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卓越打来一个电话。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他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颓废的气息:“燕儿,我这回是真的倒霉了,不知道这霉运得走多久,我看我们就不要再联系了吧,免得影响了你和孩子的前途——”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又说:“那个结婚证,你一直都不承认的,现在也就不用离婚了,我们两个都不认账就行了——”
她胆怯地问:“那样行吗?”
“有什么不行?这事师院不知道,D市都没人知道,只乡下那个办事员知道,可能他自己都忘记了。如果你想办个正式离婚也行,但我觉得反而会把事情搞麻烦了——”
两个人沉默了一阵而,他说:“燕儿,只要我有能力,我都会负担孩子一部分的生活费,但是我恐怕——不一定有这个能力了——”
她担心地问:“他们把你——怎么样了?”
“现在还没怎么样,但我导师的例子摆在面前,他们说他侵吞科研经费,让他全额退出来——这么些年了——要退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你——导师——得罪了谁?”
他笑了一下:“这年头,到处都有姓温的,你不得罪这个姓温的,你就得罪那个姓温的。我那个师妹真不是个东西——我早就对你说了——他会栽在那个女人手里的,他不相信,现在相信已经太晚了。燕儿,我知道你很多地方都——不满意我,我的确没好好照顾你——我现在想弥补——但是没有机会了,我希望你不要——在这种时候……”
她马上说:“我明白,我不会——说任何对你不利的话的,你也要把——姜阿姨她们嘱咐一下——”
“姜阿姨我不担心,但那个姓胡的女人——”他没把这话说完,就转到别处去了,“估计他们也就是从这几个方面下手了,我不怕,大不了赔些钱。但我没杀人放火,也没闹事,他们整不死我——”他突然问:“孩子会叫爸爸了吗?”
“还早呢,要到一岁左右才会说话吧?”
“燕儿,拜托你好好照顾孩子,等他大了,告诉他爸爸是为了他的前途才断绝和他的关系的,不要让他忘记了我,不要让他恨我——”
她说:“我会带好孩子的,你——保重——”她听见他在那边欷歔,她也很难过,连问几声:“你没事吧?”他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挂了电话。
就在这个电话后不久,石燕自己也被师院那边的人调查了,幸好那天她父母都去上班了,只有她和孩子还有姚妈妈在家。两个从师院过来的调查人员来到了她的房间,她父母只在她那间卧室里安了个空调,主要是为了靖儿。那两人来后,她就叫姚妈妈在卧室看孩子,她自己在客厅接受调查。虽然又是吊扇又是落地台扇地吹着,几个人还是汗流浃背。
那两人出示了证件,说明了来意,请她说说她跟卓越的关系。幸亏她从姚小萍那里听到了一些消息,又跟卓越定好了攻守同盟,所以一口咬定跟卓越没什么“关系”,谈过一段恋爱,因性格不合分手了。
那两人转弯抹角问了很多鸡毛蒜皮的问题,最后才揭示主题,问她知不知道卓越跟他妈妈的保姆的关系。
她睁着眼睛说瞎话:“他们有——关系?我怎么不知道?”
“你跟他分手是不是因为你——发现了什么?”
“他跟我性格不合,我们处不好——”
那两人又叫她描绘一下两个人是如何性格不合的,她很诚实地说了一些,比如卓越不做家务啊,是猫头鹰型的,起得晚睡得晚,而她是百灵鸟型的,起得早睡得早等等。她一边说一边诧异,怎么以前好像有那么多的问题,真的说起来就说不出来了呢?不知道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加起来达没达到分手的级别?如果达不到,她们会不会怀疑?
估计那两人是热得受不了啦,问了好几次她的电扇是不是开到最高档了,结果两人没待多久就告辞了。
她想,早知道是这样,我吊扇都不给你开,就说坏了,你能把我吃了?
