线作战可以减少自己士兵的伤亡,从而吸引更多的人来加入自己组织。一些国家还会有另一个作用,便是减少自己国家士兵的伤亡,从而避免国内不会因为大量年轻士兵的死亡而引起民愤,因为所有的母亲都憎恨战争。其次,雇佣军不是正规军,他们不会受国际战争法的约束,一些国家或者组织不方便出面时他们可以代替来实施武力,并且雇佣国事后可以非常简单地推卸掉责任。再次,雇佣兵物美价廉。乍一看他们的酬金非常高,其实不是想象中的天价,而且如果在一场战争中自己一名编制军人死亡后,高额的赔偿金和国内善后工作的费用不是个小数目,如果这名军人伤残了,赔偿金和养老费用更是不菲,还会引起一些负面的社会影响。而雇佣兵就不同了,纯粹的一条生命,纯粹的一笔钱,相互之间画着等号,无论死活一律用钱处理。不管一场战争中有多少雇佣军命陨沙场,他们甚至不会作为一个数字出现在媒体之中,包括近年来新闻报道的哪国军队在哪场战争中用极少代价换来胜利,全部是把累累佣兵骨抛在一旁。从这个角度讲,除了对手之外,没有谁会把雇佣兵当做人看。

雇佣兵们也深知自己的这些处境,他们也不把自己当做人,更不会把对手甚至平民当做人来对待。长期的战场压力和非人的待遇令他们嗜血、嗜酒、嗜赌和嗜钱,当然有钱有酒必定不会缺少女人。一旦拿到钱接受了任务,不管时间长短先去狂欢一把。绍辉以前和他们打交道时经常看着两名雇佣军进入酒馆或酒吧,一掷千金地饮酒作乐,清晨又会相互搀扶着走出门口。之所以一掷千金是因为在战乱环境中物价非常的高昂,尤其酒水和妓女,有时候一瓶好酒的价钱甚至比一支AK步枪都要高。绍辉出身农民,他曾心疼地问他们为什么不为将来攒点钱,对方拉着舌头告诉他:对于昨天,今天就算作明天,现在还能喝酒说明就是多活了一天,趁着自己还活着,要抓紧时间享受。明天?不存在,不是明天不存在,是我不存在了。

他们醉酒后最爱拉住别人问:你见过世界上最美的鲜花吗?当子弹穿过活人脑袋的那一刻,所绽放出来的花朵,真美……

当这样一支部队光临某个城镇时,烧杀奸掠只道是寻常,所以国际上对雇佣兵颇有微词,但是佣兵自身在其中找到刺激得到满足,平民就此遭了殃。昨晚库塔拉镇所受的遭遇和雇佣兵的手法一模一样,所以绍辉一口咬定这件事肯定是某一队雇佣兵干的,至于库塔拉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镇为何会引来鬼影部队屠城,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基地办公室内,办公人员小张刚刚挂掉电话皱着眉头思索着,站起身走到主任办公室敲敲门,“进来。”里面传来一声疲倦的回答,片刻后小张走出办公室,苏岳松随后赶到。

“什么?坚决不行!想都不用想,这是不可能的事!”苏岳松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说道。

老主任坐在办公桌后面摆摆手示意他坐下:“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咱们不会参与他们之间的斗争,上次出兵保护镇政府已经是很破格了,这次他们竟然得寸进尺要我们去库塔拉,我也坚决不同意,叫你来就是告诉你这件事,心里有个数就行。”

十分钟后,苏岳松出现在队员们的面前,他神情严肃地说道:“大家都知道昨晚库塔拉镇发生的事情,现在那里已经没有了政府守军,德克罗镇的军队接到命令要派一部分力量暂时去守卫库塔拉,镇长请求咱们武装支援一起过去被我拒绝。我希望大家认清形势,现在我们周围隐藏着一支非常心狠手辣的特种部队,他们随时会袭击附近的任何一个目标,也包括我们。现在我们不要再想着依靠镇里的部队来支援,大家也知道他们的战斗力,如今分一部分兵力去了库塔拉,他们肯定是不能自顾。我要求从现在起停止一切活动,白天全员上哨,晚上两人一班轮流上哨,直到警报解除,大家明白吗?”

