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大抵是谈的差不多了,才停了下来。岑归程把身体放松下来,语调也恢复之前的慵懒,重新拿起筷子,又补了一句:“对了,前一个月我还到珺月国看了看,蒋府二小姐,就是那个……长安郡主,嫁与珺月国三皇子后不久,据说就水土不服,卧病在床。我查了一下,是那三皇子不满她娇蛮,第一个月就把她欺成了重伤。如今蒋府这条血脉,就只剩一口气了。”
“既然如此,你怎么不英雄救美?”卫平道。
“她是可怜,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岑归程道,池款款听着,这话,像是他咬牙切齿才说出来的,又见他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愤恨,一时不知道怎么回事。
卫平觉着他脸色不对,便不再说话。连蓝锦看着他的脸色,也皱了眉。
“那么,蒋府想攀着长安郡主这个名号,大概也是不长久的了。”柳云烟连忙转移话题。
“自然。”岑归程道,又开始自顾自吃起桌上的饭菜。
“未期呢,未期的事情怎么样了,有消息了么?”蓝锦问。
岑归程拿着筷子的手顿住,久久才说一句:“还没有……”
声音低下来,竟像是哀叹。
池款款觉得自己幻听了,可看见岑归程的脸色,又觉得不像是开玩笑。
这个未期是谁,能让一向不羁的岑归程一瞬间变成这样。
“你也别太着急了,未期吉人自有天相。肯定能找到的。”柳云烟说。
“嗯。”岑归程应了一声,整理了下脸色问,“嫂子,有酒么?”
“有。酒窖里多得是。王爷这段时日准备了不少。我这就吩咐人拿来。”柳云烟道。
“没事,我自己去。等着要等到什么时候。”岑归程起了身,看了池款款一眼,“我这就去了,你这个家务事要尽快处理好。行了,你们别管我,自己吃就好。”
岑归程留下这句话就闪身出去了,当然是,翻墙走的……
好好的,怎么也不走门……
蓝锦微叹,旋即起身唤来侍女,看着一旁的托盘吩咐道:“把这个送还给蒋夫人,就说这参汤里掺着的香獐酒实在贵重,本王和王妃无福消受,就让她自己喝下去罢。还有,蒋夫人熬汤的时候不小心伤了手,不宜走动,这段时间就好好在院子里休养罢,不必出来了。告诉她,她需要什么本王就给什么,只消不要,得寸进尺。”
蓝锦特意强调了得寸进尺四个字,带了些愠怒。
“是。”侍女端了参汤就下去了。
“卫平,你带人看着蒋红玉的院子,若有人传了消息出去,立马通知我。”蓝锦又对着卫平说道。
卫平很快领命:“属下这就去安排。”
“嗯。”
见蓝锦微点了头,卫平就转身出去了。
“七皇叔,王妃姐姐,我也回去了。”池款款眼睛一转,忙也说道,还不等回答,就已经跑到屋外了。
“嗯?不留下来用午膳么?”柳云烟隔门问她,连声音都高了几度。
“不了,娘还等着我回去呢,你们吃吧。”池款款说这话的时候都到了院子外边了,声音隔着墙传回来,虽然小声,总算也清晰了。
跑得倒是快……
池款款一遛烟跑至卫平身旁,用手拍了一下他的肩头:“卫平。”
卫平瞧见是她,连忙退开,隔了半步,又低着头与她行礼:“郡主”
“没事,没事,这里又没有别人,就不用客气了”池款款看他板着脸,觉着他过于守礼,又想或许自己无意间惹了他不高兴,连忙摆摆手道:“是我唐突了。”
卫平看她跟自己道歉的样子不像开玩笑,心道池款款性格真是好,明明皇上都要钦封了,她还是没有半点端着架子的样子。
“既然郡主发话了,属下也不好拂了郡主的意。”卫平抬起眼看她,把抱拳的手放下了。
“好。”池款款眼睛一亮,旋即笑笑。
“郡主来找属下是有什么事情要问么?”卫平道。
“嗯……”池款款往前走着,卫平也只好跟着她往前走,“我只是有些好奇。岑叔叔他和皇叔他们在商议些什么?”
“郡主,这……”
“你不用为难,只消告诉我你能说的,其余的,我不会再问你。岑叔叔他在我来之前,就在王府很多年了么?还有,你押着他才去王妃姐姐的院子,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卫平看着前边的池款款,眼神微闪。这位郡主,看事情,比之一般人可是清楚得多。
“是的。岑归程在王府的时间比属下的还要长,属下到王府的时候,他已经在这里了。郡主也知道,蒋夫人在王府里不安分,王爷一早就想处理了。但蒋府根深,蒋夫人又是皇上亲赐的,不好顺便找借口。”
卫平低声道,末了还扫了一眼四周,没有人经过,才继续说道:“几个月前王爷得到消息,说是永州一桩占地事件与蒋府有关。王爷不好亲自前去,便与岑归程自导自演了一出戏,让外界以为岑归程离开王府是因为窃了王爷的酒怕王爷怪罪下来,如今他回来,这出戏也该演足了,是以方才属下见着郡主抓住岑归程才也帮忙,毕竟府上人多眼杂。”
“哦,原来是这样。”池款款思衬着点点头,“那……未期呢,又是谁?”
