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到了中国!
2005年9月8日晚,我乘坐的飞机终于降落在北京,当我独自走到一号航站楼时,最后一架航班都已经飞走了,整个航站楼里空荡荡的。多亏两个穿制服的中国女孩帮我拿那么多行李。我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收拾来中国的行李,可是这时,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需要买这么多东西带来。通过做手势,我告诉那两个女孩我需要在机场附近找个地方睡觉。她们帮我联系了酒店,并叫了一辆面包车把我送过去。我花了228元住了下来,这样我就还有足够的钱坐飞机去西宁,然后还留一些钱,用来把我的那一大堆行李弄走。我付给酒店前台1200元买机票。凌晨2点,服务员敲门把机票给了我,但是却需要另外再加600元,因为我的行李实在是太多了。当我看到机票上赫然写着“1800元”时,我一晚上都没有睡着。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出去了,想找一家更便宜的酒店,然后买了一张电话卡给儿子打电话,因为我知道等到了西宁,我肯定连打车的钱都没有了。
飞机到西宁后,没人来接机,正当我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美国人帮助了我,他帮我叫了辆出租车送我去我的中国老板杰瑞的学校,还帮我付了钱。他真是个天使!当车开进一个院子,我一眼就认出来这里是杰瑞的学校,因为我儿子(Devin)曾经给我看过这里的照片。一定不会错了,我穿过这座墙上写着“PRACTICEMAKESPERFECT(熟能生巧)”的建筑,杰瑞走出来欢迎我,而且对我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感到十分惊讶,“你是怎么找到这学校的?你是怎么从机场出来的?”我没有提前告诉他我终于来到了中国、来到了西宁,是因为我连给他打电话的钱都没有了。
跨越太平洋真的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在公寓住的第一个晚上,让我认识到了这里的优点和缺点。公寓的位置很棒,可以看到杰瑞的学校,不过距离差不多2公里。这间公寓让我觉得自己似乎和儿子在一起,因为他和朋友们此前在这里的墙上刷了漆,并从杰瑞那里弄了些新家具过来。这是公寓好的一面。不好的一面是这里到处都是其他老师的东西。他们以前住在这里,走的时候心想可能还会回来,可是等回国后又因为各种原因没法再回到这里。
所以柜子里塞满了以前老师留下的衣服、鞋子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而我可以用的柜子和抽屉就很少了。这种感觉非常不爽,好像这地方既是我的,又不是我的。
公寓的院子和旁边的小学连在一起。每天早上我出门的时候都会在院子里看到好几百个小孩走出来。
他们都能用英语说“你好”或者“早上好”,然后就不停地笑。我每天从公寓到学校都走同一条路,街上的人们都认识我了,每天都笑着打招呼。
我在青海西宁市第一中学上了第一次课。一中是西宁的一所公立学校。在去学校的路上,我会经过一些路边的早餐店,里面有一种看起来像长面包圈的东西(译者注:油条),人们把它浸泡到一种看上去像牛奶的汤里后再吃,可那汤又不是牛奶,而是豆浆。我是富有冒险精神的人,而且觉得自己的肠胃是金刚不坏,于是立马拖出一把椅子开吃,吃进去的时候很舒服,但是后来有一点难受。在一中,我和大卫把一年级的学生分成两组来教。大卫也是个美国人,28岁,又高又瘦,到西宁才两个月,是个佛教徒,看起来是个不错的小伙子。
等到上课的时候,我的胃越来越难受,到午餐时间我彻底垮了。还没有冲出校园,我的胃就再也控制不住了,我直接把早上吃的东西全部吐到学校的大树坑里了。当我低头站在那里不停呕吐时,我看到一群学生站在旁边,用惊恐的眼神看着我,就像全校所有的学生都停下来观察,他们的新外教是怎样在学校呕吐的。这样的第一印象真是太棒啦!我相信他们肯定不会忘记我的。
当晚,我到城里转了转,到青海民族学院(2009年更名为青海民族大学。——编者注)的咖啡厅参加了“英语角”活动,在那里很多学生和当地人可以跟老外练习英语。当有人知道我在美国做过棒球教练后,就邀请我去指导一下校队,所以第二天我就去当了一次教练。肠胃不舒服的经历已经过去了,第二天我感觉好多了。在我走去学校的路上,每个人都停下来扭头看我。他们当中很多人以前都没见过外国人。我只是微笑,然后更多的人朝我微笑。我对小朋友们说“Hello”,他们绝大多数也想说英语。我爱这地方!
