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多年前,一位悠然自若的行者,目光炯炯,乘着黄鹤翱翔在仙山云深处,吟哦于无尽旷宇之中。时而发出“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的傲气,时而带着“天生我材必有用”的自信,有“明朝散发弄扁舟”的旷达,也有“云想衣裳花想容”的华丽。他是李白,字太白,号青莲居士,唐朝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他的诗蕴含丰富的真、善、美境界,深入每一个国人的心中,是中国文学史上不朽的奇葩。其诗风语言豪放优美,音律和谐多变,显示了他非凡的抱负,豪爽的气概,也集中代表了盛唐诗歌典型的激昂奋发音调。他是诗人、神仙、豪侠、隐士、酒徒的总汇,他的一生真可说是最平凡,也是最不平凡的,他具有天上神仙一般超凡脱俗气质,也有人间凡人的真实平民本色。
天上神仙
一个人不同凡响到极点,只能用“天上的神仙”这样的话来形容他。对于李白而言,若说他有仙人的神韵,指的是喜好、性情、阅历这些方面。神仙就得有仙风道骨,有不拘小节的豪迈气概,有虚怀若谷的品性。李白在生活中,喜欢饮酒作乐,喜欢望月吟诗,喜欢仗剑游侠,喜欢游历山水、寻访道士。从他的喜好中发现,他仿佛行走在云端,一天马行空的精灵。李白的性情如“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的大气,“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的清新,浪漫中不乏浩然正气,自由奔放的洒脱与飘逸情绪。他的一生,阅历丰富,经历过大起大落,有一进长安、翰林供奉的辉煌,也有入主永王幕僚、流放夜郎的落魄。这些,造就了诗人独具风格的精神情趣。
说到李白的喜好,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号称“诗酒李太白”,也就是说,他以诗词见长,并且在“借酒消愁愁更愁”的情怀中,与酒有不解之缘。李白小时候就写诗,读书用功,学习剑术,15岁模仿司马相如写辞赋。说李白是“谪仙人”,始源于贺知章的评价。那时,贺知章是诗坛元老,官至秘书监,当他看到李白呈上来的《蜀道难》一诗,感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的咏叹,将气势和激情发挥到了极致,“读未竟,称叹者数四,号为谪仙”,于是他立刻解下身上佩带的金龟换酒,与李白倾杯尽醉。李白瑰丽的诗歌和潇洒出尘的风采令贺知章惊异万分,竟说:“你是不是太白金星下凡到了人间?”
李白与酒的渊源,说来话长,杜甫评价他为“酒仙”。古时的文人讲究“酒隐”哲学,李白想干一番济苍生、安社稷的事业,又心卑卿相,不愿摧眉折腰以事之,于是只得选择“酒隐”之路,也就是藏身酒肆,借酒避祸,借酒扬名的本意。杜甫诗中“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一事,说的是李白官奉翰林时,玄宗有一次游白莲池,玩得高兴了,召李白作序,谁知李白喝醉了,不能行走,只得命高力士扶曳登舟。就连他后来离开人世,也是因为“乘酒捉月”,在微醺中忽发捉月奇想,于是投身波中,抱月江底。酒狂之至,飘飘然欲仙也。
李白对月亮有爱不释手的嗜好,曾有学者用“幕天席地,友月交风”来形容李白鄙弃世俗、追求自然的情怀。同时,他还常常以月抒怀,寄托望月思故乡的情思。小时候,他就提出了“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的疑问,长大一些后,作为一个仗剑远行的侠客,流落在异地他乡时,自感求仙、任侠、官名,没一件是出色的,所以常在月亮升起的时刻,百感交集,才思涌现。“人游月边去,舟在空中行”“人乘海上月,帆落湖中天”“月随碧山转,水合青山流”“白云映水摇空城,白露垂珠滴秋月”等诗句,以及后来给自己的孩子取名为“明月奴”,都可以看出李白喜欢月亮的明朗纯净这一独特爱好,也显示出他超凡的自然意象和傲岸的仙人风骨。