“明白!”所有人洪亮地回答道。

于是分队从现在起停止训练开始武装上哨,十一个人分布在四面墙的要害部位观察着四面八方。这四面墙犹如一个方形长城相互呼应,墙上修有掩体走廊和射击瞭望孔,并筑有四座岗楼供遮风避雨用。队员们都是出身特种部队,深知敌暗我明的厉害,所以都潜在瞭望孔内向外观察,并且要求当地的警卫雇员也要这样,如果对方真是绍辉所猜想的雇佣兵鬼影部队,那么在制高点直立行走会是一件非常要命的事情。

“你害怕死亡吗?”一个年龄还很小的当地警卫问道。

绍辉怜爱地看着蹲在自己旁边的这个小伙子,虽然自己年龄也不大:“害怕,这是人的本能,但我强迫自己不要去怕所有事情。”

“为什么呢?自己能强迫自己不怕死?”小伙子干脆坐在地上双手抱住膝盖问道。

“当然能啊,对于害怕危险的人,这个世界总是危险的。”绍辉微笑地对他说道。

“哦。”小伙子不知道听没听明白,安静了片刻后又问道:“你打过几次仗?”

小伙子充满天真稚嫩的语气令绍辉对他非常有好感,他伸出手摩挲着小伙子的头发说道:“不是很多,但每次都很危险。”

“那你在哪一次里面最害怕死亡?”小伙子又问道。

这个问题让绍辉陷入沉思,他卸下头盔放在地上当做马扎慢慢坐下,把步枪搂在怀里说道:“哪一次战争我也没真正害怕过死亡,即使我亲眼看着很多战友倒下再也没能站起来的时候。唯一一次害怕死亡,我是说真正的害怕,不是在战场,也不是在部队,而是在我自己的家乡。”说到这绍辉将头垂下,看着地面没有再说话。

“哎呀,咱们的绍辉今儿头一次吐露内心。大家好,这里是明星零距离节目,我是当家花旦……哦不,我是当家主持人小黑,欢迎大家来到现场观看节目。军旅明星绍辉同志外表刚强战功显赫,但是他的内心会像外表那样坚硬如钢吗?请大家继续关注本期节目——怕死的特种兵!”电台中传来刘君浩俏皮的声音。

“耶!”所有队员开始在电台中起哄,绍辉吓了一跳,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把电台调成自动模式,他对着电台骂了刘君浩几句,但是实在拧不过大家起的哄,只好冲小伙子笑笑表示歉意,然后用普通话开始说道:

“那一次是在我探家期间一个战友出车祸死了。他比我早退伍很多年,在老家找到一份工作而且刚结完婚,结果跟着别人的车出去玩就再也没回来,战友们相约去殡仪馆送他最后一程,这也是我们战友唯一一次大聚会,没想到竟然是在殡仪馆。殡仪馆离我家很远,那天我想早去一会儿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于是起得很早跑步过去,也当做是晨练,来到山上才六点多,当时天比较黑殡仪馆还没开门,我就在附近溜达溜达,突然听见远处有哭声,而且哭得撕心裂肺。开始我以为是战友的母亲,走过去才发现那里是一片被铁栏杆围起来的公墓,一辆破自行车丢在外面,一位老母亲在里面对着一个墓碑痛哭着……”绍辉说到这有些哽咽,他清清嗓子继续说道:“后来大门开了,我就问工作人员怎么回事,工作人员告诉我那个老母亲的儿子在施工时摔死了,后来埋在了这里。她的家离这儿来回有五十多公里,老母亲每天清晨都会骑着自行车准时来到这里看她儿子,一哭就是一天,晚上再骑车子回去,不管刮风下雨每天都来。公墓不是每天都开放,她就翻栏杆进去,你看这么高的栏杆我都翻不过去,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看样子她会一直来看她儿子,直到她死的那一天……”一口气说完这些,绍辉沉默了。

电台里面顿时安静下来,很久,赵正豪小声问道:“后来呢?”

“后来……”绍辉抿了一下嘴唇,“后来在仪式上,战友的母亲哭晕了很多次,醒来就喊我的儿啊……娘想你……”绍辉眼角湿润了,他用手背擦擦眼睛:“从那时起我就开始害怕死亡,害怕如果哪一天我死了,我娘会想我……”

“再后来,我就去一个庙里许愿说,如果哪一天我牺牲了,就把我埋得离家近一些,这样我娘想我时不用再跑很多路……”

断断续续地说完这些后,绍辉心里起了很大波动,他慢慢关掉电台想安静一会儿。发现那个小伙子仍然抱着膝盖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他听不懂绍辉刚才说了些什么,只是有些好奇他为什么突然流下眼泪。