接下来的周六我到杰瑞的学校上了第一次课,这所学校里面还有其他两个外教,他们的教学经验都非常丰富,因为他们已经在这里教了差不多半年的书了。每个班都有一个外教和一个中文助教。我见到了我的中文助教,她们的名字是阿兰那、拉塔利亚和娜塔莎。听名字你肯定会觉得她们都是金发碧眼。实际上她们都是亚洲人,不过她们三个加起来恐怕都没有我重,这让我决定减肥。
学校里的同事们都对我很好,送给了我一部手机,还带我参观了他们为我安排的另一间新公寓。那间公寓坐落在一个开放市场的大街旁,市场里什么都有,从新鲜的生肉到水果,从衣服到活鸡活鱼。公寓也不错,从房间的窗户可以看到整个市场和城市,还可以看到山。
参观完新公寓之后,一个长相酷似汤姆·克鲁斯的中国男人开车把我送回现在住的公寓,他是杰瑞学校的司机。虽然他说他不会讲英语,但我知道其实他懂很多,因为他总是会讲一些英语中的风趣话,我挺喜欢他的。
西宁真的很棒,在美国人眼里是个大城市,可是在中国却只是个“小城”。这里海拔7000多英尺,处在一个山脉的峡谷里,城市里生活着超过100万的人口(另一种说法是200万)。马路上车流如织,没人注意人行道和红绿灯。街上挤满了自行车、三轮车、小轿车、面包车、人力车、摩托车、巴士和那种半摩托半皮卡的小卡车,我想那是给农民开的吧。
我们想象中的中国西部和现实中的情况有着天壤之别。实际上,中国是一个不断发展的市场经济国家,人民都很幸福、很友好,也很享受生活。我对中国民族的多样性感到十分惊讶。在西宁,有80%的人口是汉族,15%的藏族,剩下5%是回族、蒙古族和维吾尔族。我还听说在整个青海省700万人口中,只有390个来自西方国家的人。毫无疑问,我就是先驱者之一。
我每个周末在杰瑞的学校工作,周一在一中上课。有一天我在去一中上课的途中迷路了。我问一个中国女孩她会不会说英文,她说会,于是我就问她去一中的路。她说她可以带我去,于是我们一起往学校走。突然,她停下来,望着我,然后问我是不是Devin的父亲!这可是在一个有100多万人口的大城市呀!
她是个藏族女孩,她说我和Devin的眼睛是一样的。巧合吗?我想肯定不是!我始终能感受到上帝之手在抚摸着我。
我现在还是大学棒球队的教练,每周三和队员们一起训练。尽管他们基础不好,但是他们都非常热爱学习。大多数队员是藏族孩子,还有一些是蒙古族和汉族。我试着教给他们一些基础知识,包括热身运动,这样就不会伤到他们的胳膊。
因为他们在球场上一直用自己最大的力气投球,我真担心他们的胳膊会掉下来。整个青海省有两支棒球队,如果把外国人组成的选拔队也算进去的话,那就是三支了。我们老外队的名字,当然是洋基队啦!
队员都是自愿参加的,但是我挑出来的这些朋友都让我感到很欣慰。
慢慢安顿下来,我也搬到了新公寓。新公寓真的很大,最让人喜欢的是灯光。每个房间的方格天花板上都有装在华丽卡座上的非直射的迷你内陷荧光灯。我在美国卖了20年的灯,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好看的卡具。我在这里的朋友和家人们把新公寓称为“双J宫”,我会在这里举办很多活动的。
每周的课堂
每个周末,我在杰瑞的学校上六节课。周日的晚上,所有的外教都会轮流在不同人的房间里聚会,一起唱歌聊天。这是一个只对外国人开放的聚会,参加的人来自不同的地方,有美国、加拿大、荷兰、瑞士、德国、巴西、苏格兰、爱尔兰、英格兰,还有澳大利亚。
在杰瑞学校任教的日子是我过得最安乐舒服的。这儿带给我最大的惊喜就是我发现自己原来是这么热爱教书。杰瑞学校是西宁城里非常有名气的私立学校。杰瑞总共聘请了14名外籍教师,其中我们这六位留在了他这所学校任教,其余的去了中学。我是选择留在这儿工作的幸运儿之一。我教的大多数是高年级的孩子,虽然有些学生只有10岁,但却已经有五年的英语学龄了。他们大多数来自富裕家庭,而且表现都很好。
当然也有例外。其他老师喜欢称那些不好管理的班级为“监狱”班。其中有一个班上课的地方不在主教学楼区,而是对面院子里那间更为古老的教室。这个班级有44名学生,他们年龄稍微大点,大约12岁到14岁之间,但他们的英语都不好。有一天我问全班学生一般喜欢做些什么。一个小组里有两个学生说喜欢打台球,还有一个说喜欢喝酒!这些学生习惯了外教让中国助教来维持班级纪律,而那些中国助教基本上都是20岁左右的大学女生。
我尝试着专门针对这个班调整课程内容。我在课堂上对词汇进行了详细的补充说明,甚至补充了一些俚语含义。他们逐渐消化并掌握了课程内容,考试成绩也有了显着提高,这个班级已经成为我在杰瑞学校的最爱了。每个周末这个班的孩子全都待在学校里,而此时他们的伙伴们却正在外面玩耍、游戏。如果我还不帮他们找点乐趣的话,想继续得到他们关注就困难了。对我来说,生动活跃的课堂气氛是最重要的,到目前为止看起来很管用。