虽然卓越说过不再联系的,但石燕听说乔阿姨中风了,还是打了个电话过去慰问。接电话的是个陌生女人,听说是找乔阿姨,电话里就没声音了,过了一会就听见一种奇怪的呜呜声,大概接电话的是新保姆,现在把听筒放在了乔阿姨耳边。石燕问了好,听见乔阿姨在回答,但乔阿姨说话已经非常含混不清,大概是因为中风使面部肌肉瘫痪了,影响了嘴唇的运动。她勉强谈了一会儿,完全听不懂乔阿姨在说什么,后面就只剩下了哭泣的声音,她也跟着哭了一阵儿,挂了电话。
她父母老是在打听卓越的情况,又催着她回D市去,说分居久了会影响夫妻感情。她考虑到D市的房子太潮湿,又没空调,怕靖儿受罪,不太想回D市。但她父母提出让她把空调带到D市去用,还教导她做人不能没良心,越是困难的时候,夫妻越应该互相扶持。
她无奈,只好坦白说:“我们已经断绝关系了,是他自己提出来的——”
她爸爸很生气:“他自己提出来,你就答应了?你怎么这么经不起考验?文革的时候,我因为出身不好,也向你妈妈提出断绝关系,但你妈妈坚定得很,毫不动摇,不然哪里会有你?”
她妈妈说:“你们孩子都有了,怎么能说断就断了?那孩子不是没爸爸了?”
她被逼急了,闪闪烁烁地把卓越跟姜阿姨的事说了出来,她自己尴尬得红了脸,她父母还是没听懂。她也不敢说太明白,怕把爸妈搞得跟乔阿姨一样了。她想反正离开学也不久了,赖在家里也赖不了几天,便叫父母帮忙找个车回D市去。
她爸爸亲自送她回到D市,提出要去拜望一下亲家,态度相当坚决,看那样子,如果不带他去拜望亲家,他就会在D市驻扎下来。她没办法,只好叫姚妈妈在家休息,她自己买了点礼物,抱着孩子,陪着爸爸,顶着烈日,打的到乔阿姨家去。她跟乔阿姨打电话的时候,已经根据声音和常识把乔阿姨的形象想象得很悲惨了,但等到真的见了人,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缺乏想象力。
她完全没想到一个人可以老得这么快,垮得这么快。记得第一次见到乔阿姨的时候,她是那么有气质有风度的一个中年女人,真个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春节时乔阿姨已经算是在政治上走了背运了,那时虽然老了一些,憔悴了一些,但也还是个健康的样子,而现在已经瘫痪在床,口鼻歪斜,嘴不关风,两眼无神,似乎不久于人世了。
她走上去对乔阿姨说:“乔阿姨,我爸爸来看您了,今天刚从‘洞洞拐’那边过来的——”
乔阿姨大概想说什么,但说不成句,口水眼泪鼻涕都流下来,保姆连忙用毛巾擦拭,眼圈红红地解释说:“这几天已经好多了,前几天那真是——”
“她儿子呢?”
“要到很晚才能回来,说白天要上班,晚上要学习——”
他们那天就一直待在乔阿姨家,因为她爸爸一定要亲自见见卓越。卓越到很晚才回来,见到他们惊讶得合不拢嘴,先是一愣,然后一个箭步抢上来,抱起孩子,热泪盈眶地叫道:“儿子,儿子,想死爸爸了!”