“你害怕死亡吗?”绍辉轻轻问道。

“不怕!失去亲人的回忆比死亡更可怕!”小伙子干脆地回答道。

长期的战乱葬送了大量孩童的家庭和童年,绍辉明白自己眼前的这个孩子为什么会这样回答。

“如果真打起来的话,你一定要跟着我躲在我后面,记住了吗?”绍辉抚摸着他的头问道。

小伙子用力点点头,坚强的眼神里不乏稚嫩和纯洁。

太阳渐渐落下西山,月亮慢慢爬上东山,队员们留下两个人值班,其余人回房休息去了,一夜无语。

第二天所有队员来到城墙上哨,太阳重复了一遍昨日轨迹,又把广阔的舞台交给了月亮。

今夜,出事了。

2006年3月31日,夜,基地哨岗。

今晚的第一班哨是苏岳松和左明的,苏岳松对着左明上了两个小时的政治课后,两人分别回去睡觉了,第二班绍辉和周烨对月当歌了两个小时也回去了,第三班王建斌和吴炎把枪言欢后也愉快分手。第四班,也就是刘君浩与李晋鹏的哨,大事降临了。

没有受过污染的星空格外迷人,闪亮的满天繁星很容易使人想起填满记忆中小时候的安徒生童话。

刘君浩与李晋鹏两人坐在掩体内一边说话一边观察着外面,偶尔会抬头仰望一下星空。今晚的视野非常开阔,积雪反射着月光把基地周围的开阔场地映得亮堂堂,吴炎拿着望远镜仔细查看了一会儿,没有发现可疑情况后暖暖手接过刘君浩递来的烟正欲点燃,旁边的一个本地警卫伸出手也想要一支香烟,刘君浩丢给他一支,雇员笑眯眯地点燃后站起身,吴炎立刻抓住他的裤腿让他蹲下,雇员一愣,反应过来后非常听话地蹲下。就在这时,刘君浩听见一个非常熟悉的破空声一闪而过,雇员的身体蹲进掩体时已经没了头部,一阵红白相间的血雨劈头盖脸地落在两人身上,附近如血洗一般没有干净之地,城墙内顿时弥漫开来浓浓腥气。两人愣住了,此刻吴炎的手正还抓着雇员的裤腿。

“弯刀,弯刀,一区285、285!”刘君浩躲在血泊中对着电台哑着声音喊道。一区指大门方向,285是分队制定的暗号,意为紧急出动。

“操!”吴炎骂了一句粗口,迅速转过身拿着望远镜再次往远处查看,可仍旧是满眼皑皑白雪。“是鬼影部队!地方组织根本没这水准!”吴炎凭借对方隐藏技术和刚才这一枪做出判断。

“嗬嗬……”两人听到附近一阵怪声,循着声音望去,一个警卫被刚才这一幕吓得正倚着掩体大口喘着粗气,两人无暇顾及他,吴炎又举起望远镜企图发现些对方的蛛丝马迹。

远处平静的地面上,一支黑洞洞的枪口正耐心地寻找着城墙之上人的踪迹。在他和城墙之间的空地中,有很多堆雪在慢慢蠕动着。虽然现在视野比较好,但毕竟是夜晚,吴炎的望远镜根本看不到这蛛丝马迹。

“刚才是十二点八大口径狙击步枪打的。”刘君浩趴在吴炎旁边说道。吴炎点点头表示认同。小口径步枪和大口径步枪子弹的破空声不一样,前者比较细,后者就像在自己面前撕裂粗布的声音,有种试看天下谁敢挡的气势。而且能把一个活人的脑袋敲得粉碎,也只有点八的狙击枪能办到。这种枪曾创造过在一千二百米距离狙杀人的恐怖战绩,目标当场腰裂,至今为狙击界的食物链终端。城墙掩体在这种武器面前显得不堪一击,如果狙击手距离比较远,那他可以轻松地把弯刀队员一一狙杀,玩弄战场于股掌之中。