周一我在一中上课。我每天上午上五节40分钟的课,都是一年级十三四岁的学生,相当于美国中学七年级的学生。他们或许是我在一中最好的学生了。下午2:30(两个小时的午休后)我有一个二年级的班,然后就到了一个四年级的班,那是我最艰苦的任务。这个班的学生都是十六七岁,要唤起他们的注意力简直就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役,而我已经是他们今年的第三个英语老师了。最后这一个班是从下午5:00到5:40。不过我这些曾经最差的孩子们现在已经成为我最好的学生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不再害怕面对生活了。我想这些孩子们知道我曾经为他们而战斗,而他们也确实喜欢这样。以前连一句英语也不会说的那些孩子中,有的已经成为最好的学习榜样了,而我也被选为一中月度最佳教师,这是第一次有外教获此殊荣。能得到雇主的赏识当然感觉很好,而最大的回报就是看到那些孩子的成长进步,不仅在于他们语言的运用能力提高了,更多的在于他们对西方人的信任。我们播下这些种子,虔诚地希望在数年后这些种子能结成丰硕的果实。
周二的五节全都是二年级的课,这些孩子都喜欢学英语,也很享受我的课。每次课结束的时候,我都会留五分钟的问答时间。我这么做是想摆脱“请跟着我念”的鹦鹉教学模式,而且希望这样能引导他们用英语来思考。我说他们可以问我任何问题。问题很多:美国的情况,我觉得中国如何,我能否给他们唱首歌,我觉得中国的女孩如何,我喝什么样的啤酒。有一个小孩甚至还想给我和他阿姨牵线搭桥!
有一天的问题完全是围绕着NBA,这一运动在中国真的是非常流行,是姚明引发了这股热潮。我告诉他们我最喜欢的球星是拜伦?
戴维斯,最喜欢的球队是金州勇士队。结果,接下来的一次课堂上,一个学生向我展示了他的勇士队徽章,另一个学生则送给我了一张拜伦·戴维斯的海报。
周二下午3:10结束中学的课后,我在3:30上一节私人辅导课。这课是给乔伊斯(Joyce)上的,她是一个小儿外科医生。为了回报我的课,她请我吃晚饭,然后带我游览城市。给她上课很有意思,因为她非常幽默。
周三上午,我从9点到11点有一次中文课。我试着很努力地学习中文,因为我的中文太差了。中文里,每一个元音都可以有四种不同的声调,每换一个声调就会改变词的意思。我的声调和发音很好,但是我记不住中文词汇!我买了个MP3来保存课堂录音,所以每次在西宁的大街小巷中穿行时我都在背中文词语和词组。我的词汇进步很慢。我现在已经接下了下午的四年级班,2:30到5:40的课结束后,我直接乘2路巴士去了青海民族学院,这里是“英语角”的所在地。我每周三和周四的晚上在这里工作,基本上就是讲英语,然后给所有的朋友倒点咖啡。在这里我认识了很多好朋友。不过我们不谈论宗教和政治,只聊聊各自的所见所闻。我从6:30工作到10点,他们还给我很丰厚的薪水,那就是一杯咖啡。你可千万别笑,你可能完全无法想象在一个没有鲜煮咖啡的地方这样的一杯咖啡值多少钱!
周四从两小时的中文课开始。我下午4点回到民院教棒球,一直到6点再去“英语角”工作。星期五有每周的第三次中文课,到了周六一切又重来。
我多么热爱我的工作呀!我一定是得到了神的祝福!但愿我能在中文学习上也能取得如此的成功。
现在我强烈地感觉到自己又进步了不少。每周我只上三天的课,空闲时间我会去城里溜达,随身带着我的MP3,里面装满了中文词汇和短语……我想问题可能还是在于汉字不能直接简单地翻译成对应的英文单词。当他们直接对照着翻译时,就会出现我们称之为“Chinglish”的中国式英语。举一个贴切的例子,在城里每个公共垃圾箱上都写着这样的标语:“Protectcircumstancebeginwithme.(保护环境从我做起。)”
西宁的生活
西宁市,海拔大约2295米,人口超过100万,是青藏高原上人口最多的城市。这里基本上和美国的太浩湖(位于美国加州与内华达州之间的高山湖泊)处于平行的位置或者稍微高一点点,所以我现在期待着雪花能够随时在空中飘舞起来。这一地形让我想起了美国犹他州:大片的盐性平原和一个群山环绕的非常大的盐水湖。
西宁差不多处于整个中国的中部,尽管它被称作西部,它是中国的夏季度假圣地,同样也以其各民族文化的多样性而着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