李白喜欢仗剑游侠、游历山水,于寻仙问道中,体验生命流动的美。他自25岁出川,在江陵一带凭吊古迹,遇上了大道士司马祯。李白不仅仪表气度非凡,而且才情文章也超人一等,又不汲汲于当世的荣禄仕宦,这是司马祯几十年来在朝在野都没有遇见过的人才,于是称赞其“有仙风道骨,可与神游八极之表”。这也就是说他有“仙根”,即有先天成仙的因素。李白大受鼓舞,决定遍游名山,期待神仙露面。在作为羽客的时间里,他写下了“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的名篇,鄂州的赤壁古战场,武昌的黄鹤楼,巴陵的岳阳楼,都成为他翻波涌浪的佳作源泉。山水之美,孕育了一代“诗仙”的诗情画意。
李白有浪漫、傲世的情怀。在《梦游天姥吟留别》中,他发出了最响亮的呼声:“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这种在权贵面前毫不屈服、为维护自我尊严而勇于反抗的意识,充分显示了诗人的傲人风骨,用现在的话说,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味道;《将进酒》中“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高山大川中气势磅礴的力的美、运动的美,借以在壮美的意境中抒发自己的豪情壮思;《西岳云台歌送丹丘子》中“黄河万里触山动,盘涡毂转秦地雷……巨灵咆哮擘两山,洪波喷流射东海”,着意追求光明澄澈之美,在英风豪气中带有浪漫的心境,秀丽的意境中凸显纤尘不染的天真情怀。
他对生命充溢着激昂的活力,对人生有着浓郁的爱恋之情。《梁园吟》中“人生达命岂暇愁?且饮美酒登高楼”的乐观超越意识,《襄阳曲》“且醉习家池,莫看堕泪碑”的旷达心态;《日出入行》中“吾将囊括大块,浩然与溟涬同科”描述大自然的场景,并如“阳春召我以烟景,大块假我以文章”所说,将自己的感受融入其中;在《静夜思》里面,他的思乡情结更是随着明月的出现日趋强烈,“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一幅才子情思静静流淌的画面,不忍打扰。
李白做人“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称得上一个真性情男人。一次漫游时,自蜀同来的旅伴吴指南暴病身亡,李白如丧兄弟,哭得眼中带血,连过路人看了都伤心。因为行色匆匆,他只好把吴指南暂时殡葬于洞庭湖边,自己继续东游。过了几年后,他来到洞庭湖,把吴指南的尸骨移葬到江夏,如此看重友情之人,让人动容。公元744年的夏天,李白在东都洛阳遇到了杜甫。当时,李白已名扬全国,而杜甫风华正茂,却困守洛城。李白比杜甫年长十一岁,但他并没有以自己的才名在杜甫面前倨傲,两人评文论诗,纵谈天下大势,好不畅快。
李白的一生阅历丰富,他经历了小时学剑术,受到道士侠客、羽客熏陶;后来诗名远扬,入宫供奉翰林,为皇帝献诗;因为“安史之乱”中入主永王幕僚,永王策反失败,他也因此成为阶下囚。
李白出生于公元701年,5岁时随家人定居于昌隆的青莲乡。从少年时起,常去戴天山寻找道观的道士谈论道经。后来,他与一位号为东岩子的隐者隐居于眠山,潜心学习,多年不进城市。公元725年,李白出蜀,“仗剑去国,辞亲远游”。他决心一方面去追求“神游八极之表”永生的、不朽的世界,另一方面准备结交权贵,完成指点江山的为官夙愿。侠客、羽客的熏陶,为他一生不为世事所拘的精神境界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天宝元年(公元742年),由于玉真公主和贺知章的交口称赞,玄宗看了李白的诗赋,对其十分仰慕,便召李白进宫。李白进宫朝见那天,玄宗降辇步迎,“以七宝床赐食于前,亲手调羹”。玄宗问到一些当世事务,李白凭半生饱学及长期对社会的观察,对答如流。玄宗大为赞赏,随即令李白供奉翰林,职务是草拟文告,陪侍皇帝左右。玄宗每有宴请或郊游,必命李白侍从,利用他敏捷的诗才,赋诗纪实。李白受到玄宗如此的宠幸,同僚不胜艳羡,但也有人因此而产生了嫉恨之心。后来,玄宗听信谗言,将李白“赐金还山”。都说“伴君如伴虎”,李白这段与皇上在一起的日子,培养了他后来一身的傲气,连皇上也是如是待我,世人更是不在话下了。