城墙掩体现在就是一层薄纸,随时会被飞来的狙击弹击穿。刘君浩和吴炎此刻相当没有安全感,不是因为狙击手,而是始终找不到对方的位置,这也是所有战争中最可怕的地方。两个人咬着牙聚精会神地寻找着,刘君浩突然想到什么,小声问道:“对方狙击手枪法这么精准,为什么不对掩体射击?他应该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人。”“怕暴露位置。”吴炎拿着望远镜简单地回答。刘君浩摇摇头:“不是这么简单,装备好技术又精,隐藏枪口焰对他来说非常简单,我怕他是压制我们,牵引我们的注意力!”这些话对于吴炎不亚于一道晴天霹雳,他马上压低望远镜,所看到的景象令他大吃一惊,非常熟悉的附近地面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许多雪堆,离城墙已经很接近了,吴炎立刻抄起步枪居高临下地瞄准其中一堆,刘君浩摆摆手示意他稍等,猫着腰跑到远处的一个射击孔把枪口对准另一堆。

“砰!砰!”两人同时射出一颗子弹并滚翻转移位置,与此同时,空中多出一份不和谐的声音,“轰!”的一声,吴炎的射击孔被炸出一个大洞,如果人仍然在那里的话,恐怕不是没有头部那么简单了。此时的城墙这角已变成血迹斑驳的残垣断壁,两人稳住身体抬起头想查看一下情况,只听见“咚咚”两声闷响,眼疾手快的吴炎立马摁住刘君浩,“轰!”两声强烈的爆炸在他们身边响起,刘君浩被震得头皮发麻,步枪在地上颠了几颠,他咳嗽了几声不顾一切地抓起步枪伸出射击口,只见刚才的那些雪堆已经不见,变成一队人飞快地跑向基地,为首的几名已经冲了进去。刘君浩侧着身子靠住掩体,抓住后面几名一记点射,橙黄色的弹壳冒着热气坠落下去,一个人应声倒下,吴炎瞪着通红的双眼快速将他扑倒,一瞬间这面掩体又被大口径狙击弹击中,大块的碎石纷纷砸在他们身上,两人晃晃脑袋甩掉上面的灰尘石块,灰头灰脸浑身不知是谁的鲜血。“他们冲进来了!”刘君浩大声喊道。

“啊?”吴炎没有听清楚,刚才几声巨大的爆炸影响了他的听觉。

刘君浩没有时间再回答他,咬着牙跑到对面墙下往里看,“砰砰砰!”几颗子弹将他压得抬不起头,“我操你祖宗!”他骂着转移位置准备反击。就在这时院内枪声大作,弯刀分队和鬼影分队已经交上火,吴炎摁住电台喊道:“外面还有火箭手和点八的狙击手!我们在上面抬不起头!”

“对手火力太猛,我们暂时上不去,你们一定要守住上面!不要被对方狙击手夺去!”电台里立马传来赵正豪的声音。

“刘君浩,你去守住楼梯!我来监视下面!”吴炎放下电台对刘君浩说道,现在他们两面受敌,任何一方失守都会面临灭顶之灾。

绍辉正趴在一个墙角处,只露出双眼和枪管猛烈开着火,弹壳如瀑布般向外迸出,融化了四周的积雪,对方一时被打得有些懵,撂下几具尸体后仓促寻找遮挡物。

绍辉打完两个弹夹后哑了火,刚刚赶到附近的李晋鹏迅速接替上,绍辉飞快地拔下换上新的弹夹,就在这时他看见有几枚黑色东西冲着自己方向飞来,“撤!”他大喊着蹦起来冲后面跑去,“轰!”几枚手雷在他身后炸响,巨大的爆炸力掀起大量泥土铺天盖地地冲他砸来,绍辉被砸得有些踉跄,他摁住电台通报:“对方火力太猛!2号区已经失守,我现在撤往4号区!重复,2号区已经失守!”

此刻赵正豪等人把守的3号区域的处境也很艰难,3号区域有办公重地和绝大多数的宿舍,分队边打边撤,很多队员最后都集中于此拼命抵抗。对方人数比队员们要多一些而且拥有重机枪和手雷,子弹扫荡般来来回回在3号区域肆虐,硬碰硬地射穿墙体和木质长廊,碎屑如雪花般满天飘散,“咯吱”一声,一根承重支柱被数颗子弹击裂,走廊痛苦地发出声响摇摇欲坠。赵正豪等人趴在颤抖的地面上抬不起头,撤又不能撤,打又没机会。