“是岑归程失散多年的妹妹。”卫平道。
“岑叔叔还有一个妹妹么?”池款款一边在前边走着,一边微侧过头问。
“嗯,属下也只是听说,岑归程还有一个妹妹,十年前就走失了,名字便叫做岑未期。这几年王爷帮忙寻着,他出去那会儿正有一点消息,便也顺带找着。”卫平低下眼睛跟着,在池款款左侧边,离了半步。
“难怪。”池款款低声道,又抬眼看见了前面的中宇阁,那是府里的侍卫居住和训练的地方,“好,我知道了,皇叔吩咐你布置的事情,是在这里的吧。我这就回去了。你忙去吧。”
卫平抬眼,才发现他一直跟着池款款走,不想她心细,一边就带着他到了中宇阁,连忙道:“是,郡主。”
“嗯。”池款款应了一声,便转身走了开。
卫平也连忙安排去了。
池款款回到浣竹院,才发现赵伶月他们已经等了她很久,稍微解释了下刚刚的事情,她才被允许坐下吃饭……看来以后还真不能单独行动。
“夫人……”玉儿看着桌子上放的参汤,大气不敢喘。
“谁让你这么做的?”蒋红玉一改刚才阴郁的神情,严厉的问。
“夫人?是您啊。”许儿有些惴惴道。
“都给我出去。”
“是。”
两个人走出屋外,许儿把房门带上,因为走得比较晚,她听见了这么一句愤怒的话语。
“愚不可及。”
但她不敢再逗留下去,匆匆离开了。
“凌翩跹,从我身体里滚出来,滚出来!”
蒋红玉额头上浅红色的蝴蝶印记变成血红色,闪闪的发着光,有一道不属于蒋红玉的声音传出来。
“蒋红玉,当初是你求我一定要帮你嫁进王府的,如今你已经得偿所愿,我暗中助你许多,你反倒忘恩负义?凡人都是这么贪得无厌吗?”
“滚!滚出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意图,我当初就不该相信你!你不就是想要我这副躯体吗?我偏不如你所愿,我得不到我要的,你也别想得到你想要的。”
“你认为你还有反抗的机会吗?蒋红玉,你认为你敢自杀吗?”
“你给我住口,滚出来,凌翩跹,滚出来啊!”
“别闹腾了。太吵。”蒋红玉的眼睛里染上一丝红晕。
许久无话之后。
“终于安静了。蒋红玉,你放心,我凌翩跹既然用了你的躯体,当然不会白白受到限制。一切只怪你太笨太急躁,那就怪不得我拿你的婢女开刀了。”
“许儿,你进来一下。”
……
“夫人,你……!”
两日过去,池款款没再见到蒋红玉的身影,大抵是被软禁在院子里,也没能出来罢。
倒是容陎主动来了王府,池款款从侍女口中得知容陎在大厅,略一思索,抬脚就赶了过去。
远远就看见坐在上座的容陎,蓝锦正与他聊着,池款款高兴的踏了进去。
“皇叔,容大哥。”
容陎看见她过来,起身迎她:“郡主。”
“说曹操曹操到。”蓝锦在一旁打趣道,“不过,款款你已经见过容太医了么?”
“前日在街上出来办事,正巧碰见了郡主,便聊了两句。”容陎答。
“容大哥是来找我的么?”池款款问。
“是。”容陎应下来,“那日发觉郡主脸色不佳,有些在意,便寻空过来看看。现在看起来,郡主气色还不错。”
“好,既然正主到了,本王也不好久留,款款,你便陪着容太医到处看看罢。容太医毕竟是你的救命恩人,可不许怠慢了人家。”蓝锦嘱咐道。
“知道了。容大哥又不是七皇叔。”池款款撇撇嘴道。
“是我你就敢怠慢啊?”
“不敢,不敢。”池款款顿了下,“我都跟王妃姐姐说好了,下回我们出去买些东西,记得过来帮我们拎着。”
“咳……”蓝锦轻咳了声,又凑近了池款款,低声说,“在外人面前,你就不能给我点面子啊?”
“嗯……你说什么?太小声了,听不见。”
“……小丫头片子。”
蓝锦用手指在她额头轻点了一下,又回头对容陎说道,“那款款就麻烦容太医照看了,如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容太医多多海涵。对了,还未多谢容太医专门为王妃准备的香囊,改日本王定当携王妃亲自道谢。”
“王爷客气了,小事而已,希望王妃身子早日康复。”容陎也点了头道。
“承容太医吉言。”蓝锦道。
“那我们走啦~容大哥,走吧。”池款款说,然后走出去几步又回身,“诶,对了。皇叔,这几日先让王妃姐姐吃些清淡点的吧。”
“嗯。”蓝锦沉沉道。
容陎朝蓝锦微微低了头,然后随着池款款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