天宝十四年(755年),安史之乱爆发,李白以为报效国家、匡扶天下、救民于水火的大好时机来临了。那时,永王李璘恰在此时出师东巡,力邀李白入幕。李白入幕后,力劝永王灭贼。永王不久即败北,李白也因之被系浔阳狱。公元757年冬,李白由浔阳道前往流放之所——夜郎。公元759年,李白行至巫山,朝廷因关中遭遇大旱,宣布大赦,规定死者从流,流以下完全赦免。这样,李白经过长期的辗转流离,终于获得了自由。夜郎流放的这些日子,是李白一生中最为困顿的时候,只得无奈感叹“不知明镜里,何处得秋霜”人间凡人。
从李白的生活喜好、典型个性,以及丰富多彩的经历可以看出,他的一生有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傲气,有能力将儒、仙、侠异质性的东西统一起来,似乎总有一种意志在支撑着他前行,犹如仙人。如果换个角度思考则发现,作为一个普通的平民,他在人间的生活就男人、社会人、诗人、官人、犯人这些角色的转变中,他也有一介凡夫俗子的平凡。
据史料记载,李白一共有许氏、刘氏、宗氏三任妻子,并育有一儿一女。作为家庭中担当重任的男人,李白整天想着喝酒、游侠,结交官场中人,将个人的责任抛之脑后,这样一个不顾妻儿死活的男人,难免显得自私了一些。不仅如此,他不但不挣钱回家,反而把家中钱财挥霍一空,当家道衰败,许氏带着孩子卖掉老屋,住到寒舍中艰辛度日时,他依然忙于匡扶社稷、混迹请各位官员吃饭的“社交”场所中。
一个人生活在这个社会,成为一个社会人,就应承担相应的责任。李白仗剑游侠,游手好闲,无所事事,跟所谓的诗人侠客称兄道弟,相互间饮酒作乐。要么狎妓远行,纵酒寻欢;要么作为隐士,到处寻找神仙道士。他走到哪里一些小诗人跟到哪里,在山东的时候,流传着一个消息:来了一个蜀人李太白,那才是酒仙!因为他见多识广,通剑术,会炼丹,虽然阅人无数没有混到一官半职,倒是养成了让官员请吃喝,给他钱用的习惯,有时还伸手去要财物。
作为一个诗人,吟唱祖国大好河山或者歌功颂德本是好事,但是李白写诗的目的是想学习司马相如的做派,不仅有才、有官、有钱、有名气,还要有卓文君这样的美女才女相伴。所以,他不想如一般人那样科举入世,他渴望通过广泛结交有地位的人和以诗文投赠,提高知名度,引起朝廷重视,给以超常的提拔重用。于是,在漫游途中,他不停地给各个地方官写求职信,请求引荐。他写给长史的信中说:“何王公大臣之门不可以弹长剑乎?”写给韩荆州的信中说:“生不用封万户侯,但愿一识韩荆州。”好一派渴求功名的作风。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一天,李白的才情被玄宗皇帝发现了,被封为供奉翰林。李白用了一首“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来宣泄他此时翻身的喜悦心情,何等狂喜,何等得意洋洋!官是做了,却是御用诗人,也就是皇帝出去游玩时,会带上他,以备为贵妃吟词做赋。这段时间,取悦贵妃,取悦君王,这种御用文人的分内事,他做得非常出色。在《清平调》中,有“云想衣裳花想容”“可怜飞燕倚新妆”“名花倾国两相欢”这样的名句来赞美贵妃的美丽。每天在宫中,心醉酒醉加色醉,完全忘记了为官当以民聊生为己任。
都说文人与政治无缘,李白因为《清平调》受到皇帝赞许,也因此引来小人的嫉妒,三年后被“赐金还山”。这时候,他回家用皇帝给的钱盖了酒楼,修了一间炼丹房。如果他就此打住还好,偏偏在“安史之乱”中,他入永王李璘的幕僚,永王策反失败,李白因此囚于狱中,成了犯人。从这番经历不难看出,他是忠心有余,谋心不足,一声嗟叹:人间何处太白也!
李白,一代“诗仙”伟人,仿佛是从那蜀中巍峨入云的仙山来到人间一般,怀着一身傲骨,成就了盛唐时代最辉煌的一页。他自由洒脱的个性引领时代进入意气风发的唐音绝唱,他10岁就通读五部儒家经典,他喜欢击剑、喝酒,他纵横游历,轻财好施。他是天上贬谪下来的神仙,他什么事情都不放在眼里,什么事情也看得开;同时,他也是人间的一介草根平民,他有真情流露的时候,也有用银子结交朋友的处世哲学。今天学习诗人的诗词,仰慕他坦荡潇洒的情怀,对于诗人本身,他那种对生命锲而不舍的追求,以及勇于创造、追求自由的精神,值得我们借鉴一生。