“孔昊天,快去通知所有工作人员撤退!咱们坚持不了多久!”苏岳松大声喊道。

孔昊天收起步枪艰难地离开这个地方,飞奔到后面去通知人员撤离。

吴炎透过射击孔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院内已经打得不可开交,可是外面仍然没有一点动静,他始终没有找到隐藏着的那些鬼影杀手。刘君浩把枪口瞄向楼梯,很长时间没有动静,城墙在这次战争中好像就是一处被遗忘的角落。他听着下面鞭炮似的枪声,忍不住移身来到内侧掩体向下观望。他所处的位置是制高点之一,在这里能够鸟瞰到院内全部景象,他伸出步枪慢慢扣下扳机,下面一处枪口焰立刻哑火,他又把枪口对准下一处,就在这时,一串子弹不知从何处打来击穿他所在的掩体,蹭着他身体飞过,刘君浩向后踉跄几步跌倒在地,吴炎立刻跑过去扶住他:“你怎么样?”刘君浩“呸”地吐出嘴里的尘土:“对方不简单,所有位置都被他们锁住了,今晚咱们不好过。”他蹲下身子重重喘了几口粗气,就在这时,他又听到几声恐怖的声音,“趴下!”刘君浩嘶哑着嗓子飞快地将吴炎扑倒在一旁,瞬间,两颗迫击炮弹呼啸着砸到城墙之上,巨大的冲击波将两人推出很远,刘君浩嘴里吐出几口鲜血后昏死过去。吴炎吃力地睁开双眼看到这一幕,想起身拿枪反击,动了动身体,发现已经不听使唤。“啊!”他悲愤地冲天长嚎一声,两滴眼泪慢慢流下来。

特种士兵之所以能称之为“特”,主要因为作战技能特别、战场特别、武器装备特别、任务特别和战斗力特别,但是当把他们禁锢在某一地方与战斗力旗鼓相当、武器装备比自己精良许多的对方打一场攻防战的话,结果肯定是胜算不大。特种兵,包括中国特种兵,他们只是战斗力比一般部队强大很多的士兵,很多军事小说和传言把他们描刻成战神一般的传奇,认为这些人可以在战场上只手遮天或者无论什么情况,哪怕一个人对抗一个军都能奇迹般取胜,这都是在意淫。特种兵也是人,没有任何的超能力。只是中国特种兵比国外同行更了不起的一点是,他们脑子中只有任务没有投降,不像某些国家的士兵,背包里塞着投降书去执行任务。如果抛去装备不谈,那么中国特种兵的战斗力将是任何一个国家不可比拟的。

随着几声尖锐的破空声,队员们和当地警卫所在的3号区域成为火力重灾区。对方一看久攻不下,干脆召来炮火进行火力增援,本来就不大的地方哪能承受得了这种密度的攻击,顿时被炸得面目全非。苦苦抵抗的队员终于扛不住了,苏岳松大声问道:“后面的人都转移了吗?”

电台“嗤嗤拉拉”地响了几下,里面传来孔昊天急促的声音:“队长,人员已在后面全部撤离……这里有埋伏,我一个人应接不过来……人群被打散……”

“有没有人员伤亡?”苏岳松焦急地问道。

“有……多少我不知道,场面很乱……我现在保护着一群人脱不开身……”

“你不必回来,保护着他们去安全地带,我们马上准备撤退!”苏岳松对他说道。

“明白,你们小心!”孔昊天回答道。

“所有人员迅速来3号区域集结,准备撤离!所有人员迅速来3号区域集结,准备撤离!”苏岳松对着电台连续发出两道命令。

队员们纷纷回应,但是绍辉心里却沉了一下,此刻他和周烨正在4号区域与对方周旋着,没头没脑的子弹和手雷早已把这里炸翻、炸酥,他冲着电台喊道:“队长,吴炎和刘君浩还在城墙上,他们没有回话!”苏岳松心里明白,这两个人现在凶多吉少,但是他仍然拿起电台呼叫:“一号区听见回话,一号区听见回话……”仍然没有回应。“刘君浩听见回话!吴炎听见回话!”苏岳松再次大声喊道,电台里还是没有回应。“我过去看看!”左明忍不住爬起来向前冲,赵正豪眼疾手快将他拖住:“你不要命了!前面全部是鬼影部队的人,你怎么冲过去?”左明把头盔扶正咬着牙问道:“那他们两个人怎么办?”