靖儿可能还从来没经受过这等热情的欢迎仪式,很不给面子地大哭起来。石燕慌忙把孩子接过来哄,叫保姆去做饭。翁婿两个喝了几瓶啤酒,都打开了话匣子,大有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架势。
石爸爸拍着女婿的肩膀说:“小卓,我从一开始就看出你是个将才,是个好孩子,我到现在还是这样认为,我看准的人,保管没错。我们家燕儿,脾气不好,你要多担待,但她人单纯,没那些花花心思,是一等一的好妻子——”
她生怕卓越酒后吐真言,给她爸来上一句“她还没花花心思?且听我给你细说周详”。还好,卓越没那么戏剧化,可能还没喝那么,也可能是喝太多了,没打她小报告,而是高风亮节地检讨说:“我这个人一心扑在事业上,平时没好好照顾燕儿,我——内疚得很——”
两翁婿天南地北地扯了一通,石燕催着回家,石爸爸似乎很惊讶,大概以为经过了他这番强力斡旋,这小两口肯定要如胶似漆了,看来革命尚未成功,老爸仍需努力,便打死也不肯回石燕那边去。卓越也说:“太晚了,老人家又喝多了,今晚就住这里吧。”
她拗不过所有人,只好在乔阿姨家住下。乔阿姨家是三室一厅,乔阿姨住了一间,卓越住了一间,另一间是保姆在住,现在一下子来了三口人,就有点拥挤。石燕要求跟保姆住一间,让卓越跟石爸爸住一间,但每个人都不同意,说保姆那间没空调,孩子受不了。最后决定石爸爸住客厅,卓越石燕两口子带着孩子住卓越那间。卓越那间房的床不怎么大,三个人睡不下。好在天气热,卓越就在地上铺了个席子,让她跟孩子睡床上。
她知道跟卓越住一间房会有什么后果,也不准备抗拒了,经历了这次政治风波,跟国家大事一比,她的家庭小事愈显其小,她对他的恨已经不那么强烈了,也可能是黄海那边已成定局,她没什么必要守身如玉,与其闹别扭搞得两个人一夜睡不好,还不如几下应付了,大家安心睡觉。
果不其然,刚躺下,卓越就来搂她,她推脱了一下,说孩子还没睡熟。他自嘲地说:“难怪别人说有了孩子,老子就降了价,看来真是不假——-”
他躺在地上等她,翻来翻去的,长吁短叹,不时跑来看孩子睡着了没有,结果弄巧成拙,不停地把孩子从浅睡中惊醒。后来他老实了一点,躺地上不动了。等孩子睡熟了,她自己爬下床,躺在他身边的席子上。他一转身紧搂着她,吻她,她感觉脸上湿漉漉的,不知道是他的汗还是眼泪。他解开她的纽扣,吻她的身体,吮她的乳房,但她没有了以前那种激动的感觉,只问:“脏不脏?身上出了汗,都是咸的吧?”
他不回答,只使劲地吮,然后问:“怎么没奶?”
“奶不够——断掉了——”
“可怜我的儿子,跟爸爸一样,我小时候也没吃什么母乳——”他像捏皮球一样捏了捏她的乳房,“不过你的乳房比以前——大多了——我儿子的功劳——”他伸手在她下面摸,问:“想不想?”
她只觉得疼痛,不知道是不是今天长时间坐车的原因。她以前有过这种情况,特别是坐汽车,不能起来走动,老坐在椅子上,似乎两腿间不能通风,下面就会发红发痒,就像小孩火气大了下面会发红一样,一般要等到第二天症状才消失。以前没结婚,没人碰那里,所以下面有点疼也没什么,洗了澡,穿个通风的内裤,睡上一觉,就好多了。
她想把这事告诉卓越,但还没来得及讲,靖儿就在床上哭闹起来,她慌忙爬上床去哄孩子,他跟了上来,从后面分开她的腿,就想往里刺。她痛得打他的手,轻声叫道:“轻点!轻点!你慌什么慌?搞这么痛——”
他说声对不起,停止了进攻,改用手指试探,边摸边问:“生了个孩子,就搞得这么干了?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她的确不知道,她这段时间可以说早就把这个地方和这件事给忘记了,再说没事谁跑那地方去探干湿?她自己是从来不深入那里调查研究的,所以根本不知道是从哪天起开始变干的,可能是从断奶起吧。听别人说,一断奶就该来例假了,但她的没有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许提前进入更年期了。
他的手像上了胶水一样,总是粘在她那里的皮肤上,扯得痛。他努力了一会儿,仍没有效果,每碰一下她就疼得咝咝的。她小声说:“让我打盆冷水洗一下看好不好一点——”
她悄悄跑到洗手间,找了个盆子,先把盆子狠狠清洗了一下,然后装了一大盆冷水,坐在里面,想让冷水把那个地方的红肿消下去。坐在里面感觉很舒服,但离开冷水,用毛巾拭擦的时候,还是觉得疼,只好又打盆冷水接着坐。可惜坐又坐得不安心,怕靖儿醒来找不到她会大哭大叫,还没坐出成果来,就慌慌张张往卧室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