“弃厂!撤到外面开阔地带再打!”苏岳松果断下达命令。如果再这样打下去的话,所有队员都会随着他葬身于此。

吴炎躺在地上听到电台里面的清晰的声音,他挣扎着试了很多次想拿起电台,当最后一次哆哆嗦嗦地成功拿住耳麦时,听见里面传来撤退的命令,他扭头看看躺在旁边的刘君浩,想了片刻慢慢松开耳麦,重重叹了一口气,手无力地垂了下去。不知过了多久,电台中又传来呼叫,他习惯性地抬起手准备回答,可是手钉在地面上动弹不得,他用仅存的一点思维意识到,自己的手已经被鲜血冻住。他又挣扎了几下后,最终无奈地放弃。吴炎的意识逐渐昏迷,他仿佛感觉到有两个人来到身边蹲下看着自己,他动动手指想抄起枪反击,发现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听天由命吧,他在潜意识里告诉自己,随后慢慢地睡去。

4月1日,清晨,基地。

天空开始有些放亮,但随后又是阴云密布,今天应该是个风雪天。偌大的一个基地里此刻应该有人起床打扫卫生和健身,可是现在已经支离破碎血迹斑驳。铁门成为一堆废铁,蜷缩在一旁,院内弹孔累累,门窗被打碎,房屋空洞地露出两个窟窿,地面炸出大大小小数十个坑,炸黑的泥土散布在每个角落,黑红色的血点缀在白色雪面上,无数个弹壳随处可见,一阵寒风吹过,破损的支柱“吱呀”几声,处处透着破败之相。绍辉走出一间房屋,看着眼前这荒景。

远处走过来很多人,绍辉侧眼看着他们,人群里的队员们脸上全部都是黑色泥土看不出曾经模样,旁边的工作人员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寒冷,双手裹紧衣服仍然浑身颤抖。老主任慢慢走到一面墙前静静看着,墙上布满弹孔如蜂窝一般,老者伸出颤巍巍的手抚摸着,“啪!”一块已经破碎的墙角不小心被他拗开,老者身体颤抖了一下,心痛地看着每一处。“主任,房屋被打坏了,但是仪器还能用。”一名工作人员查看完过来汇报,这个消息对于老者来说无疑是非常欣慰的。可是随后又跑来一个人:“主任,咱们的办公室已经被炸毁,里面所有的资料都找不到了……”出人意料地,老主任没有任何反应,他静静地说:“无妨,我知道这两天不太平,所以把最重要的材料都让小张随身携带着。”

“可是……”后面有人小声说道,“可是小张不见了……”

老者浑身一震,转过身浏览过每一张脸,确实没有办公室小张的身影。他急忙走到队伍后面——这里有不幸死亡的人的尸首,老者掀开盖在他们头上的衣服开始找寻,每掀开一件衣服他的脸都会抽搐一下。当剩下最后一个尸首时,他颤巍巍地掀开衣服一角,手停止在半空,冷风吹过他的脸庞,老者好像下了很大决心掀开了衣服,愣了半晌,突然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

“吴炎和刘君浩怎么样?”苏岳松来到绍辉面前。

“还好,伤势要比我那次轻得多,他们只是被爆炸震晕,我把他们背到床上休息去了。”绍辉指指一间屋子。

苏岳松点点头冲那间屋子走去,忽然扭头又问道:“周烨呢?”

“他在上面站岗。”绍辉又指指城墙。他看着满目疮痍的院内,心想短时间内基地不会运转起来,说不定还会撤回国内,那样的话我们也可以回家过正常人生活了。想到这绍辉突然有了一种解脱感,他信步来到院内,这里是凌晨的战场,鬼影部队撂下的几具尸体已经被他们自己带走,但是四周的一切仍能说明凌晨时分是一场怎么样的你死我活。鬼影部队为什么要下重手置这家基地于死地?不对,当时自己躲在暗处明明看到他们打退所有人后也撤离了,没有针对任何人、任何建筑物发起专门的攻击,难道他们只是为了杀人而杀人?或者为了刺激?绍辉边走边想,实在想不出这场仗的原因。又不知不觉地走到那间房屋门口,他抬头看了看走了进去。屋内苏岳松正在查看两个人的伤情,看到绍辉进来后问道:“我们撤退后你和周烨在里面做了些什么?”

“当时对方火力太猛,我们根本出不去,所以就找了地方躲起来了。”绍辉回答道。苏岳松看了他一眼:“那你们怎么能够跑到一号区呢?”绍辉没想到苏岳松会问这个问题,怔了怔,回答道:“那时……”“我们撤离后都发生了什么事?”苏岳松没有听他编的谎话。

“你们走后,鬼影的人一直打到最后面,我和周烨担心吴炎刘君浩危险所以就悄悄地跑到城墙,那里也算是个防守据点,如果他们真要全厂搜索的话,在上面还能做最后一拼。谁知他们占领整个厂子后什么也没破坏就直接撤离,很不像雇佣军的风格,我现在有点怀疑咱们是不是跟鬼影部队交的火?”绍辉干脆说了实话。

“肯定是他们,近期这附近除了这么一支部队外,没有其他这种级别的部队,什么都没破坏说明他们不是冲着基地而是冲着人来的,你说会是谁呢?”苏岳松问道。

绍辉摇摇头,厂里所有人根本没机会和雇佣兵扯上关系,而且看刚刚这一场仗的代价,雇主肯定是花了大价钱。基地没有和任何人有这么大的冤仇,会是谁做下这么大手笔?他始终想不起来。

“咱们的麻烦大了。”苏岳松伸手抚摸着吴炎的脸,“我们出去后人群已经被打散,有一些人落到对方手上。我们面临的麻烦有三种可能,一是他们直接被处死;二是我们花钱去赎回来;三是我们去营救他们。这三条哪一条都够咱们受的,唉……”苏岳松低头看看床上的两个伤员,“几个月前你们来的时候还是生龙活虎的十二个小伙子,可现在王鸿涛已经牺牲了,吴炎和刘君浩又受了伤,如果再打一场营救战的话,就你们这些……”苏岳松说到这突然打住,吴炎睁开眼睛看着他虚弱地说道:“队长……我没事,躺一会儿……就行了。”

“嗯嗯,孩子你没事,我检查了,都是皮外伤,什么都别想,好好养伤,啊……”苏岳松赶紧劝道。

吴炎的脸色有些苍白,两片嘴唇也没有血色,他点点头重新合上眼皮。苏岳松示意绍辉出去说话,俩人来到屋外各自点燃一支烟看着院内的忙碌景象,苏岳松说道:“他们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抓紧时间让基地重新运转,我们的事情就是养伤补充弹药,顺便等着被抓走那些人的消息,如果不出我意料,咱们和他们还会有一战。”

“为什么?”绍辉缓缓吐出一团烟问道。

“如果鬼影要他们死的话,当场解决掉不就完了,何必这么费事地抓走?如果真是雇佣军干的,他们要钱的可能性最大,多杀几个少杀几个对他们来说意义不大,钱才是最关键的。”苏岳松分析道。

绍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支撑雇佣军的唯一信念便是钱,他们对于金钱的贪婪超出一般人的想象。对某种欲望的极端渴望,永不满足的贪婪令他们从人变成鬼,由原罪具化为本罪。不仅是他们,任何一场战争的起源都可追溯到贪婪的源头上,一代又一代,贪婪不息战争不止,深受其害的,仍然是人类自己。

“唉……”一声叹气打断绍辉的思维,他看看快要烧到底的烟蒂,信手扔在地下用脚使劲踩了踩,扭头说道:“队长,别想这么多了,要打要谈咱们不怕,就怕丧失斗志。您作为领头人不能随便叹气,要是传染给我们,这才是最要命的。”苏岳松慈祥地看了绍辉一眼:“我知道了,你去带着他们好好睡一觉吧,有什么事我会叫你们的。”说完,冲着自己办公室方向走去,尽管那间屋子已经面目全非。

“唉……”绍辉望着苏岳松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他说得没错,弯刀和鬼影之间的事才刚刚开始,如果再接上几场硬仗,队员们能活着几个人回去还是个未知数,人类的贪婪造就人类的死亡,绍辉突然想到这一句不知是谁说过的话,此刻对这句话有了彻骨的了解。

基地的恢复工作从下午就开始动工了,虽然此刻天空正飘落着零星小雪。厂方从当地请来一些工人修缮加固外围城墙,工人们一看就什么都明白了,但是提出要增加工钱,因为劳动力要远远超出预想,一个工人指着已经倾斜的一段说道:“这肯定是几枚火箭弹打的,迫击炮炸不出这个样子,我们需要把这段扒了重新再盖。”负责人王树楠说加工钱没有问题,但是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保证最好的质量。工人们笑了:“我们在悬崖上盖的房子都倒塌不了,别说这种平地了。”王树楠想想也是,满山遍野的房子在狂风暴雪、雪水冲击的情况下都平安无事,可见当地的石头建筑技术多么的先进。院内的工作主要由内部人员进行,内部工人放下手术刀拿起石料个个也是行家,挖槽打线有板有眼。中国人的精神韧性可见一斑,凌晨刚刚遭受到灭顶之灾,下午这里已经呈现出一派生龙活虎的劳动画面。队员们没有参与劳动,他们正在荷枪实弹地站岗警卫,连续攻击战术在战场上屡见不鲜,为了确保万一,修建工作和警卫工作必须同步进行,只是在岗楼上没有找到绍辉的身影。

“啪!”火机擦出火苗慢慢递到刘君浩面前,刘君浩摇摇头,伸手指指绍辉手中的那支烟。“兔崽子伤成这样还挑三拣四!”绍辉骂着把手里的中华烟扔过去,一把夺过他手里的七星香烟,点燃后问道:“身体怎么样?有死的感觉吗?”刘君浩吸了口烟:“还没有,再等等,有感觉了我告诉你。”绍辉摸了摸他头上的伤口,“哎呀别碰!不知道我现在是最虚弱的时候需要静养吗?这里本来就痛再让你这么一戳还让不让我好啊?”刘君浩连珠炮似的一口气说这么多,丝毫没有虚弱的感觉。绍辉气极反笑,一巴掌拍在他肚子上:“小王八蛋你还蒙我?大夫说你只是被震晕,浑身上下就脸上这点伤,顶到天休息两天就行,你还最虚弱?”说着绍辉又是两巴掌拍下去,刘君浩赶紧求饶:“大哥我错了,你别打了,我现在就是有点头晕,睡一晚上就行了,这是实话,真没有骗你。”听完后绍辉顿时放下心来,站起身在兜里摸出一盒香烟丢给他:“不打你个王八蛋你就不给我说实话!好好休息,需要什么用电台跟我说就行。”说完往门外走去,刘君浩叫住他:“大哥……”绍辉站住脚步转过头:“啥事?”“咱们有伤亡吗?”刘君浩问道。绍辉一愣,马上回答:“没有,就你们俩受了点伤,其余的人都没事,你好好养伤就行。”“大哥,”绍辉又停下脚步:“又有什么事?”“大哥你把那盒中华给我。”绍辉怔了怔,骂骂咧咧地掏出一个瘪了大半的烟盒狠狠扔过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吴炎,醒醒,别睡了。”刘君浩看着绍辉走后开始叫醒吴炎。

“干吗啊?”吴炎睁开睡意朦胧的双眼问道。

“来,抽支烟。”刘君浩抽出一支烟递过去。

“你把我叫醒就为了让我陪你抽根破烟?”吴炎的精神转变得非常快,从没睡醒到破口大骂只有一句话的时间。

“七星哎,怎么能算破烟?抽不抽?”刘君浩锲而不舍地问道。

“别烦我!不抽!就是中华我也不抽!”吴炎侧过身盖紧被子没有再理他。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中国人的办事效率在这期间发挥得淋漓尽致。基地已经恢复为原来模样而且更加坚固,基地工作开始正常运转,开始继续为这个贫瘠国家和周边地区输送大量医疗援助,工作生活好像并没有受到半月前那场噩梦般袭击的影响。老主任也重新振作起精神运筹帷幄,但是这看似平静的表面其实还藏着一个致命的隐患——那些被俘虏的人员至今没有任何的消息,既使通过各种渠道也打探不到一丝一毫。绍辉曾问过苏岳松:“咱们不求名不求利地来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支援他们的建设,为什么他们还要这么对我们?”

苏岳松回答:“大部分人对咱们的工作还是认可的,就是那么一小撮人认为咱们是异族,想把咱们赶出去或者消灭掉,根本容不得咱们的存在。”

“这一小撮人也包括鬼影雇佣军?”绍辉问道。

苏岳松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当初我来到这里时曾设想过可能出现的每一个敌人,但就是没想过会和雇佣军交上火。既然他们莫名其妙地打上门来了,那咱们就跟他们打到底。他们是鬼影,咱们是弯刀,在传说中带血的弯刀可以降服任何鬼灵,他们可能在这里没有对手,可是遇到咱们,是人就让他死,是鬼就让他再死一次,你有这把握吗?”

绍辉点点头,虽然第一次交锋看似他们吃了败仗,其实用两人的轻伤换来对方数人的死亡,孰胜孰败很难判断。他有种棋逢对手的感觉,甚至迫不及待地想再与之较量一次。他抬头望望阴霾的天气,摸了摸腿间的手枪,大踏步地冲宿舍走去。

刚刚停止的雪,此刻又飘飘飞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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